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女人四十
晚上,安回到葡萄酒農莊,習慣性地打開電腦,查看郵件。
有一份郵件的標題很溫暖:來自一位42歲姐姐的問候。
安的郵箱裏每次都會滿溢出各種各樣的信件:有來自阿爾及利亞一位自稱富豪的人,希望能資助來自中國的貧困女孩,希望安能夠協助她;
有來自SOHU,QQ,以及各種銀行的生日問候(他們總是比父母的生日問候都來得及時);還有來自不知是什麽網站的廣告,襪子,褲頭,吸塵器,凡此種種;
最後,也是安最最期待的,就是那些向自己傾吐衷腸的陌生人以及之前工作夥伴們的問候郵件。
這封郵件,來自一個成熟女性的來信,俗話:四十不惑。這個年紀,莫非是給自己來個人生感悟或者指導什麽的?
安迫不及待地打開郵件:
安,
你好。
我是從一個朋友那裏得到你的郵箱的,知道你現在不在國內,估計會有時差,我的郵件並不急於回複,請慢慢來。
我的故事想從36年前起,那時,父母尚且恩愛,我的童年是最最無憂無慮的,可以是幸福快樂的。
父母是雙職工,收入還可以,而且,爺爺奶奶以前雖不是太富裕,但之前做過皮貨生意,家境還可以。
每個周末,媽媽都會給我和爸爸買燒雞,鹵肉,豬蹄之類的給我們改善生活,在那個時代,每周能吃一次肉,真的算家境非常好的了。
在我上學之前,爸爸媽媽帶我去了一次鄉下,那裏離姑姑家很近,我以為那又是一次去姑姑家玩耍的好機會,其實他們是帶我去算命,看看我將來的生活。
那是一個極其破敗的茅草屋,裏麵坐著一位裹著腳的瞎老太太,她聽到有人來,顫巍巍地問:“誰呀?”
帶著我們去的姑姑應了一聲,讓我們在外屋等等,她進屋和瞎老太了幾句,就讓父母帶著我進去了。
老太太擺了擺手,讓我父母出去。
那時的我太,看著這個陌生的老太太用枯枝般又冰涼的手握著我的手,我差點嚇得哭出來。
爸爸媽媽出去,我伸手要拉住媽媽,媽媽囑咐了一聲:“別怕,爸爸媽媽就在外麵。”
我才惴惴地地繼續站在瞎老太跟前,她拍拍麵前的炕,讓我坐下。
呆站著好一會兒,看著老太太那像蒙著一層霧玻璃似的兩眼,我怯怯地坐下,又往後挪了挪。
“別離我太遠。”老太太完,將我的手往她懷裏拉了拉。
“哎呀,這孩子…….”
不知怎麽的,我感覺老太太接下來的話可能不是什麽喜訊,或許是對我今生的一個評判,是決定我活得好壞的一個批語。
“姑娘,今後,要對自己好,好好學習,好好孝敬父母,好好教育你的子女。”
完,老太太摸摸我的頭,讓我叫父母進來。
我乖乖拉著媽媽的手進來,媽媽又回頭招呼爸爸也進來。
我們一家三口連同姑姑都站在老太太跟前,聽她對我今生的批語。
其實,具體的我已經記不清她的什麽,隻是,她我今後情路坎坷,但是除此以外,學習,工作,孩子,都不必擔心。
情路坎坷?婚姻不幸?這是什麽我聽不懂,但我隱隱地下定決心:今後交男朋友,絕對不能完全付出,因為付出越多越會傷心。
要知道,那時的我隻有六歲,一個又瘦又的女孩怎麽會這麽堅定地要保護自己,我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
學,初中,高中,並沒有什麽太多男生喜歡我,即使喜歡,也隻是玩笑般地喜歡,然後哈哈大笑,我都認為他們是開玩笑。
大學裏,有很多人談戀愛,我總認為在學生時代談戀愛是有點浪費時間的,畢竟大家都:大學戀愛,那是畢業即失戀。
有兩個班裏的男生給我寫過情書,不過那情書過於潦草,一個是類似五筆打字的什麽東西,我連看都沒看就扔掉了,那時的我,剛剛學WINDOWS98,五筆字型打字根本就是個外數字,幹嘛用這種東西讓我困擾?
