第六十九章 人偶
“現在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戴裏克走向舞台中間拍了拍手“女士們、先生們，剛剛隻是調味劑，好戲才剛剛開始……”
他扔掉手中的擴音器，緩慢的走向了那條扭動的巨蟒，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那條巨大的蟒蛇看到戴裏克向它走來，竟然開始向後退縮。我實在想不通，那發生在黑暗裏的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讓這條七米長的巨蟒對戴裏克如此畏懼。
“波比……你怎麽能這麽害羞？”戴裏克笑著，一步步靠近那條不住顫抖的蛇。它張著嘴，不住的發出嘶啞的警告，那叫聲似乎是在用命抵押一樣。隨著戴裏克一步步向前，它也在畏懼之中自我防範著……
這就是動物，不管對手如何強大，為了保全自身，仍會放手一搏。即便傷痕累累，也要保留自己的尊嚴。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的苟活……
而我的主人，作為一名剝奪者，即將略走它的尊嚴，搶走它的全部。在那之前，他就已經略走了無數人的珍視之物，當然，這之中，也包括我……
我沒有名字，因為我在最初就失去了你；我沒有勇氣，盡管走不到絕望，但是雙腳卻一直站在原地，不能移動；我沒有尊嚴，這種東西，對於我而言隻不過是情感的附屬品。
我並不怪你，我失去的這一切，對於你而言，似乎無關痛癢。你已經失去了全部，但卻依然肆無忌憚的笑著。你又何嚐不是帶著一副麵具，而那麵具，卻不是輕易就可以摘下的玩具。
我會默默的守護你，我甚至把我的一切都給了你，隻是因為，我是你的影子……
莉迪亞顯然有些喝醉了，對著舞台中間丟著酒瓶，一瓶又一瓶，邊丟邊罵道“怎麽還不開始啊，混賬，虧我在這裏等了這麽長時間！”我趕忙去阻止她，沒想到卻被她用酒瓶打了頭。
到現在才明白，俗話中的借酒消愁的話是錯的。酒精，隻能讓痛苦加倍，混雜著酒的辛辣與那些酸苦的往事交匯在一起，流出的淚都是燙的。
“你……別管我……”莉迪亞又打開了一罐啤酒，自顧自的飲了起來。我第一次看到莉迪亞如此奔放的樣子。微紅的臉頰，淩亂的秀發，有些發白的手指……她渾身散發著酒氣，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像是一個喝醉了的孩子。
活著……很痛苦嗎？可是，我看著你這個樣子，卻比活著還要痛苦。我們想過安逸，但是這安逸，是建立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之上的，是建立在一次又一次生命結束之上的……也是建立在，無數人的死亡之上的……
舞台上傳來了一陣蛇的警告，隨後，一條巨蟒的野性便在戴裏克靠近的一瞬間爆發。它伸著獠牙，吐著長舌，滾動著自己的身體，鋪天蓋地一般對著戴裏克直撲而來。
戴裏克猛然躍起，他跳的很高，距離遠的也超乎我的想象。“觀眾席上的觀眾，請自行保全自己的人身安全……”他在上空笑吟吟的說著，隨後，便突然降落在離我們不遠的觀眾席上。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隻見一道黑影猛然出現在上空，夾雜著奮力一搏的覺悟，對著戴裏克直撲而來……
那可是一條七米長的巨蟒啊……在空中扭動著身體，鱗片順著月光發出黯淡的光澤，似一條綢緞在月光下輕舞。那蛇，像是長了一雙翅膀，一條長了翅膀的蛇，在天上飛……
戴裏克搖了搖頭，向著一旁挪動了一步“動物的可惜之處，隻在於它們的野性從未得到重分的激發……”耳畔，那巨蟒下落的轟鳴聲幾乎響徹了整個世界。
我緊緊護住莉迪亞，以免她酒後做出什麽無禮的舉動。等到一切歸於平靜，我才放開她的肩膀。她眯著眼睛，似笑非笑的對我說“真想不到，你小子還能打這麽大的嗝……”
聽了這話，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回她的話才好。如果我真的那麽威猛，我還會在這裏苟活嗎？
“那個東西是……”莉迪亞的眼睛眯了起來，她緩緩的走到了那蛇的身邊，蹲下身來一探虛實。我拉著她的手，告訴她不要過去，想不到卻被她推翻在地。
她走向前，用腳踹了踹地上的巨蟒。一個轉身，對著那蛇的腹部飛踢而下，落地時卻踉踉蹌蹌，東倒西歪的坐在了地上。
