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劫獄
我看著瑞師傅拔刀向著我，他的鼻孔裏不斷喘著粗氣，眼神死一般的寂靜。他的手在發抖，但還是保持著鎮定。他的鼻涕開始流下來，隨後又流出了眼淚。這位遠近聞名的大魔術師竟然站在我麵前，哭得像個孩子。
那把刀的光亮投射在牆上，那光線恍恍惚惚，仿佛在訴說著什麽事。我隱約看到兩個人在接吻，其中一位有著柔順的頭發，個子有些矮，另一位梳著長發，是一位中年男子。他的臉輪廓分明，雙眼深深凹進眼眶，一把絡腮胡緊緊皺在一起。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就是尋人啟事中的那位。
畫麵在一點點靠近，這圖像是瑞師傅的視角？或許是受到了瑞師傅的打擾，兩個人的動作突然停止了。
那位中年男子突然瞪大了眼睛向瑞師傅撲來，他滿眼血紅，不停地流著鹹水。我看到那男人把瑞師傅撲倒了，為了活命，瑞師傅摸出了身上的刀向那男人刺去，一刀斃命……
或許是過於敏感，我關注的不是瑞師傅，而是在那模糊景象中的那位短發少年。他露出的微笑讓我汗毛直立。直覺告訴我，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消失的希爾！
自從他廢棄工廠消失了之後，便再也沒有了音訊。想不到今天，卻在這裏，以這種方式與他相遇。突然覺得想吐，希爾他竟然出現在這裏。
“已經死了很多人了，全部……全部都是我殺的！”瑞師傅揮著手裏的刀“謔謔”直響，“所以，殺了你也不成問題。我也被傳染了，一天不見血就難受的很。滾！消失在我眼前！”
瑞師傅毫不顧忌自己的形象，指著我破口大罵。這個十裏聞名的魔術家飽含著熱淚祈求我快點離開。這個以倔強著稱的老頭兒，如今卻拿著刀跪在我麵前祈求我離開。
“所以，小米拜托了……”這是瑞師傅說的最後一句話。
小巷裏的流浪者越來越少，而引起這件事的罪魁禍首竟然是希爾！瑞師傅為了保護小米不受傳染，才選擇了用這種方式將她與街道隔離。
傳染？我的腦袋飛快的轉著，過去的一切在我的腦海內回放。“臆影症”我的嘴裏突然冒出了這句話，這是在廢棄工廠裏第一次找到主人線索時讀到的信息。既然有人發現這病症，就一定有人正在尋找解決的方法。而唯一可以尋到方法的人……
我抬頭看著瑞師傅“你放心，我會救出小米的。而且，會阻止這病症的擴散！”這不止是一個承諾，更是用生命換來的約定。
我向下拉了拉帽簷走了出去。天空已經開始放明，不過影子界永遠不會有真正的光明。救出小米，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是了解了瑞師傅的心願。
十年前，我呆在監獄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我吃著食堂做出的不明液體，偶爾在剩飯裏找到幾片散發著腥味的肉。這肉或許是幾天前被執行死刑的犯人的肉。
我身上捆綁著巨大的磨盤，在陰暗的房間裏被剝了皮的影子逼迫著一圈一圈碾磨著死去同伴的血。我與昆蟲為伴，與重罪犯人一起玩鬧嬉戲，一同商量逃跑計劃……可是最終，大家，都去哪兒了？
我有罪，我身上負擔著幾十人的命，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踩著他們的屍骸前進。我們確實在那一天奮起反抗，可是為什麽最後出來的……隻剩下我了……
直到現在，我都對極其黑暗的地方感到恐懼。那害怕飛蟲的毛病也是在那個時候養成的，因為監獄裏的那些蟲子會吸血……
可是現在……我要再一次進入這裏，踩踏在過去的鮮血上，吮吸著過去的恥辱。對不起，那些曾經幫助我的兄弟，我要再一次進入這牢籠，請你們理解我此時的心情。如果我在幾個小時後與你們想見，請不要怪罪，請給我一杯酒為我接風。我是帶著兩個人的希望而來，帶著赴死的決心而去。
我要劫獄！救出小米！
那漆黑的盒子再一次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的手緊緊拉著帽簷，可是手卻在不住的發抖。那個倔強又任性的老頭兒，你到底要用什麽償還我的付出啊……
我敲響了門，內心忐忑不止。我手無寸鐵，全身上下隻有一條命，就這樣過來劫獄了。
我暗笑自己的無知與幼稚，不過現在把武器抗在肩上才著實是個笑話。最好的策略就是無策略，我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那剝皮的影子再一次出現，耳朵裏傳來淒厲的聲音。那聲音聽多了容易盅惑人心，我不要去聽；腳踩在水泥路上，那裏有上千隻眼睛盯著我，我不要去看；內心是如此的恐懼，可是我不要說……
我走進了那間小屋，小米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她瘦了很多，臉上顴骨突出，黑眼圈不知加了多少層。他那用破布纏繞的衣服如今已經所剩無幾。幾塊帶著毛邊的布胡亂的纏繞在胸前。她的眼神黯淡無光，已經沒有了悲傷與憂鬱。
我大概把事情告訴了小米，她聽到後也隻是抬起眼睛看著我，沒有多說什麽。
我有些按捺不住，有些激動的說“現在……跟我走！我要劫獄！”
小米的表情突然愣了一下，她雙手突然貼在了玻璃壁上“怎麽做，我該怎麽做？”那種神情，就好像一顆種子在土壤中渴求著陽光。
“就用這玻璃”我帶著微笑。雖然手無寸鐵，但是，隻能放手一搏了。
我把椅子抬起用力砸向了玻璃。玻璃的碎渣把我的臉劃的生疼，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在我的臉上流下來。不過，最要緊的還是……
那剝了皮的影子尋聲而來，可是很抱歉，第一個死的人必然是你。我躲在門後，用玻璃刺向了他的腹部。我感到他的血液在抽搐，那是一種真是的觸感，像是紮進了一團棉花。那影子掙紮了幾下，便倒在地上不動了。
我二話不說，拉起了小米的手就跑。快，快，衝出這扇門。“剝皮的影子逃不出這裏”我拉著小米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後麵越來越多的剝皮影子在後麵追趕這我們。
我想到了十年前，老大拉著我的手在被剝皮影子追上之時，用力把我甩出了這扇大門。這次，我也要！
我不得不用力地抓住小米的手，也想向老大一樣將她帥氣的甩倒門口。可是自己不論怎樣用力，都挑不起小米的這隻胳膊。我用力用的手都酸了，可是小米卻依舊毫無反應。
我回頭看著小米，她竟然一副氣壯山河的表情豪情壯誌的看著我“就……就說我身材好，也不用臉紅啊……”
誰會臉紅啊，抓著你的手我連噩夢都不會再做了，這個家夥好像誤會了什麽吧。
可是，剝皮的影子卻越來越近。我的頭頂上傳來一陣歡呼聲。我知道，有成千上萬的影子在看一場角逐。我們就像籠中相互撕咬的野獸，不過這一次，贏得人是我！
“小米，快點……快”我想讓小米提高些速度，沒想到小米卻對著我微笑了一下。
她抽出了被我握緊的手臂，雙手發力，將我再一次推出了門外。隨後，她拿出了手裏握著的帶著鮮血的玻璃片對準了衝上來的剝了皮的影子。
憑借著那天黯淡的月光，我第一次目睹了……真正的魔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