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柳鶯不防他暴喝這一聲, 身子哆嗦了一下,卻並不氣餒, 依舊含笑說道:“王爺,奴適才在廚房,見玉寶過來要酒菜,方知王爺要就吃。玉寶要的急切, 沒容奴把話說完就走了。奴思忖著王爺從西北軍中回來,這府中日常所備都是娘娘愛吃的, 必定不合王爺的口味, 所以預備好了,緊趕著送來。進來的急切,忘了通報, 還望王爺見諒。”言罷,她便福了福身子。
??這一番話,她說的溫柔軟款, 滿眼小心的看著於成鈞,眸中水光盈盈, 仿佛林中小鹿楚楚動人。
??玉寶在一邊看的幾乎直了眼,他可從未見過柳鶯這幅模樣。
??王妃身邊四個陪嫁過來的丫鬟, 除了死去的香藥, 餘下這三個都是如今府裏最得臉的一等丫鬟, 娘娘貼身服侍的紅人, 小廝們見了她們連頭都不敢抬。尤其是這個柳鶯, 人前說話行事從來端著閨秀淑女的架子, 人人都把她當仙女人物看待。哪曾見過,她這般主動諂媚?
??於成鈞鼻子裏哼了一聲,冷笑道:“你倒是做的好主,爺要吃什麽不吃什麽,爺自己沒有主意?!誰許你自己走進來,說這麽一大堆的屁話?!若不看你是王妃的陪嫁丫頭,就該將你剝了衣裳拎在院子裏,狠狠地鞭笞才是!帶上你那些東西,滾!”
??這才同陳婉兮爭吵了一頓,他正在火頭上,柳鶯便一頭撞了過來,一肚子的氣頓時就灑在了這丫頭身上。
??柳鶯預想了所有,卻獨獨沒料到於成鈞居然會這樣對她!
??這一通嗬斥,仿佛一根大棒,迎頭向她砸來。
??她隻覺的兩頰發燙,渾身顫抖不已,她哆嗦著兩條胳臂端起那托盤,扭身踉踉蹌蹌的向外去。
??才走至門口,於成鈞卻又叫住了她。
??她回首望去,卻見於成鈞依舊是滿麵怒容,隻是眼中卻帶了幾分期待的神色,他問道:“這酒菜,到底是你自作主張送來的,還是王妃叫你來的?”
??柳鶯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意賭一把,遂說道:“是奴自家送來的。”
??於成鈞眼中那一點點的光彩瞬間滅了,他將手在案上重重一拍:“滾!”
??柳鶯踉踉蹌蹌的出門而去。
??玉寶幾乎魂不附體,哆嗦著上來收拾了打翻的酒菜,試著問道:“爺既不喜歡花釀,怎麽不肯吃柳鶯姑娘拿來的酒呢?府裏如今備著的,也隻有些甜酒了。”
??於成鈞冷笑了兩聲,說道:“府裏既是隻備了甜酒,那她手裏那瓶甕頭春是哪兒來的?可見她是一早就打探了爺的喜好,專一預備下的,單等時機下手。不經通傳就擅自闖了進來,她是吃準了爺一定會吃她那套!諂媚奉承,小意兒殷勤,她打量爺是什麽不知廉恥的紈絝子弟,必定落入她圈套之中?歸府不到三天,就惦記上了自己妻子的丫鬟?!既是王妃不知情,她又是王妃的丫頭,那就是背主犯上了。這等奴才,簡直該打死!”
??於成鈞雖未曾在溫柔鄉裏沉陷過,卻也是宮廷出身,宮妃獻媚的手段他是見多了,柳鶯這點子小把戲他如何看不出來?
??一個小小的丫鬟,居然敢背著王妃翻雲覆雨,在他麵前玩弄這些不上台麵的小手段,真當他們夫婦都是死人不成?!
??於成鈞越想越怒,原本他還有那麽幾分期待,但轉瞬就是一場空。
??想想也是,陳婉兮那個高傲的性子,怎會先向他低頭?
