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我要站著，看著我埋葬
我慌忙的向四周張望，可是，那剛剛甩走我的紅衣人，卻不見了……我希望這是我的錯覺。與希爾在這裏相遇，注定是我這一生最恐怖的噩夢。噩夢！得快點在夢中醒來，醒來，再一次拉起莉迪亞的手，浪跡天涯。
身邊的影子陸續被紅衣人勾走，我仿佛看到了那些影子嗚咽的痕跡。我不明白，這祭祀的主人到底是什麽來頭，但是卻可以感受到這主人的強勢。因為，那些原本充斥著小巷，舉著手祭天的黑影子，如今，全部都被丟進了被選中的人群之中。周圍，隻剩下我……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我……
這絕對不是絕境逢生……這決定是……末路窮途.……
那些黑影子咆哮著、哀鳴著、掙紮著發出嘶嚎。在這聲聲嘶嚎之中，我看到.……那被白布包裹的屍體，正在一點點坐起……
已經死去的影子們的主人，正在一點點坐起。她身上的白布也隨著她動作的起伏而逐漸滑落。一位女性.……在眾人的祈禱聲中坐了起來。
淩亂的頭發，全部都粘合在一起，身材勻稱，皮膚白皙。可是.……我卻看不到她的臉。她的臉被黑色的麻布圍著，我隻能看到她的臉大致的輪廓，像一滴飽滿的水珠。
待她坐起之後，全場便陷入了寂靜之中。一個紅衣人走向前，對著那具坐起的屍體俯身跪拜。隨後，拿出了身上的匕首，對準自己的動脈，在胳膊的中間豎直切開。
天邊的月戰勝了陰霾，露出了些許的月光。那銀晃晃的匕首，如同這月光一般，透著冰冷。溫熱的血一滴滴滑落，無聲無息，卻又帶著幾分生命特有的張狂。
一滴.……兩滴……每落一滴，我的心都會跳動一下。一下.……兩下……每跳一下，我的心就連帶著疼痛一下。
紅衣人把鮮血撒向四周，嘴裏念著些聽不懂的語言。我明白，這是血祭的開始。無數的紅衣人也拿出了匕首，對著胳膊滑了下去。一時間血光四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兒撲鼻而來。
那些紅衣人搭著手，組成了一個圓圈，緊緊圍住那些被選中的黑影子。那些血滴在地上組成了一個圓圈，在眾多紅衣人的的吟唱之下發出了紅光。那片圍繞著血跡的地麵突然傳來一陣震動，隨後，在眨眼之間，陷落在了地下.……
“莉迪亞！”我向著眼前陷落的空間跑去，我看到莉迪亞驚恐的眼神，我看到莉迪亞伸出的帶著一絲希望的蒼白的手。我想伸手把她抓住。可是，卻隻觸碰到她冰冷的指尖。
“莉迪亞！”我再一次大喊著，指尖上還保留著她的溫度。要救她！那片空地越陷越深，我好像趴在深淵的邊緣，岌岌可危。
跳下去！我對自己這樣說著。莉迪亞不應該葬在這裏，更不應該這樣，在我的眼前掙紮著死去。我答應過她，要成為她的影子。我要保護她，直到自己死去。
我顫巍巍的站起，風在腳下拂過一絲淒切的涼。我張開僅剩的一隻胳膊，感覺到那氣流在指尖流動。我對著自己的生命指針發誓，即便窮盡自己的全部生命，也要把莉迪亞救出來。
我把身體微微向前傾斜，已經準備好落下去的後果。我感覺到風在我的身邊流過。我在下落，即便萬劫不複，也要付手一搏。我在空中呐喊著，我感受著靈魂與身體的分離，可是，那種下落感，卻突然停止了.……
“還給我 ！我要你的心髒！”我感到自己正在急速的上升，心裏莫名湧上的巨大的驚嚇 ，不由得使我停止了呼吸。
“終於找到你了.……終於在這裏……等到你了！”我跌落在地上，前麵的紅衣人正一步步向我走來，語氣中夾雜著殺戮與血腥 。
他的身體很瘦小，巨大的暗紅色外套將他的整個人吞入了腹中。他白皙的手臂在外麵半裸著，纖細而骨幹的手漸漸摘去了扣在他頭上的帽子……
一頭柔順的頭發，一雙恐怖的、流著鮮血的眼神，一張猙獰的、如同野獸一般的笑臉。在脖頸上，還插著一朵嬌豔白色的百合花。
這表情.……這容貌.……這香味.……我怎麽能忘記。那顆心……那紅色.……那半截被硬生生的撕扯下去的胳膊.……我怎麽能忘記.……
