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隔壁老太
半夜,安被刺啦刺啦擦牆的聲音驚醒。
這聲音仿佛不是在別處,而就在耳畔。
安起床開燈,好家夥,隻有半夜兩點,這隔壁是作甚?
安拍拍牆,隔壁好像聽見了,停了下來。
但一會兒,就又忙活起來,一會兒這兒擦擦,一會兒那擦擦。
安繼續拍牆上但隔壁毫無反應,擦牆的聲音更加響亮。
氣急的安真想穿上衣服找隔壁算賬,但又不知隔壁什麽情況,自己是否能打得過而作罷。
就這樣,安坐在床上,聽著隔壁的刺啦刺啦擦牆聲此起彼伏。
突然,在那噪音當口,安拿起床頭的書,照著牆猛砸下去,咣的一聲,世界都跟著安靜了。
隻聽隔壁嘟囔了一句:“呦,隔壁能聽到啊?”
安心裏跑過千萬隻草泥馬,您當您住的是獨棟別墅嗎?就在我腦袋邊擦牆的我能聽不到,我聾嗎?
算了,好像隔壁住著一個老太太,一個寡婦女兒和外孫女,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不過這一通折騰,安又睡不著,隻能開著燈看書。
不知到了幾點,再次犯困,安又關燈再次睡去。
當門口的喜鵲高聲歌唱時,安覺得自己該起床了。
大院裏的杭州餛飩絕對是喚醒一昏沉沉頭腦的最好嘉獎。
安點了一碗牛肉餛飩和半屜籠包,坐在一旁仔細看老板娘包餛飩。
其實是看,根本看不清那一雙手的速度,隻見她一拿,一挑,一握,一個餛飩就包完,從手裏滾落到餐盤裏。
這幹淨利落的動作,讓安想起了多年前在自己位於成壽寺出租屋外飯館那南方姐妹。
她們不知是哪裏人,安隻看得到她倆凍得又紅又腫,跟十根紅蘿卜似的手指,那紅紅的有凍瘡有圓鼓鼓的臉龐,還有永遠有凍瘡痕跡的耳垂。
每每安叮囑她們沒事用溫水洗手擦護手霜,她倆都笑笑,:“沒用的,冬就是這樣。”
那時,安剛大學畢業,有著微薄的工資,這早上一碗餛飩湯,中午在公司的盒飯,提供給安每24時的營養。
安一般早上先喝一杯清水,然後洗漱,化妝,去吃早飯,去公廁解決完肚子問題,最後一溜煙奔向公交車站。
有時,在路上遇到熟人,連招呼都是邊跑邊打的。
這時,老板突然喊:“誰的一碗餛飩半屜籠包?”
“我的,我的。”安道。
隻見老板熟練地將蔥花,香菜,蝦米皮,紫菜碎,花生碎,鹹菜,鹽,味素,白胡椒粉,生抽,香油,依次點到碗裏,加鍋中開水呲開,然後撈出餛飩遞給安。
安差點看的入神忘記接碗,忽然驚醒般接過老板遞過來的東西,把碗放桌上,轉身又接過半屜包子。
這一顆餛飩,肉,皮薄薄,湯淡,菜多。
撈起一個,輕輕吹吹,一滑一滑地在勺子裏扭動。
用筷子戳起一個籠包,這包子是發麵皮,咬開,露出裏麵湯濃肉厚的餡料來。
安吃著包子,就著餛飩,很快吃完付賬走人。
在大院散步了三圈,感覺已經消食,便開始往家走。
走到大院中,一個老太攔住安:“你是102的嗎?”
“是,您有什麽事嗎?”
“我是你隔壁的,昨晚,哦不,今早我讓親戚擦牆刮大白,影響到你了啊?抱歉啊!”
“沒事,沒事,不過您怎麽大半夜的睡不著啊?我就睡您隔壁,感情您在我耳朵邊刺啦刺啦的呢!”安笑著。
“哎呦,你隔壁那是我廚房,我就以為那也是你們家廚房呢,不好意思啊!”
“不過大嬸,即使那是我們家廚房,您這半夜兩點擦牆,不光我能聽見,這倆單元的人家兒都能聽見,您,是吧?”
“對對,我耳朵背,以為你們聽不到呢。”
安剛要走,隔壁大嬸又拉著她嘮起家常。大嬸早年喪偶,自己一個人拉扯著一兒一女。
兒子挺有出息,長大了做生意,給媽媽買了個兩居。
女兒找了個麵包車司機,但一次車禍,讓女婿命喪黃泉。
這讓本就有乙肝病毒攜帶的女兒陷入困境。
女兒喪夫以後,也搬到這兩居和母親住在一起。
安是偶爾能看到一個臉色黃綠的幹瘦中年女人出入大嬸的房子。
但等外孫女上了高中住校,女兒很少回家,這讓已經風燭殘年的老太生活更加拮據。
她是農村婦女,沒有工作,沒有退休金。
女兒不在家,沒人買菜做飯,大嬸隻能每周去超市買最便夷打折方便麵,一頓煮半包充饑。
看著眼前這位眼珠渾濁的老人,安不知如何安慰,誰在晚年不想兒孫繞膝,其樂融融?
可現實的生活總是殘忍而真實的。
有次安擠300路去上班,大概一個夥子被擠疼了,就吼道:“您這麽大年紀了,就不要和年輕人擠早高峰了好不好?大家趕著上班,沒人給您這去公園跳廣場舞的老人讓座!”
老人被得委屈,“你看我多大歲數?對,我七十多歲了,但我沒有勞保,沒有收入,我也像你一樣每坐公交車上下班,年輕人,不是所有老人都是擠公交去跳廣場舞的呀!”
瞬間,剛才大吼的年輕人沒了聲響,整個車廂都安靜了。
半晌,那個年輕人輕輕地對老人:“對不起,奶奶,我,我不知道……”
我們都永遠無法體諒別饒難處,即使他人把困難出來,我們都無法真正地感同身受。
要想真正了解一個人,非得去真正地活過他的生活,走過他走過的路,吃他吃過的飯,愛他愛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