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任性的委托
微風夾雜著些許濕潤拂麵而來。在淺度的睡眠之中蘇醒時，夜裏還是繁星點點。我很少在夜裏睡覺，也許是因為生命時針的大幅轉動總是覺得些許疲憊,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會持續多久。
莉迪亞坐在前麵的小丘上，手撐著身體向上仰著，注視著遙遠的天空。嬌小又柔弱的背影與這浩瀚無垠的宇宙相互映襯，構成一幅名叫《孤寂》的畫。
我小心的移動腳步，害怕打破這寂靜。莉迪亞是小偷的事情我一直沒放在心上。那是曆史賦予她的使命，不是她可以選擇的。而這一次，卻有所不同了。完成使命的她擁有了自己選擇的權利，如果她要就此斬斷我們之間的聯係，過她自己想過的生活，我也不會強求。
生命是屬於自己的附屬品，你可以珍惜也可以踐踏。可以肆無忌憚，也可以視如珍寶。可是，如果生命是共享的呢？如果莉迪亞真的要斬斷這聯係，她會怎麽樣呢？我……又會怎麽樣呢？
“我夢見師父了”我還沒有靠近，莉迪亞便開口了“他說，要我自己選擇剩下的路，還說.……”她並沒有轉身，隻是自己四十五度角仰望著星空“他不會責怪我……”
我握緊了拳頭，眉宇中帶著些許的堅韌“我要走下去，不光是為了你的半條廢命，也是為了自己的救贖！”她的眼眶閃著些許的淚花，原來，這就是今天的晚風如此濕潤的原因嗎？
“你說什麽.……半條廢命！”我含糊的搪塞著，心裏卻不是滋味。這個莫名卷入影子世界的女孩，每一次都用這種看似荒誕的自我安慰鼓勵自己，可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回複她。我不是她的影子，可是，，她卻像一個主人一樣，每時每刻都以這種別扭的方法關照著我。
可是，莉迪亞，我們到底還可以走多遠呢？
她緩緩的起身，歎了口氣“我們的經費……在去白影族的路上，都被那個少根筋的家夥偷了呢……”她說的極為淡定，可是這消息在進入我的耳朵的一瞬間，卻如同晴天霹靂。
“被偷了？明知道被偷為什麽不奪回來！”
莉迪亞斜了我一眼“有那把鎖，誰還會在意那些小錢.……可是……那把鎖卻被我弄壞了.……”
也就是說，這一回，我們真的變成了輕裝上陣？原本巨大而繁重的包裹如今卻已經所剩無幾。沒有資金這個巨大的問題擺在前麵，看來如今要考慮的事，不是該如何走，而是該怎麽走。
“你……想怎麽辦？”我問的有些力不從心“要不.……再回一次墨影店找老板幫一下忙？”
莉迪亞卻露出了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誰要再去一次那種地方！那個吝嗇的家夥！”莉迪亞有些憤怒，甚至怒火中帶著灼熱。
“我要重拾舊業！”
我雖然在某些方麵支持莉迪亞，可是對於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我堅決反對。我看著她，微微有些氣憤，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的腦袋究竟都在想些什麽啊！”莉迪亞一巴掌打來“我是要專門給別人開鎖收費！”
天還沒亮，莉迪亞便背著包裹獨自踏上了積攢經費的旅程。
說實在的，我以為以她出色的才華會去公司做短工，沒想到竟然是用廢紙殼立一塊牌子，蹲在大街上等著工作上門，而且價格也高的離譜。我嚴重懷疑莉迪亞是不是受到了嚴重的刺激才做出這種荒誕的舉動.……不過也罷，她也需要一個人好好靜靜。
我在空間裏看著這車水馬龍的世界，這個世界冷酷又灰暗，冷淡的色調淺淺的勾勒出一片天，沒有盡頭，也沒有溫暖。
莉迪亞靠著牆坐著，帶著一雙憂鬱的眼神。對於路人的冷言冷語，她不躲避，對於旁人的惡語相加，她也不在乎。我不清楚她在想些什麽，但至少，我可以體會到她內心的傷痛，茫茫人海中的無助。
原本在這些杏色匆匆的路人之中，會有一個莉迪亞的影子。可是現在的她，卻在一個原本屬於她的世界變成了一個透明的影子，為了一個以前尚未謀麵的影子漂泊流浪。或許，莉迪亞已經不再屬於一個人類，她更像是一個漂泊於人類世界的影子，在尋找著自己的歸途。
“你……會開鎖？”我的視線也隨著那聲音的到來陷入了黑暗，一個低沉的男低音帶著些許的喑啞湊了過來。
這個人人高馬大。渾圓巨大的身材遮住了原本灑在高樓大廈之間的陽光。他帶著口罩，我無法判斷他的麵容，黑色的墨鏡也遮擋住了他的眼睛。那件瘦小可憐的風衣，被他渾圓的身體撐開，一副岌岌可危的樣子。一雙腳卻小的誇張，正塞在一雙小鞋子裏。從遠處看，就像是把一個球硬生生的抓出了兩個棱角。