??他發了一會兒呆,越發不是滋味兒,自懷中又摸了一串錢出來,放在案上:“這些酒菜我吃不慣,你拿了錢到街上鋪子裏打兩壺燒酒來。記得,越烈越好。餘下的錢,隨意買些蠶豆花生牛肉之類的下酒菜就是。”
??玉寶本想說些什麽,但又畏懼這煞神一般的王爺,便將錢袖了,收拾了碗盤低頭出去。
??他才走到廊下,忽見柳鶯立在一株翠柏底下,嗚嗚咽咽的抽噎著不止。
??柳鶯出了屋子,快步走到這地方,眼見四下無人,便覺支撐不住,將托盤擱在一邊,捂著嘴小聲哭泣起來。
??肅親王,居然如此待她!
??當年的事情,他既然還記得,自己便當他還是有那麽幾分情意在的。
??打從知道了陳婉兮要嫁來,她心中便生出了希冀。這將近三年的時光,他寄來的信,陳婉兮待看不看的,全然不放在心上,唯有她將他的一切記得分明。他的口味,他的喜好,她全都牢牢記在心底。
??得知他即將回府,她的盼望日益的熱烈起來。他回了府,王妃依然是那樣冷淡對他,他倒全不放在心上,依舊熱臉貼上去。
??自己這一腔情意,於成鈞居然踐踏如糞土!
??王妃根本不在意他的飲食起居,自己特別留意著他的衣食,好心送來了他愛吃的酒菜,他竟然這般折辱她!
??柳鶯雖是個奴才,可自小到大還從未受過這等羞辱!
??“柳鶯姑娘,您怎麽在這兒呢?”
??冷不防的,玉寶在後頭問了一句,柳鶯頓時打了個激靈,胡亂抹了兩把臉,說道:“沒什麽,方才有個蜂子撲在頭上,我險些被蟄了,就拌著了。”
??玉寶瞧她滿麵淚痕,自是不信,但也沒多問,隻說道:“王爺還在氣頭上,仔細他待會兒出來又嗬斥你,還是快走吧。”言罷,他抬腳想走,頓了頓還是停下了,又添了一句:“柳鶯姑娘,我勸你一句,往後這些活兒還是少幹吧。王爺的衣食,自有娘娘照料,你操這份心幹啥?爺惱的了不得,適才給了我錢,叫我出門打酒去呢。”這話說完,他便真的去了。
??一麵跑,他一麵搖頭歎息:柳鶯姑娘這一遭,可真是馬屁拍在馬腳上了。那馬尥蹶子,怎麽能不踹了她?
??柳鶯立在樹底下,望著那書房想著那屋中的人,滿麵陰沉。
??這個男人,居然寧可打發小廝出去買酒食,也不肯吃她送來的東西!
??書房裏鬧騰的這會兒功夫,陳婉兮已招了相熟的太醫來府中看診。
??太醫為豆寶診過,皺眉不語,隻是捋著須子。
??陳婉兮見他這副神情,心中著實慌了,問道:“王太醫,有什麽話隻管說就是,妾身並不是諱疾忌醫的人。是不是,是不是孩子有什麽不好了?”話至尾處,竟微微顫抖。
??那王太醫連忙說道:“娘娘多心了,這倒不是。小世子身子康健強壯,很是平安。正因如此,小醫才躊躇不已,實在瞧不出小世子到底有何病症。”
??陳婉兮聽了他這話,心中石頭方才落地,臉上帶了幾分笑影,問道:“王大人,您精擅小兒科,您說不打緊,妾身也就放心了。隻是這孩子見了王爺,總是驚哭不止,妾身實在不能明白到底什麽緣故。”
??王太醫便問道:“娘娘是說,小世子並非時常驚哭,隻是見了王爺便如此?”
??陳婉兮頷首道:“不錯。”
??王太醫遂說道:“這般,小醫倒有些推測。這小兒啼哭,也並非全是孩子生了病痛,比如他看見了什麽令他驚恐的物事,又或者什麽氣味兒令他不舒服了,也會啼哭。”
??陳婉兮奇道:“便是連氣味兒也會麽?”
??王太醫頷首道:“娘娘可曾聽過壓勝之術?”
