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為母則剛

  安休息了一個月，覺得身體並無大礙，便開始恢複自己的兼職-英語教師。


  安第一個一對一的學生是一個高三男生，帶著黑邊眼鏡，非常安靜，非常好學的男孩。他家養著茂密的水草，每次去學生家裏，迎麵而來的就是翠綠的水草掩映在瑩瑩的一池水鄭裏麵隱約地遊著幾隻蝦，安好奇：為什麽不養魚，偏偏隻養些水草呢？學生爸爸：養水草調節室內溫濕度，增加室內氧氣含量，而且，容易養，兩個月換一次水就好。


  這一，是雪的課，安早早來到她家樓下。這是距離安家隻有5分鍾路程的區，裏麵全是高大的板樓，這和安租住的6層樓形成明顯對比。安來到單元樓前，每次都抬頭仰望，好像雪能在樓上看到自己一樣。


  按了門鈴，隻聽屋裏一串腳丫跑過地板的聲音，雪邊跑邊喊：“老師，等等，我去噓噓，馬上就來。”安笑笑，“好，老師不急，你慢慢來。”


  完，就隨雪的姥姥進了裏屋。已經是初秋，但北京的氣還是很熱，雪家開著空調，非常了涼爽，安每次來這裏都要多帶件衣服，因為停課太久，已經忘了這件事。


  雪來了，拿著書和彩筆。安開始複習以前的知識，和雪做著英語遊戲，還唱著英文歌。雪的紅紅的臉蛋，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鼻頭和玲瓏的肉嘴，再加上有個黑洞的門牙，讓安忍不住想掐她的臉蛋。


  這個4歲半就開始和安學英語的孩子，每堂課都要坐上2個時，但每到1個時，安都會讓她去趟廁所休息一下，畢竟，能夠20分鍾不溜號的寶寶已經很不容易了。


  上完課，每次雪的父母或者姥姥姥爺都會帶孩子送安到電梯口，然後看著安上電梯，安非常感動，因為如此懂得禮節的家長已經不多了，很多家長因為安是家庭教師就不太拿她當回事，甚至有的家長在家裏的沙發躺著，見到安到家，連招呼都不打。見人打招呼，這是做人最基本的禮節，安這樣想。


  下一節課是在方莊醫院的魏大寶。坐車到方莊醫院隻要一站地，但安從出門就開始忐忑。下了車，過馬路到醫院對麵的區。這個區裏，到處貼有出租房屋，房屋租賃的廣告，還有護工信息，上門打針等等各色廣告。


  上了17樓，安在昏暗的走廊裏定了定神，慢慢走向那個棕黑色的大鐵門。輕輕敲了敲門，裏麵並沒人答應，再敲，就聽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和大力開門的聲音。開門的是魏大寶的姥姥，廚房裏有人在忙碌著。並不寬敞的客廳收拾得非常整潔，中間的地毯上，有一個虎頭虎腦的大眼睛男孩，第一次看到他，安在懷疑大寶媽媽的那個重度腦癱，無法言語，無法行動的孩子會是他。當安進門站定，舉手對大寶：“嗨，今好嗎？”大寶麵部抽搐，手腳抽動，嘴裏發出“啊嗚啊嗚”的聲音。每次給大寶上課對於安來，都是一次考驗，都是一次意誌力的磨練，因為一看到他，安就看到那原本年輕卻布滿血絲的雙眼，白皙卻滿是皺紋的臉頰，和一絲絲隱藏在一頭烏絲中的白發，那是大寶的媽媽，一個來自黑龍江的本該有大好前程的年輕女醫生，為了自己的重度腦癱兒子，她放棄了工作，帶著老媽和兒子一路南下，來到京城，開始每學習腦癱兒的康複與治療，在方莊醫院上班，為數以千計的孩子帶去健康，一個女孩在被大寶媽媽治愈後，已經考上了理想的大學，到這兒，她一直緊鎖的眉頭展開了，露出了美麗的微笑。“你真的很了不起，很偉大，真的，可是，我真的沒教過這樣的孩子，我怕我教不了。”安第一次見到大寶媽媽時這樣。安這樣，也是這樣想，她的課堂，是與學生們互動的活潑課堂，對於殘障孩子，安不抵觸，但如何讓這樣一個無法表達的孩子學好英語，甚至將來當翻譯，安感到責任沉重。


  “老師，求求你，大寶真的很乖，他很聰明的，你來我家看看他，好嗎，求求你了。”看著大寶媽媽那懇切的眼神，安默許了。


  同樣都是女人，差不多的年紀，安看到這個女人承擔的是一個家庭，兩個女人，一年輕，一年老，為了一個不能自理的孩子，背井離鄉，就為了他的將來能夠自立自強。安不曾聽大寶媽媽提起孩子爸爸，她也絕對不能提，因為安聽過多少因為孩子生病父母一方拋棄孩子離家出走的案例。希望大寶不是那個被爸爸拋棄的孩子，希望這對母女背後有家人支撐，希望他們能一直撐下去。


  想到這兒，安走到大寶跟前，幫姥姥將大寶扶住捆好在特製的大木椅上，扶著大寶穿著鐵鞋的腳，蹲下來對他：“Goodafternoon，let’shaveourclass.(下午好，寶貝兒，我們開始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