他撐著一把鮮紅的小傘，在晴天之下，被一件瘦小的風衣捆綁著的人，看起來不止是滑稽，更多的是恐怖。
他的墨鏡上映著莉迪亞的麵無表情的臉，那雙墨鏡後的眼似乎正在打量著她。
“這個價。”莉迪亞有些麻木的指了指她手裏硬紙殼的價格“隻要付款了，什麽鎖都可以開。”
那滑稽的人沒有抬頭看，倒是在衣兜裏拿出一疊嶄新的鈔票。這數目，已經遠遠的超過了莉迪亞在紙殼上所標注的價格。
莉迪亞愣了愣，遲遲沒有伸手過去接過那筆錢。那人便把錢丟在地上“十二點之前，雪瑩路十一號的鎖，一定要打開才行。”說完，便撐著小傘，顫顫巍巍的走了。
那人把黑暗也帶走了，我又一次陷入了隻能聽見滴水聲的世界。那滴水聲滴滴答答的在我的世界敲打著，就像是那渾圓的人留下的腳步聲。
莉迪亞遲遲沒有拾起地上的錢幣，她隻是靜默的看著，一直到黑夜的來臨.……
“今天怎麽出來的怎麽慢。”她見到我，顯得有些煩躁，單薄的棉衣套在身上，顯得十分落魄。她把這城市的地圖取了出來，胡亂的撲在地上，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黑點兒對我說“就是這裏，雪瑩路。我們這就出發。”
這是一個沿海的小城，依山傍水的狹小地方。蜿蜒曲折的小巷四通八達，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莉迪亞手裏拿著地圖，一會兒左轉，一會兒右走。我的方向感很差，不一會兒便徹底淪陷在這小巷裏。
“莉迪亞，我們還要走多遠？”我跟在莉迪亞後麵，有些慌張的問。
“快了。”莉迪亞淡淡的答著。
我們在無數的小巷裏轉著，剛剛在路上還有燈光照著的小路，現在卻連燈光也沒有了。高大而威嚴的院牆堵得我心慌。這裏很靜，可是，我卻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
慘白的月投著慘白的光，夜晚九時，風很冷。莉迪亞一門心思的尋找著雪瑩路十一號，一個沒有影子的女孩和一個沒有主人的影子排著隊在慘白的小巷裏行走……
不知怎麽，這巷子裏的黑暗透著些許荒蕪，這似乎不像是人類世界，就連晚風吹過的感覺也不再感到舒爽。我再一次向四周環顧，那種身體裏莫名湧現的真實感，那種視覺的清晰感。不會錯的，這裏是影子界！可是，我們是什麽時候進入到這裏的呢？
我看著莉迪亞，她卻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依舊埋頭於地圖之中，走的及其投入。
這是一個我不曾知道的地方，四周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就連牆邊的幾根荒草也顯得生疏。我想起今早的委托人，巨大的身軀撐著一把紅色的小傘。他到底是什麽人，又要莉迪亞做什麽事？
那小巷一直在向前延伸，四周一片死寂。不知什麽時候，在圍牆邊出現了一直黑貓。那貓探著純白色的爪子，緩慢而優雅的走在牆邊。可以唯一不足的是，那隻貓沒有尾巴。
“就是這裏了！”莉迪亞放下了地圖，長舒了一口氣。時間剛好十點。那隻無尾貓輕叫了一聲，飛快的消失在黑夜裏。
“雪瑩路……十一號.……”莉迪亞向四周環顧，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因為這路邊豎立著的高大的城牆上麵，鑲嵌著無數的門。或高或矮，或寬或窄，而這些門的門牌號上都赫然寫著兩個數字“十一”！
“這些門……全部都要打開嗎？”莉迪亞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高大的全身散發著高大氣息的神秘人，突兀又任性的委托，大小不一的雪瑩路十一號。時間已經所剩無幾，而在這麽短的時間打開這麽多的鎖，無疑更是天方夜譚。
不遠處有傳來貓的鳴叫，像小孩子的哭鬧聲，貫徹在冷清的黑夜中。
貓咪？那些繁雜的片段貫穿我的腦海。我拉起了莉迪亞的手向著有貓鳴叫的方向的跑去。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在這條小巷裏隻要打開一扇門就足夠了。
“你要帶我去哪裏啊。”莉迪亞有些慌張的說著。
“跟我來就好了，我知道該打開哪扇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