??陳婉兮頷首道:“巫蠱之禍,妾身是聽過的。然而,妾身從不信這些怪力亂神。”
??王太醫有些讚許道:“娘娘甚有見地,但此道在世間流傳甚久,自是有它的道理。就小醫這些年所見,所有見效的壓勝之術,無非或勾連欺騙又或是動用了藥物。”
??陳婉兮皺眉,她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豆寶,豆寶兀自玩著那小布老虎,正不亦樂乎。她將小老虎拿了下來,交予王太醫:“那麽勞煩大人給瞧瞧。”
??王太醫接了這小老虎過去,翻來覆去仔細看了又看,又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嗅,便說道:“是了,這布老虎有一絲夜啼草的氣味兒。隻是這氣味極淡,故此小世子還不怕。小醫揣測,這王爺身上必定帶了什麽裹有夜啼草的物事,方令小世子一見便驚哭不止。”
??陳婉兮奇道:“夜啼草?”
??王太醫解釋道:“是,這草又名失魂草,其味濃烈之時能令人昏厥。幼童心智未全,略聞上些便會心悸受驚。”
??陳婉兮聽著,細細一思忖,於成鈞身上果然有些草木香氣,然而如今世道,男子熏香也是平常,更有佩戴香囊荷包的,她便也不曾多想。
??如今想來,於成鈞踏入府邸之時,曾抱了她一回,那時他身上隻有汗味,隻到他更衣後身上方才有了那些無名香氣。而父子相見,亦是沐浴更衣之後了。
??豆寶年歲太小,口齒不清,說不明白感受,隻好將所有不適一概說成懼怕。
??陳婉兮想了一回,又問道:“王大人,這夜啼草對孩子可有傷害?”
??王太醫忙說道:“這夜啼草非得大量熏燒,方能令人受損,些微熏香隻會令小兒不適,倒是沒有什麽損害。適才小醫給小世子診過,小世子身子康健。”
??陳婉兮頷首,吩咐下人付了診金酬勞,便送了王太醫離去。
??打發了太醫,陳婉兮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她將那布老虎重新遞給豆寶玩耍,撫了撫他的頭頂,淡淡說道:“真是好精細的心思。”
??梁氏在旁遞話道:“娘娘,您覺著這事兒是誰下的手?”話未完,便說道:“依老身看,必定是西跨院那個!她見娘娘有個孩子傍身,生怕拴不住王爺,所以動這個手段,離間了王爺同小世子的父子情分。她民間出身,又是邊關來的,什麽汙糟事沒見過?就是私下拿什麽荷包香囊給王爺戴著,也不稀奇。”
??陳婉兮笑了笑:“自從王爺入府,就沒見過她,王爺的衣裳她也不曾沾手,如何動手腳?何況,王爺與她全不是那種關係,這斷不是她。”
??梁氏便急道:“娘娘,您賢惠也得有個底兒。這眼前擺著一個最可疑的,您不去審問,還能疑惑誰呢?”
??恰在此時,玉寶進來回話,將適才王爺如何發怒及打發他買酒一事盡數說了。
??陳婉兮聽著,便想起方才於成鈞在院裏怒吼的那幾句,便淡淡一笑:“讓王爺衣食不妥,是我這個王妃失職。”言罷,便傳進幾個丫頭,吩咐了一番。
??此刻,於成鈞正在書房翹著二郎腿,等玉寶打酒回來。
??誰知,玉寶沒有盼回來,倒是忽聽外頭一女子聲道:“奴婢等奉娘娘之命,前來與王爺送酒食衣物!”
??於成鈞聽著,有些納罕,便命進來。
??登時,隻見幾個才留頭的小丫頭魚貫而入,或抱衣物,或捧被褥,當先的一個則捧著一滿托盤的酒食。
??那丫頭上前,將盤中酒食一一放下。
??於成鈞伸頭一瞧,隻見是一厚摞蔥油大餅,一盤芥菜疙瘩,另有一整隻燒雞,都不曾切割分盤,還有兩壺酒。
??他提起酒壺,拔塞一聞,衝鼻一股極嗆的酒香,就如刀子一般。
??但聽那丫頭說道:“娘娘說,知道王爺肚量大,怕王爺餓著,特特吩咐人到街上買回來的大餅與燒雞,想來該合王爺的胃口。娘娘已著人到廚下吩咐了,往後王爺的三餐都照此造辦。娘娘還吩咐人去街上酒鋪子裏,選了最烈的酒提了幾大壇回來,王爺必定不用再愁沒有酒吃。”
??於成鈞聽著,隻覺得額上青筋一跳一跳,他怎麽覺著陳婉兮這是繞著彎子罵他是個酒囊飯桶?
