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城市土著
被當場抓包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張洪在局裏雖說不受待見，可畢竟是屬於下放過來的，幼師們一時又不清楚是怎麽個情況，因此除了慕淘淘，其他人基本都是應激性的急忙站身來，混亂的抹了抹衣角，臉上露出了略帶尷尬的微笑。
“您好，我是簡憶，您就是剛來代替老主任的那位吧，怎麽稱呼？”
一群人裏，還真就隻有簡憶臨危不亂，她上前拿出了對待入園新生的和藹問道。
隻不過……
這個男人，怎麽像是沒聽到一般，在簡憶興衝衝走過來問好的同時，他居然仰天45度角轉移視線望向了天花板。
“完了，肯定是個小人。”唯一沒有站起來，甚至了連眼神都飄忽不定，不敢集中盯著他看的慕淘淘在心底呐喊。
離張洪最近的簡憶最是能看清他表情的變化，路程的後半段，機械性的笑容在臉上逐漸凝固，伸出的手也縮了回去，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指甲慢慢的嵌進了掌心。
“這位……先生。”簡憶暗自深吸了口氣，盡量平穩的重新舉起胳膊指向走廊盡頭：“最裏麵右轉。”
“謝謝。”張洪不帶溫度的說道，全程都沒有看向簡憶。
“什麽啊，也太沒有禮貌了，這人是怎麽考進公務員係統的，連最起碼的待人接物都不會！”
“你瞎操什麽心呐，哪隻眼睛看到人家不會待人接物了，隻是懶得對咱們客套罷了，官場上不是有那麽句話麽，他們就像猴子爬樹，往下望去全是笑臉，抬頭往上看，則是清一水兒的猴兒屁股，哈哈哈！”
“咦。”徐欣咧了咧嘴，腦子裏厭惡的出現了一排紅燈似的猴屁股，甩了甩頭，又繼續坐了下去：“淘淘，你怎麽了，沒事兒，一個空降兵，你怕他做什麽。”
“我不是怕，就是覺得這個男人有點眼熟。”
“眼熟，該不會是相親的時候遇到的吧。”
重新回來的簡憶，貌似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開著玩笑。
“快別提相親了，這個暑假我媽帶了見了不下二十個男人，城裏著名的相親酒店我吃了個遍，你要問我最後記住誰了，不好意思，人我是一個也沒記住，菜名倒是記住了不少。”
“真的假的，一個都沒記住，不可能吧。”同樣單身的徐欣打趣道。
“要說還真有一個印象深的，不過臉長什麽樣兒還真是想不起來了，可他鋥亮的禿頭倒是晃得我現在還有點暈呢，關鍵是這個人還是老主任給我介紹的，你說我要是當時抬腿就走吧，回來也不好跟她老人家交差，真的那位的腦門就像是奧迪車燈似的晃了我一晚上，搞得我都快瞎，回來之後，總感覺這雙眼睛被他弄散光了。”
“那人條件不錯吧。”
“嗯，開公司的，軟件研發吧。”
“淘淘你傻啊，咋不答應呢，碼農常見，可會運營的可不多，抓住了啊。”徐欣頗為可惜，除了簡憶若有所思的抿著嘴，其他人則一麵繼續做手工，一麵淺淺傻笑。
“拉倒吧，我怕要是真跟他處了，我早晚青光眼加白內障，回頭讓老主任給你也介紹一個，自己上唄。”
笑歸笑，可在張洪來到之後，再提起老主任，慕淘淘心裏難免有些難過，關鍵是教委這人來的也太快了吧，弄得每個人表麵好像都沒什麽，可情緒或多或少還是受到了影響。
沉默片刻，簡憶提議：“要不，我們這個周末一起去看看主任吧。”
“好啊好啊，正好我也纏著她給我介紹一對象。”
“欣欣，人家淘淘是城裏土著，家裏有兩套房呢，咱們外來打工都快能比嗎？”說話的是喬聽蓮，與徐欣不同，她話裏話外總帶著一股酸味，好像她家境不好，成績一般是天經地義的，但凡哪天國家扶貧對象把她家忘記了，就要反撲一口似的。
“你這話說的，就好像咱們外地的低人一等似的，淘淘我不是說給你聽啊，就說咱們園裏，有多少本地沒有工作，就靠家裏的那幾套房養活，每天無所事事的過來找茬的，往往也是這些人居多。我覺得跟那些人相比吧，我能留在這裏，還隻是靠雙手起家的沒什麽好丟人的，要是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不就和昨天那男的一樣了嗎？”
徐欣直脾氣越說代入感越強，到最後梗著脖子，大有跟喬聽蓮來場辯論的勢頭。
“誒誒誒，認真了不是，我就是打個比方，你至於要跟我幹架麽，難怪主任給淘淘介紹對象也不給你介紹，真要是見麵了就你這個樣子，還不把人家男方給嚇跑了。”
“你！”
喬聽蓮教學能力一般，嘴皮子卻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尤其是擠兌人的能力，更是隨時隨地揭短小能手。
“一人少說一句吧，還差三個教室，有拌嘴的功夫，我勸你們還是多動手吧。”類似的場景簡憶見的多了，她手不停的開始給做好的手工穿上線，幾乎眼皮都沒抬起的說道。
“要不說同人不同命呢。”喬聽蓮摔摔打打的拾起畫筆，嘴上依舊絮絮叨叨：“我們班有個二寶媽媽，平日裏還是她上小學的大寶班級的家長代表，別說是開學這麽重要的日子了，但凡是個大小節日，家長代表就得帶人過來打掃布置，哪裏像咱們似的還需要自己動手。”
“哎呀，人家小學一個班主任要管四五十個孩子，咱們一個班就二十多個，還有主有配，還有幾個保潔員呢，那能一樣嗎？”
“那你說差啥呀，從咱們這兒出去的孩子，跟上小學一年級的，不就差一歲嗎，差距也未免太大了吧。啊，人家老師長臉一拉，就能對著家長揮斥方遒，咱就隻能坐這描手工，要是家長願意過來把這活都幹了，我也願意多給孩子輔導輔導功課啊。”
“就你那兩把刷子，我看還是算了吧，再說了，咱們園是試點，是嚴格不能教授與小學內容相似的課程的，主要是在活動和動手中，提高孩子的五大領域，你難道忘了？”
“這話也就哄哄你這個一根筋，你以為家長在咱們這兒落下的課，在外麵少補了，如果班主任能利用白天的時間給孩子開小灶，專注於即將在小學學到的知識，你覺得這些家長得要怎麽感謝你？”
為了打壓徐欣，喬聽蓮一時口快，話剛落地，她就開始懊悔起來，幸好徐欣沒心眼，並沒有聽出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