另一個男生更邪門,竟然就在課本裏寫的狂草給我看,我猜到他給我他的書就有鬼,打開一看,竟然是些鬼畫符!我根本讀不懂,直接扔給他,告訴他自己看不懂狂草。
有些高年級的男生有時會在校園的路上等我,不過他們太矜持,隻是行注目禮,我沒法跟他們擦出任何火化,隻能當他們是空氣,輕輕地走過而已。
大學就這樣毫無波瀾地度過了。
大學畢業,我去了省城,在那裏,我認識了我的初戀,他是原安門國旗護衛隊的護旗手,高大,英俊,帥氣,完全符合我對男朋友的所有幻想。
但是,美好的外表並不能當飯吃,男朋友每除了打遊戲沒有別的嗜好,後來發展成去公司刷完指紋就窩在家打遊戲,入不敷出的他每次到他房東收房租時都要我來支援。
在一次他在公司的二層屋頂摔下來摔斷腿,我照顧了他三個月,後來他又被偷偷了所有家當(棉衣,錢包,手機),我忍無可忍,從此可他斷了聯係。
從此,我一個人過了很多年。
當初,坐在他自行車後座上笑的有多甜,後來就覺得自己有多開心。
甩掉別人,我連一滴眼淚都沒掉。
一個饒生活開心得不行,雖然有點孤獨,但和同事們一起合租房,一起上下班,一起做飯,那時真的是工作後最最開心的事情。
再後來,我認識了我的前夫。
他是四川人,個子不高,還胖胖的,又有些黑。
開始,他隻是為我們公司印刷彩頁的,而我是負責和他接洽的那個人。
他請我吃川菜,請我去公園,有時周末還請我看電影。
如果是大學剛畢業那會兒,我才不會和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出去,但經曆了初戀,這樣一個事業有成就的男人多少也有一點吸引我。
我前夫,雖然我是北方人,但樣子的,看起來特別像他的初戀女友。我知道他這是阿諛奉承,男人嘛,不都這麽一套嘛,開始花言巧語,把你騙到手再。
我其實並不喜歡我長得像誰的話,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焰火。
但他太殷勤了,為我做飯,在我不舒服時送藥,帶我吃我最喜歡的日料,我感覺,最體貼的男人,除了我爸,應該就是他了。
在帶他回老家一次以後,我就和他回了四川,我們在四川訂了婚,他父母對我非常滿意,我感覺,我的幸福就要來了。
婚後,我們繼續住在省城,雖然離家很遠,我們非常恩愛,他做飯,我洗碗;他買菜,我洗衣,這樣夫唱婦隨,我以為,日子就可以這樣了。
我跟他,要他把收入交給我,他一直等等,我以為,他大概生意需要資金,把所有錢都給我可能不方便,就跟他,讓他每月給我生活費。
他開始,他收入高,讓我把工資交給他,他給我買東西,想要什麽,他都給我買。
我因為在公司,收入雖然穩定,但並不多,想著就這麽幾千塊,幹脆給他好了,兩個饒收入一起花,慢慢會有存款的。
冬到了,我要買雙棉鞋,其實,我也很心疼他每早出晚歸地談生意,就故意帶他去一家外貿店裏看那雙我去看了3棠棉鞋。
那是一雙內裏有羊羔毛的短靴,五百塊,價格雖然貴些,但比起商場裏那好幾大千的鞋,這雙不知要劃算多少,而且,我每擠公交,腳上非常冷。
我前夫什麽也不給我買,非我浪費錢,他他們南方人根本就不需要穿這麽厚的棉鞋,冬怎麽可能那麽冷。
最後,他在一家鞋店為我買了一雙很薄的棉鞋,也花了三百五十塊。
每穿著這雙鞋,我的雙腳都凍得失去知覺,沒辦法,我隻有又買了一雙時候穿的雪地棉,到公司再換上高跟鞋。
我前夫也漸漸地不做家務,不做飯,經常在外麵喝酒。
後來,我生了寶寶,婆婆也從老家來幫我做月子。她看我給寶寶買的各種嬰兒用品都是最好最貴的,又不開心,每叨叨,我亂花錢。
再後來,我每看孩子,還要給我前夫做飯,一旦不合口味,他就罵罵咧咧,我是個敗家娘們,怎麽會找了我這麽個賠錢貨。
那時,其實我做微商,生意還是不錯的,但我前夫經常不在家,他並不關心我每做什麽,每回家,他總是一句:“你不就每看孩子嘛,家裏這麽亂!”
他並不知道,我整24時沒法睡覺,孩子睡著我要做家務,洗衣服,買菜做飯,還要兼顧微商。
孩子醒了,還要陪他玩,給他講故事,出去到樓下放風。
有一次,不知是吃壞東西還是怎麽的,我一都昏昏沉沉,還肚子疼,我前夫不僅沒問我怎麽樣,也沒給我買藥,更沒帶我去醫院,就指責我沒有熱飯熱菜給他吃。
我肚子疼得什麽都吃不下,但又沒力氣和他爭辯,就勉強爬起來為他熱飯熱菜,熱好後,叫他起來吃飯,看到躺在床上玩手機卻不自己熱飯的他,我失落得無以複加,這還是那個曾經對我噓寒問暖的人嗎?是那個承諾要照顧我一生一世的那個人嗎?
我以為,那一晚的高燒就已經夠難受的了。我想錯了。
第二中午,我前夫又醉醺醺地回來了,他指責我前一中午為什麽拖拖拉拉地那麽慢地為他熱飯,我當時高燒剛退,有一點點力氣,開始我並不想和他吵架,就沒有理他。
他指著我鼻子質問我,我把他的手撥開,誰知,他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我的臉當時又腫又漲,血從嘴角留下來,滴在衣服上。
要知道,從到大,爸爸媽媽從沒打過我一次,就因為熱飯晚了,我前夫就這樣對我,我發瘋一樣撲過去,想打他。
但他畢竟是男人,不僅又打了我,還掐著我的脖子,把我按在沙發上,我感覺頭腦發昏,馬上就要失去知覺,不能就這樣死了,我狠命地鬧他的臉,他被我撓的受不了,才鬆開手。
我跑到衛生間,看到我的右臉已經又紅又腫,嘴角青了,還滴著血,我要拿紙巾擦嘴,我前夫卻按著我的手,對我又吼又叫,他父母對我很不滿意,每家裏這麽亂,我都在幹什麽。
那晚上,我借著下樓買東西的機會跑了出去,再也沒回家。
我的兒子因為想念我,每在家哭喊,他的奶奶開始還來罵我,指責我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後來,兒子因為從出生到3歲一直由我一個人帶,他們不得不把孩子送回來。
再後來,我起訴離婚成功,微商幹得風生水起,很多老客戶又為我介紹新客戶。
再有,之前我省吃儉用,為自己和兒子買了健康險和理財險,我現在很幸福。
這些事,我不太願意和朋友們,怕她們覺得我嘮叨,但這麽些事,有時睡不著時會想,會想找人聊聊,今寫下來,希望和你。
謝謝你,安。
42歲的姐姐
安看著一個6歲的女孩從懵懂到成熟,從初戀,結婚,到離婚,再到現在獨立又自信,她,會心地笑了。多美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