希爾！希爾！是希爾！他來了，他在一步步地走進.……流著涎水……一步步地在靠近……
身後，紅衣人們的挽歌再一次響起，忽高忽低，婉轉而淒涼。那被白布包裹的女人依舊坐著，一動不動。這是她的葬禮嗎？我向後退著，看著這個如同怪物一般的希爾。這.……分明……就是我的葬禮啊！
“把你的心獻給希爾吧……”他一步步地向我走來“你終於來了，居然讓我等了這麽久.……”他突然抓住了我的衣領，把我猛地扯了過去。
他的臉緊貼著我的臉。我看到希爾那血紅色的雙瞳中根根凸起的血管，我嗅到了那令我發抖的百合花的清香。
我想掙紮，可是身體卻動不了。我想大喊，可是卻隻發出了細微的嗚咽聲。麵對希爾.……我無從下手.……
這個與我在醫院相會，又陪伴我度過一段美好時光的希爾；這個在死後突然複活的希爾；這個殘忍的咬斷我的手臂，送給我心髒的希爾……他.……到底是什麽？他是影子？是人類？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敵人？或者說……他是一個徘徊在兩者之間的怪物 ？
“把心髒送給希爾吧。”他的眼裏露出一絲肅殺，足以讓一塊堅硬的岩石在瞬間破碎。他用一隻手拉住我的衣領，另一隻手則慢慢移向了我的胸口。
他鋒利的指甲劃過我的皮膚，麻癢之中帶著一絲痛苦。我的手上滲出了冷汗，可是，我卻無力反擊。
四周，紅衣人的歌聲再一次響起。比之前來的猛烈，似乎萬人的怒吼，直湧向我的雙耳。我微微睜開眼睛，想在最後看一眼今夜的月亮。沒想到，我卻看到了那剛剛 在人群的呼喚下坐起的屍體，現在正一步步地向著我走來……
她披著剛剛包裹在身上的白布，臉上掛著黑色的麻布，一點點的向我這裏走來。她的腳步，無聲無息。但是，卻比任何一種聲音都讓我感到毛骨悚然。
希爾鬆開了手，靜靜地站在一邊，低著頭一聲不吭。我不清楚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臉希爾也要讓她三分。她身上散發出的神秘氣場與威嚴，也使我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人類.……”她走到我身邊，說出了這樣的話“你身上有人類的味道……你.……不是我的同類……”她的話冰冷又莊嚴，沒有任何感情。
她就這樣，在我身邊離開了，無聲又無息。她來到那個萬丈深淵的巨坑邊，微風吹著她的單衣，微微擺動著。“這裏……有一個人……”她這樣說著，隨手在空中一揮，幾隻紅衣人頓時在巨坑之中出現。那白衣女人低聲說了些什麽，隨後，那些紅衣人便如憑空消失一般，在空中不見了。
我注視著她的背影，隻感覺到大雪冰封的寒氣。不可知，可是又帶著某種熟知。
一陣風吹過，夾雜著腥臭直插向模糊的月。幾個紅衣人突然出現，手裏押著因為強烈的衝擊神智有些含糊不清的莉迪亞……
那身披單衣的女子在一次揮了揮手，莉迪亞便被幾個紅衣人丟在了地上。
“你是.……人類……”那白單女人的話裏依舊沒有感情“這是我的葬禮，你為什麽過來參加.……”
莉迪亞沒有說什麽。她隻是把嘴咬得發白，緊握著拳頭。
那白單女人見狀，也不動聲色。她彎下腰，將莉迪亞的臉挑起，之後，用另一隻手緩緩地摘下覆蓋在臉上的黑色的麻布。
“人類.……過來也好。我要你，來見證這個瞬間.……”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那黑色的麻布向下拽。漸漸地……漸漸地.……在她漆黑的臉上.……露出了兩個鏤空的黑洞。在那鏤空的眼眶中，不是鑽出一兩條蛆蟲。那些蟲子掉落在地上，不斷扭動著身體，嘴裏吐著長長的粘液。
她表現得很興奮，眼眶裏的蛆蟲也隨著她的心情起伏大波大波的湧出。她似乎在笑，隨後，便幾近瘋狂的怒吼著“我要站著！看著我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