戴裏克在一旁發笑，他沒說什麽，隻是走向前，拖著那蛇的腦袋，轉了一個圈，走向了舞台。此時，那血流不止的小醜已經進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喂，起來了……”戴裏克走向前去，用腳將小醜翻了個身。他拿著那蛇，把小醜一圈圈圍起。“這回，你們兩個人可以好好的靜靜了……”
戴裏克蹲下了身，在破舊的衣兜裏取出一個透明的試管。他掰開了那條巨蟒的嘴，把手伸進那巨蟒的嘴裏，眉頭微皺，一副認真的樣子。
大概過了幾分鍾，他將手取了出來。手中的試管帶著蛇的唾液拉的很長。他擺了擺手，在衣兜裏取出了白手帕，仔細的試擦起來，直到那白色的手帕不在白的刺眼，才放了手。
“我的節目，已經完成了……”他在台上鞠了一躬，隨後便慢慢向舞台深處走去。
“等……等一下……”我站起來，向著他的方向跑去。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戴裏克停了下來，一雙猶豫的眼睛看著我。
“我……我隻想知道……”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戴裏克冷笑了一下“你想知道什麽，你又能知道什麽。你隻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那就做好一個工具的本分，其餘的，不必過問……”
他轉身擺了擺手“隻要你構成威脅，我就會放任你，在你臨死之前，做好你分內的事……”
“可是，為什麽現在還不……”我把想說的話全都咽進了肚裏。戴裏克滿是殺氣的眼神在瞬間傳遍了我的每一條血管。那眼神告訴我“想活命的話，就讓我馬上死在這裏……”
在舞台上，那條蛇清醒了過來。我的耳邊突然覺得有些癢，轉過身，看到一條細小的線。一端握在莉迪亞手上，另一端一直延伸到那條蛇的嘴裏。
“這世界需要真實，但是更多的時候卻需要掩飾.……看好你的麵具，如果它掉了，你也將處於萬劫不複之地……”他說完，便猛地扯下了手中的細線“看好那個人……不要忘了他，因為他才是你真正的阻礙.……”
那蛇突然猛烈的扭動著身體，發出痛苦的嚎叫。眼前，卻飛來一個白色的物體，是那條蛇的牙！戴裏克頭也沒回，拖著那顆牙齒，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由於突然的疼痛，那蛇漸漸露出了本性。他盤著那小醜的身軀，猛然向著那小醜咬去……一時間，血液撲濺開來，在舞台上，綻放出一朵血紅色的百合花，映著月色，獨自孤傲著。
這.……就是最後的節目嗎？踏著他人的死亡，綻放著罪惡的血液，撕下自己的麵具。最後換來的下場，便是死亡嗎？如果真是如此，那麽，我還要自己完全暴露在這世界之上嗎？或許，這個世界，本來就需要掩飾。
“發生這種事.……是誰都不想的……”莉迪亞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該結束了.……撕扯下原本的麵具，這種事，還是不要發生比較好.……”
我有些驚愕“你……你沒有喝多啊……”那麽我做的那些事兒，莉迪亞也.……我感到自己的臉在燃燒，手裏似乎還有這莉迪亞的觸感。
“我……我什麽.……什麽也沒有做！”我看著莉迪亞支支吾吾的解釋道。
莉迪亞抬起頭看了看我，突然伸手向我拍來“你怎麽就這樣把那家夥放走了！難道你小子想讓我們的努力白費嗎？”
我想和她爭辯，但是最終卻沒有勇氣，將藏在心裏的話說出口。
“太多的問題，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莉迪亞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起來。
“現在？”我的目光突然移向了舞台中央，那噴濺的血紅的血液鋪遍了我的雙瞳。那巨蟒盤著那小醜的屍體一動不動，似乎像靜止了一般。
莉迪亞沒有多言，隻是徑直走向那扇靜止的巨蟒。我跟在莉迪亞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樣子，難道還不讓人覺得奇怪嗎？”莉迪亞眯著眼睛，一副思索的樣子。
我向著那條蛇看去，看到那失去頭顱的小醜的身軀，已經變成了一樽木質的雕像，他已經不是原本有血有肉的人，而變成了一個木頭製成的人偶。那脖頸兒噴出的，不知是什麽液體。
那巨蟒蜷縮著身子，一動不動，身子上還有被硬物撐開的痕跡。“這蛇……已經死了，被它吞進去的木頭致死.……”莉迪亞搖了搖頭。
那具毀壞的人偶，在舞台之中靜坐著，似乎在說著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