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生該是怎樣

  從醫院出來，小安久久不能平靜，他忘不了那雙清澈的眼睛裏如浩瀚海洋般深邃的不舍與深情。 王冕是不幸的，年級輕輕就得了不治之症，但他又可以說有些幸運:老天賜予他無與倫比的繪畫才能。 那布滿皺紋的傣族老人麵龐；那布依族少女的嬌羞雙眸；那苗家漢子黝黑的臉龐。 最震撼小安心靈的，就是那副微低頭，雙手抱在胸前，好像在擁抱自己的天使，微閉著雙眼，天使啊！你是否也有傷心的事？是否也曾失去深愛的人？還有未完成的心願嗎？ 無論如何，小安希望這個眼睛裏好像包涵著整個宇宙的年輕人都能振作起來，不在沉淪在對死亡的恐懼中，勇敢地麵對不知哪天才會發生的最後期限。 這時，小安突然想到了周阿姨，那位經曆風霜，省吃儉用，每天求神拜佛的阿姨，現在，她去了天國，該得到應有的安寧了吧？ 那時，小安一直不明一件事:既然已經離婚，周阿姨為什麽苦苦相逼，去前夫單位大吵大鬧，最後又和這個根本不愛自己的男人再複婚？ 周阿姨當時深深地歎了口氣，“小安啊！你還是年輕，我，不甘心啊！我為他生了三個兒子，一個人拉扯到快10歲，他並沒有說感謝我的話，卻經常去找別的女人跳舞，我甘心嗎？我不能甘心，我不能讓他對別的女人好，不行，絕對不行！” “當初有人介紹我們認識，就是因為我們家是鄰村的，以為他從小老實本分，又考上了大學。我們雖然兩地分居，但有了孩子，能夠把我調到北京，五口之家，多麽幸福。” “他收了我的糧票，拿了我的工資，卻不想養育孩子，還說他的工資就那麽多，孩子的生活他們自己考慮，他也管不了。” “為了孩子，為了他們將來，我一個女人辭了學校的工作，下海經商，他作為父親，不僅不心疼，卻天天在一旁冷嘲熱諷，說我是周財主。” “我的妹妹在老家信佛，說有個大仙說，孩子他爹總有一天會跪在我麵前，求我原諒他！我要他向我道歉！”周阿姨說完，深深吸了口氣，閉目養神。 “阿姨，我這麽說，您別生氣，可是……如果叔叔覺得自己對不住您，他就不會那麽做了，不是嗎？他肯定覺得自己做的對呀！為什麽要這樣糾纏下去呢？您一個人也非常精明強幹，不愁找不到個更好的老伴兒。” 小安的心裏就是好聚好散，再聚不難。既然沒有感情，何必苦苦相逼？去單位，在家門口，這樣委曲求全，死纏爛打，恢複的婚姻能好到哪裏？又何談幸福二字？ “我每天看他打扮得跟個新郎官一樣，穿著夾克，頭發梳的整整齊齊，幾點騎車出門，晚上幾點回家；早上幾點開空調，晚上幾點關空調，這些，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省得他月末和我多要水電煤氣費。”周阿姨說這些時，美麗的臉龐隻有憤怒，怨恨，淒涼和卑微。 她的眼睛布滿血絲，渾濁的眼白裏好像要流出膿水，這是一雙毫無生氣又幽怨的眼睛，渴望愛情與關心，卻遲遲得不到回應，甚至得到的隻是嫌棄。 周阿姨大概至死都在等著老伴的懺悔和道歉，隻可惜，她一直沒等到，那個她深愛的，喜歡穿夾克，身材挺拔的男人，最終也沒說過一句感恩或者感謝的話。 直到周阿姨入土為安，周阿姨的丈夫還是腰杆挺拔地對著墓裏的老伴笑著說“老周啊！你看你，跟我鬥了一輩子，何苦呢？我現在換了大房子，隻可惜啊，你住不上了，哎呀！你呀！真是沒福消受！安息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隻有三個兒子，還立在原地踏步看著墓中曾經為他們仨遮風避雨的母親，暗自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