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入幻如實(二)
徐離當然知道自己沒錯,他知道有錯的是這個是他又不像是他的軀體。他沒有任何抱怨,老老實實的跪了下去。
信平虞婕在白千文旁邊柔聲勸阻著,可絲毫沒有消除白千文的怒火。
“你個孽子,放著好好的書不讀,好好的武不學。偏偏去跟市井上那些小混混學那些不好的,你是不是想氣死你老子!啊?你怎麽就不和你大哥學一學!如此不爭氣!”白千文今日上朝就在無數的大臣口中聽見關於他這兒子的諸多事件,這張老臉上根本就掛不住。
“是我錯了,父親您別生氣。父親您不必手下留情,要打要罰我絕無怨言。”
徐離說完這句話,白千文和信平虞婕當場就和霞光一樣呆了。他們的兒子何時這般懂事,往常要是犯錯恨不得將錯都推到自己朋友和奴才的身上。今日怎麽這麽反常?
“都和老爺你說了,熠兒落水後有些不一樣了。”信平虞婕拍著白千文的胸脯說道。
白千文也不好在說什麽,他摸著下巴不長不短的胡子轉身坐到飯桌的椅子上道:“行了,起來吃飯。”
“是。”
徐離坐在圓桌的一邊,無心吃著一口又一口的菜。
“以後離那些市井小民遠一點。”白千文喝了口上好的青子酒對徐離命令道。
“是。”
“好啦好啦,吃飯吧。”信平虞婕往白千文的碗裏夾了他最愛吃的菜對他說道。
“好好好,知道了。就你寵他。”
隻要他的妻子一開口,白千文就會言聽計從。誰能想到,這叱詫疆場多年的將軍竟會如此聽從自己內子的話。
徐離看著他麵前這位夫婦,這相敬如賓的樣子和他的父母很是相像。徐展卓對桑落也是如此,沒有絲毫偏差。
之後的幾天裏,他好像有些熟悉這裏的生活,但總會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麽。每天早晨一起來,他就好像與昨日的他有些不同。
他……有些記不得名字了。
他有些記不得他身邊那群人的名字了,他要坐在屋中想好長一會兒才能勉勉強強的記起一些。
“霞光。”
“少爺。”
“給我拿紙筆過來。”
“是。”
徐離一筆一劃的在上麵寫上自己的名字‘徐離’兒子,又在下麵寫到:
師尊名喚秋沐華,大師兄喚趙方拓,師弟喚雲天河;父親喚徐展卓,母親喚桑落;我有妹妹名為瑤玗,有一好友名為墨染笙。我有人神魔三界血脈,為魔界魔尊轉世,現已入魔。
徐離停下筆閉眼揉著腦袋,沒有注意到霞光看著這張紙上字的眼神。他驚訝之餘默默將其記在心中,偷偷的在某一天告訴了信平虞婕。
“你說的可是真的?”
“回夫人,奴才看的真真切切。這張紙現在就被少爺放在床頭,而且每天都會看一次。”霞光如實回答。
“不行!你隨我去看看。”信平虞婕領著婢女們直達徐離所住的院子中,當她看見徐離時她愣在原地。
徐離跪在一塊空地上,咬破手指在一件白布料上畫著她們完全看不懂的東西。指尖的血沒畫一半就幹在傷口上,徐離沒有因為這些停下而是繼續咬在指尖畫著。
“夫人……”作為信平虞婕貼身婢女的蓮宛弱聲道。
“安靜……繼續看著。”在宮中生活的她在麵對這些事情時可以很心平氣和的對待,對待自己的兒子時也一樣。
她凝望著徐離,手指絞在一起。
畫完這張大符的徐離已經有些精疲力盡了,他踉蹌的站起掏出了幾張提前畫好的黃符擺在白布料周圍。
他現在已經沒有法力了,沒辦法運用簡單的朱砂來控製黃符。他提前用血試了死咒,發現可以幻化。那就說明,雖然身體已經沒有法力,翎羽和黑霧也不見了,但是他體內的血還是自己的。這幻境可以改變其他,卻無法改變他的內在。
徐離手裏拿著打火石,火星落在他腳下那一刹那,他周身燃起熊熊大火。他被包裹在火牆之中,黃符隨之升起形成了法陣從他頭頂開始緩緩往下降落。
他捂著胸口忍受著烈火,眉頭緊鎖險些跪倒在地上。
“……少爺……夫人……”霞光看著火焰中的人影擔憂的說道。
“都別動。”
火焰漸漸退去,白布料並未因為大火而燒盡,而是完好如初。不見的是那上麵徐離留下的血印。徐離拉開衣襟,翎羽的胎記又重新回到了這個身體上,不過黑霧似乎並沒有隨之跟過來。
徐離盤坐在地上,右手掌心升起了久違的紫火。
“果真是幻覺。”
“少爺!”
霞光的聲音一響,徐離就收回手。
“少爺你沒事吧?”霞光扶起徐離問道。
“沒事。”他回答時看見朝他走來的信平虞婕:“母親。”
“你剛剛在幹什麽?”信平虞婕道。
“沒什麽,隻是學了些岐黃之術而已。”徐離搪塞過去整理了下衣襟,擋住了翎羽。
信平虞婕挎著他的胳膊語重心長的說道:“你身體剛好,別整這些沒用的東西。”
“是。”
“母親給你煲了雞湯。走,去母親那兒。”信平虞婕拉著徐離離開他的院子,路過蓮宛身側時給了她一個眼神。蓮宛俯身恭送他二人離開後撿起地上遺落的黃符,揣在懷裏從後門離開了東齊王府。
喝著信平虞婕煲的湯,聽著她在耳邊細語一些家常,在徐離看來也並不是一件壞事。如果……這一切不是幻境的話。
“後幾日丞相府的雲丞相要過生辰,你隨我和你父親一起去,借著喜事衝衝你身上的黴氣。”信平虞婕又給徐離添了些雞湯在碗中:“你也好些日子沒有看見你小妹了,借這個機會你們兄妹二人好好聚一聚。”
“嗯。”徐離道。
“熠兒,落水之後你性子變了很多,母親都有些不大習慣了。”信平虞婕端著茶水說道。
“……”
“不過沒關係,不管怎樣你終是我信平虞婕的兒子,這不會變的。”信平虞婕笑時如五月春風,吹得徐離心頭微涼。
徐離回到自己屋裏時,帶著霞光偷偷摸摸的跳出圍牆。
他走著在街道上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他也不能放過任何離開這裏的機會。
“公子!”
徐離本和霞光在一個攤位上坐著,突然聽見一少年的喊叫。他望向發出聲音的方向,看見一個男子正站在道路中央,一頭脫了韁的馬正朝那人極速狂飆。
徐離抽出綁在木樁上的粗布,飛身一躍,眨眼間就到了那男子身後。他一手環住男子的腰,一手甩動著粗布纏在了馬的一隻腳上。他用力往邊上一拽,就將馬拉倒在地。
“這位公子,你沒事吧!”徐離鬆開自己的手對男子問道。
可男子回頭之時他愣住了,“謝謝這位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