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偽裝
不得不承認，這個馬戲團確實有些蹊蹺。我看著那馬戲團的帳篷，心裏總是像有事情一樣，放心不下。
“我們.……還是走吧……”莉迪亞轉過頭來，抓住我的胳膊“說不出的感覺，隻是感覺很奇怪。”
我點了點頭，拉著莉迪亞便向前走去。那個會喚影術的小醜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那是影子界一種可以召喚亡靈的法術，曾經在影子界的集會上，我親眼目睹了那些已經破碎的影子再度聚合的畫麵。
我的手心不知不覺滲出了冷汗，這種事隻能發生一次，如果再一次目睹這種事情的發生，想必我也會落到瘋癲的地步。可是，最讓我放心不下的是，為什麽已經被影子界封殺，明令禁止再度施行的喚影術，如今卻重現在人類世界的街頭呢？
“呦，小姐.……恭喜您被選為本次馬戲團的特邀嘉賓，可否請您賞光，來一下馬戲團呢？”背後傳來一個有些輕佻的男音，莉迪亞嚇得一陣尖叫。
我轉過頭去，看到一張煞白的臉正搭在莉迪亞的肩上。那臉是故意打扮成這樣的。藍色的星星標記在臉上鋪開，血紅的香腸嘴左右浮動著。不會錯的，雖然畫好了妝，但是那神情卻依然沒有一絲變化。是那個剛剛在人群裏做即興表演的小醜！
小醜緊緊抓住莉迪亞的手不放，弄得莉迪亞左右為難。“那麽，小姐……可以與我走一遭嗎？”他的眼睛眯在一起，好似狐狸般狡黠。他麵對著莉迪亞，可是那目光卻似乎可以穿透鐵壁一般，狠狠的刺向我。
“我真的……”莉迪亞顯然被這種突如其來的事件嚇了一跳，口吃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什麽想法。
那小醜笑了笑，血紅的香腸嘴上下鼓動“那麽，您同意了？”他突然在地上彈了起來，向後做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後空翻，雙手在空中交叉，在落地的一瞬間，竟然變出了幾朵花。
要不是這小醜突然站了起來，我還真的不知道，他的身材是如此龐大。這小醜的身高暫且不提，她的身材卻足以驚豔四方。不能用“雄壯”，隻能用“雄偉”來形容。這是一個身材偉岸的馬戲團小醜。盡管在落地時有些重心不穩，華麗的跌倒在地，但最後卻完美的毫無偏差的把花扔進了莉迪亞手中。
四周一陣歡笑，隨後卻湧來一陣掌聲。那小醜在地上爬起，對著在場的各位鞠躬。我想不明白，為什麽身材如此龐大的人會成為一個小醜，但是他身上散發出的莫名的喜感卻收獲了無數人的青睞。
不過，這個人的相貌與體型卻讓我覺得眼熟。我們極有可能在哪裏相遇過.……
莉迪亞捧著手裏的花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四周的花火依舊綻放。她好似一位即將踏入婚禮殿堂的新娘，在煙花的怒放中，等待著心愛的人歸來。
“我才不……”莉迪亞看著那小醜的表演，有些驚愕。
“您才不會拒絕！這句話讓我好感動！”小醜做出了一個誇張的揮淚動作，瀟灑的回頭，擁戴者手套的手假惺惺的擦著淚滴。
“嘖”莉迪亞一臉不悅，她平時最討厭的，便是在人前故弄玄虛。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是讓我來不及阻止的。
莉迪亞扔下了手裏花，用腳尖碾碎，一副不屑的樣子“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剛剛偷走了我的東西吧.……”
全場的笑聲戛然而止，那小醜的搞怪表情也漸漸僵硬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齊刷刷的投向了莉迪亞。莉迪亞低著頭，臉埋進了頭發的陰影裏，雙手握拳，一副生氣的樣子。
她把手抬起，憑空打了一個響指，在手指的摩擦中突然開出了一朵花。那支花顯然是剛才那位小醜送給她的。莉迪亞抬起頭，臉上綻放出比花火還燦爛的笑容“小醜先生，你剛才偷走了我的心！”
兩個人在眾人的歡呼中相互配合著，時而相聚，時而分離。那是一支兩個人原創的拉丁舞嗎？我看著眼前突然發生的荒唐事，竟然一時不知所措。
“居然如此，請您與我一起上路吧……”花火之下，小醜深鞠一躬，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今晚，這裏就是你的舞台！”
