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小月其人
初見月,是安在一個公司麵試時。
那時安剛從前門老火車站的畫廊辭職,在建國門貢院六號的高級別墅區的一家公司麵試。
麵試最後,劉經理對沈姐,“這幾個女孩子,英語不錯,留下。”
就這樣,安和其他幾個女孩子都在那個公司任職。
安不知為何,在這些女孩中與月最要好。
大概是因為她是新疆女孩?或者是因為她做飯好吃?亦或是她爽朗的性格?
月,新疆建設兵團石河子市人,祖籍江蘇。
但出生在新疆的月長得麵條修長,身材優美。
時候,因為身體羸弱,父母從不打罵她。
這讓經常挨打受罵的安甚是羨慕。
月人家也是因為勤奮,學習第一,班級班長是也。
家裏,每給下地幹活的父母和上學的弟弟做飯,洗衣。
這點,安想想就覺得慚愧:直到上高中,她的襪子和手絹都是媽媽洗。
有次爸爸看見暖氣上扔著的裹滿鼻涕的手絹替她默默洗了。
待上大學,安不知怎麽洗衣服,請教同學後,洗了整整一下午–她把一袋洗衣粉都倒到盆裏,洗出滿滿一池子泡沫。
月就不同了,學習努力,家務一流,絕對是個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有為青年。
弟弟雖經常挨打,但爸媽還是寵他的,男孩子不僅不需要做家務,還沒事養點寵物。
月弟弟不知從哪裏捉到一隻麻雀崽,侍弄,待養大,麻雀在家裏亂飛。
這麻雀大概因為從在家裏長大,並不怕人,經常站在月肩膀看她做飯。
一,弟弟放學回家,找不到麻雀,質問月,月沒見那東西。
結果,可憐的生命已經黏糊糊地沾在地上,一命嗚呼。
弟弟罵月,她是殺手,把麻雀殺死了。
月生氣:這鳥,打一開始就是她負責喂食喂水,收拾窩,現在死了,倒怪起她來了。
月不平,想讓媽媽評評理。
媽媽,弟弟,讓著她吧。
對,弟弟,讓著他。
吃東西讓;倆人吵架打架,月要讓;新衣服也是弟弟先來。
月哭,為啥什麽都要讓著弟弟?就因為他是男孩?
父母沉默。
是的,就是因為他是男孩。五千年來,男尊女卑,在現代社會還是廣泛存在。
雖從未被打罵,可這心裏的委屈去哪裏?
高考,月填報了離家最遠的北京的大學。
她要走,走得遠遠的,不再和弟弟爭,讓父母放心。
她要考的好好的,走得遠遠的,遠離那些家務,遠離不公,遠離那滿是白茫茫的棉花田。
別了,新疆,再見,石河子。
到了北京的月努力學習,畢業後,留在北京繼續工作。
剛開始,工資低,月每年回一次家,坐34夜的火車;後來,工資高了,石河子也通了飛機,月坐飛機就能回家。
但是,父母也老了。
先是爸爸。
原來動不動就愛罵弟弟的爸爸現在想罵也罵不動了。
弟弟畢業後留在了伊犁,不到窮得沒錢,絕對聯係不上。
爸爸越來越衰弱,得了腦血栓,行動不便。
媽媽見不到兩個娃娃,得了白癜風。
從北京回到石河子的月帶媽媽看病,她在前麵急急地走,媽媽在後頭慢慢跟。
有那麽一會兒,月突然恍惚了:好像她是媽媽,領著那個自己曾經叫媽媽的孩來醫院看病。
回頭,媽媽蹣跚著,緊追慢趕。
月趕緊回過身,生怕自己落下的淚被媽媽看到。
是哦,爸媽已老,還有什麽童年恩怨不能了了呢?
安沒回頭,隻是把手向後伸給媽媽,老太太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捉住她的手不撒開。
邊走還邊:“哎呀,這以前的縣醫院沒有這麽大呀,自己來真的會丟,找不到呢。”
月聽著,淚水一直往外湧,灼傷了她的臉。
媽媽的手,不再年輕,已經全是老繭,手指間還有好多幹裂的裂紋。
如果不看這手的主人,很難想到,它屬於一個女人。
安拉著媽媽看好病,打車回家。
媽媽興奮地跟個孩子似的指著窗外的景色個不停。
月很少搭話,隻是嗯啊地隨身應和。
就讓時光停在這一刻吧,就讓我們不再長大吧,就讓媽媽永遠這樣像個孩子吧,但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