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紅燭小城

  南方。我向往南方。因為渴望見到更多的風景。所以，我從未停下過腳步。可是這一次，我從未這麽強烈的渴望著 到達一個地方。我想擁有它，我不清楚它的樣子，但是，我卻想趴在地上親吻它。


  我的主人，你還在那裏嗎？在紅燭碑穀的深處等我。請您告訴我……我不是被您拋棄的影子……

  向南，向南，一路向南！我的心在那裏。即便傷痕累累，也要奮起直追。即便萬念俱灰，也要歇斯底裏。


  莉迪亞突然拍了拍我的肩。她翹著嘴角，露出足以讓我融化的微笑“跑過去吧，我看到遠處那座城了！”


  我眯著眼睛向南看去，前方紅彤彤的一片，隱隱約約的光線在夜幕中格外刺眼。在黑夜裏的光層層堆積，漸漸勾勒成一座城，一座燈火通明的靠著山的小城。


  莉迪亞牽著我的手在夜路上飛跑起來。我們的呼吸伴著紊亂的腳步打著節奏。那晚呼出的白色哈氣是暖的，很暖很暖，漸漸融入了我的心裏。莉迪亞，下一次你還會握住我的手不放嗎？你可以這樣一直 ……一直握著我的手不放開嗎？


  它的裙裾在我的眼前翻飛，像一隻鮮豔的蝶。莉迪亞為什麽會這樣高興呢？是因為即將看見我的主人了嗎？還是因為……終於擺脫我了呢？

  “莉迪亞，很高興嗎？”我看著她的背影這樣問。她飛起的發絲很美。


  “嗯，我很高興！前幾天是，今天也是！”她的語氣中帶有一絲愉悅。


  “為什麽.……”她的聲音很美，美得讓我陶醉。


  “因為，我在路上。我一直在路上！”


  接下來莉迪亞說了什麽我已經聽不清了。隻是因為“在路上”嗎？原來過了這麽久，莉迪亞她還是沒有忘記安格斯嗎？我在莉迪亞的心裏到底處在什麽位置呢？我究竟該怎麽做，才能傳達我的心聲呢，讓她知道我的心意呢？

  我看著她衣服上的褶皺，聞到了她身上特有的清香。我又該怎樣做，才能這樣一直與她牽著手呢？隻是感覺自己瞬間被海浪所吞噬，從內到外都是涼的。或許我注定不能給予她幸福，但是，我一定會傾盡全力，守護她的幸福。


  我們一路小跑，穿過倒映在溪水裏的銀河；穿過晚風製成的透明的圍牆；穿過林間的月光小路。我的心情很沉重，但是，我果然，還是不想放開莉迪亞的手.……

  前麵一片燈火通明。靠近了！我們靠近了那座城。不過，些不對勁兒的違和感頓時用上了我的心頭。鮮紅色，這裏的一切都是鮮紅色。鮮紅色的馬路，鮮紅色的燈光，鮮紅色的建築。那些紅色的火焰隨著晚風發出“嘶嘶”的火焰聲。這座城市，就好像一隻千年不化的蠟燭，在這深林的深處默默燃燒。


  我受不了紅色，滿眼的鮮紅色使我頭暈。我無法抗拒這紅色，無法逃脫這紅色。我隻覺得天旋地轉，無數的火焰仿佛要將我吞噬。


  “你……你沒什麽事兒吧？”莉迪亞突然扶住了我的背。“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那就休息一會兒好了。”


  我搖了搖頭，勉強的站住了。我不想讓莉迪亞看見我懦弱的樣子，更不想在莉迪亞麵前說什麽退縮。她還在路上，尋找著自己出發的理由，而我則在這條路上尋找著終點。


  那座城就在眼前，明晃晃地招搖著發出紅色的邀請。這座城市中的每一個角落，每一片磚瓦，每一顆石子都是紅色蠟油製成的。這是一個用紅色蠟油製成的城市。放眼看才終於清楚剛剛的強烈的違和感來自哪裏，這座城市，沒有圍牆。


  我和莉迪亞相互對視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一前一後地走了進去。這城裏有人，索性他們不是鮮紅色。他們每一個人都很耀眼，可是都靜默著，沒有一個人說話。


  腳踩在地上很滑，因為蠟的原因，腳上踩了一層黏糊糊的蠟油。不遠處，走來一位老伯。我停下來，叫住了他，問了幾個問題。


  “老伯，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老伯停了下來，剛才嚴肅的臉上頓時笑容滿麵。他將拐杖由左手轉到右手，佝僂著腰，沙啞的說“這裏……是紅燭小城。”


  “紅燭碑穀在哪裏？”


  “紅燭碑穀啊”老人的聲音很悠長“紅燭碑穀就在你的眼裏……”


  這句話聽得我雲裏霧裏，正想著讓老人解釋清楚，老人卻背著手走遠了。紅燭碑穀在.……我的眼裏？我突然覺得一片茫然，可是等了半天，周圍也沒有人路過這裏。現在，隻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這裏叫“紅燭小城？”可是，總有一種大的無邊無際的感覺。蠟燭燃燒所產生的高溫熱浪，讓周圍的一切景象都變得扭曲起來。我隻覺得自己像一隻烤架上的烤雞，一會兒向左轉，一會兒向右轉，不小心倒在地上還容易造成全身重度燒傷，簡直苦不堪言。


  莉迪亞也開始對這紅燭小城漸漸失去了最初的興趣。低著頭用腳擦著地緩緩前進。


  這紅色的城使我感到疲憊。我已經沒有經曆去問莉迪亞她眼中的紅燭小城到底是一番怎樣的景象。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渾渾噩噩地走了多久，隻覺得自己即將要虛脫一般，汗水順著臉頰不自覺的向下滴。一股控製不住的疲憊感瞬間席上了心頭。腳上的黑皮鞋和腳下的紅色馬路，看得我一陣眩暈。我無意抬起頭，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使我震驚……

  我眼前是一個巨大的蠟燭噴泉，紅色的火焰奔騰著，順著天幕滑落下來，慢慢滑過天際的月飛瀉而下。那火焰在夜裏燃燒著，在我的眼裏燃燒著。那些飛濺出來的小小火苗，每時每刻都在燒灼這我的眼，刺痛著我的心。這火焰，就想一開始凱羅爾婆婆壁爐裏的火焰，雖小但是很溫暖。


  不知道為什麽，好想走近，走近這火焰裏。好想體會這火焰的溫度，好想體會這火焰的熱情。我將手伸進了火焰，想感受它的灼熱。我想去做我自己喜歡的事，自己在路燈下走走，看看天上的星星，偶爾給小孩子講講我的故事，畫畫自己想畫的畫。這樣一直尋找，隻是覺得很累，終究隻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安慰。不想逞強下去了，這樣很累。我想要自己的生活，就如同這火焰的流蘇，自由的奔流。


  我的手向火焰伸去，可是那火卻冷到沒有溫度。那火焰漸漸變得透明，像一麵鏡子，映射出了我的影像。他一樣伸著手，手指對著我的指尖。他的唇突然動了動，向往露出了微笑。我不由得到係裏一口涼氣，可是 已經晚了。


  他的手突然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將我一點點拖進了火焰裏。我想呼救，可是卻被火焰吞噬發不出聲音。之後，我看見一個用蠟做的自己，拿出了一個項圈將我套住，捆綁在了柱子上。隨後，慢條斯理的走出了火焰，追上了莉迪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