莉迪亞歎了口氣“我不是主角，到頭來，我隻不過是一個小醜罷了。”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小醜，一臉堅定“不過很抱歉，我還有事情，不能陪你在馬戲團同台表演了……”
她說的很淡，轉身離開時，靴子觸碰地麵的回聲卻分外嘹亮。一個小醜.……其實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小醜，在自己的心裏畫著別人看不到的濃妝。
莉迪亞轉身走了，我回頭看著那個小醜，他的香腸嘴依舊向上揚起，那是刻意畫上去的微笑，我看不到他的心。我正要轉身跟隨莉迪亞的腳步，那小醜又開了口。
“莉迪亞小姐，正如您所言，我隻不過是一個小醜。馬戲團的三流演員，這一次受了委托，專門邀請您前去參加表演，也請你務必賞光，因為.……戴裏克先生他……”
戴裏克？我轉過了身，看到那小醜靜靜的站在那裏，等待著莉迪亞的回複。
莉迪亞停下了腳步“如果他真的在，那就讓他出來。如果他連這份勇氣都沒有，那麽他也沒有資格見到原本屬於他的東西。而且……”她回過了身“請不要在這裏拿戴裏克說事，因為他不是那種膽小怕事的人。”
那小醜的嘴角顫抖著，發出一陣冷笑“所以，也隻有您才最適合今晚的舞台啊……”
他蹲下來身子，雙手端在胸前，雙腳腳尖點地，兩手交錯著在空中答著響指。十個手指在眼前上下翻飛。他轉身向左邊，大喊著，歇斯底裏，又轉身向右邊，輕吟著，百轉回腸。無數的煙花在他背後競相開放，似雷鳴，更似一個人的呐喊。
喚影術.……
聽到那小醜的吟唱突然想吐，可是最終還是無法抵擋著影子界中失傳多年的法式。這位小醜竟然可以如此地道的完成整套動作，看來他絕對不是等閑之輩。
四周的燈光突然暗了，我看到四周人群的影子正黑壓壓的湧了上來。召喚.……活人的影子.……我看著眼前小醜飄忽不定的動作，心裏莫名的生起了一陣敵意。
人群中的影子一點點聚合，匯成一隻巨大的手，將莉迪亞死死握住。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她直接塞進了馬戲團的帳篷……
“那麽，影子先生……您也該及時作出正確的判斷了吧……”不知什麽時候，那小醜竟然靠近了我，蹲在我身邊露出詭異的笑。
“我們，曾經見過麵吧……”我看著他，冷冷的說。
小醜看著我，眯著雙眼，癡癡的笑著“影子先生真是好記憶”他停頓了一會兒“要是你能說出在哪裏見到過我，我就放了那位小姐.……”
他.……是誰……我肯定見過他，就在以前！可是，到底是在哪裏呢？我握了握拳頭，為什麽我的腦袋要在這種關鍵時刻這般混沌呢！
“如果，你可以叫出我的名字.……”那小醜的臉又一次貼近了我“我就告訴你，戴裏克在哪裏.……”
“我……”我低著頭，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我肯定見過他，為什麽會想不起！為什麽這麽好機會擺在麵前，就這樣讓我眼睜睜的放走呢？
小醜笑著，在寬大的衣兜裏拿出了一個紙殼製成的鬧鍾，在我的眼前搖晃“對不起，時間到了！請您做出選擇，是走進帳篷救下莉迪亞小姐，還是想就地死在這裏……”
“會喚影術的無知先生”我沒有猶豫的轉過了身，緩慢地走向了馬戲團的帳篷“請您務必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過分的無理要求，最終隻會自食其果.……”
明明想盡快離開這裏的，明明已經邁出了出發的第一步，可是為什麽.……又再一次的走向了這裏呢？我看著漸漸臨近的白藍相間的帳篷出神，如果注定躲不過，那就隻好在這現實中踏過。
背後的小醜隨著我的腳步緩緩而來。我明白，接下來要發生一場廝殺，一場聲勢浩大的千麵偽裝的廝殺，也請不要低估了我心裏的罪惡，因為我並不善良。我的心裏，也容不下善良！
馬戲團的帳篷就在眼前，它雖然高大，卻沾滿了這世上的一切汙穢。這裏藏著讓我無法看透的偽裝，可是，卻也藏著我永遠也體會不到的善良。
我長吸了一口氣，努力平靜自己的內心。我來了，莉迪亞，即便今晚的舞台是你的，我也會傾盡所能，展現你罪惡之下隱藏的美麗。
小醜在搖著一個古老的音樂盒，因為我聽到了發條轉動的聲音。裏麵傳出的是一首古老的曲子，讓我不可思議的是，我還記得那首歌的歌詞：
鳥的瞳孔開出了花
樹上長著罪惡的芽
我忘記了人類的語言
卻撫摸著
貪婪的沙
我將手背在身後
看憤怒刺破雲層
隻不過是
一張 麵具
罷了
扯下它
死死抱住
貧瘠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