??他問道:“你們娘娘,還說什麽了?”又指著那些捧了衣物被褥的丫頭們,道:“這是怎麽回事?”
??那丫頭抿嘴一笑,又說道:“娘娘還說,王爺既然佳麗遍京城,那王爺稀罕哪位就上哪位那兒去歇宿,悉聽尊便。小世子跟著娘娘習慣了,王爺既不稀罕上房,不如就在書房常住下去,彼此清靜。再則,娘娘又吩咐了,王爺在邊關久了,已是慣了幾日不換衣裳。但如今已回了府,自是不能如此。天氣漸暖,每日衣裳需得更換,不然怕生虱子。娘娘叮囑了奴婢,將新衣裳送來。”
??不止繞著彎子罵他酒囊飯袋,還嫌他邋遢。
??於成鈞幾乎火冒三丈,不過是在她院裏吼了兩句氣話,她便大做文章,報複的不留情麵,當真是個睚眥必報的性格。
??不想讓丫鬟們看了笑話,於成鈞強壓著沒有發作,隻擺手道:“把東西放下,一會兒爺自己處置。”
??那丫頭卻又含笑說道:“娘娘特地吩咐了奴婢,定要把王爺換下來的衣裳抱回去。”
??於成鈞當真是沒了脾氣,他縱有一腔怒火也不能對著幾個弱質女流發作,那也叫個男人?!
??當下,他便叫了兩個小廝進來,果然進內室換了衣裳,將舊衣丟在那群丫鬟跟前,斥道:“拿去向你們主子交差罷!回去記得說,她隻管強,爺這輩……今……這個月都不會踏進她的房門半步!若不然,爺把於字倒過來寫!”
??他本想說這輩子,想想那絕不可能,再要說今年,仔細想想也還是做不到,臨末終於勉強說了個這個月。
??那群丫鬟各自忍笑,將送來的東西放下,被褥等物一一歸置齊整,便一溜煙兒的跑了。
??於成鈞看著桌上的酒食,心中忽地一陣恍然——這一切,怕不是她策劃好的?
??他在房中地下轉來轉去,氣極反笑。
??這才是她的脾氣,那些溫柔體貼,全不是她。
??他忽地在椅上坐了下來,撕了一隻雞腿大嚼起來,又提起那酒壺倒入口中,烈酒入喉有如刀割。
??陳婉兮慪他歸慪他,倒是沒有誆騙他,這還真是上好的燒白酒。
??於成鈞又吃又喝,心中卻打定了主意——他才是一家之主,憑什麽要聽她的?他於成鈞就是酒囊飯桶,也是她陳婉兮的酒囊飯桶。
??那丫頭抱了於成鈞換下的舊衣,回上房向陳婉兮回話。
??陳婉兮見東西拿來了,便親自檢視了一番,果然自裏麵尋到了一枚眼生的香囊。
??這香囊散發著極濃鬱的草木香氣,她皺了皺眉,將那香囊遞到豆寶麵前,柔聲問道:“寶兒,你怕這個嗎?”
??豆寶登時變了臉色,一麵向後縮,一麵咧了小嘴想哭。
??陳婉兮立刻就吩咐章氏把豆寶抱了出去,她自己則從繡筐裏尋了個剪子,將香囊剪開,裏麵果然填著許多藥料,另有一張畫了小鬼的符咒。
??她冷笑了兩聲,將那香囊擲在梁氏跟前:“梁嬤嬤,你怎麽看?”
??梁氏細瞧了兩眼,臉色劇變,疑惑道:“這……這好似是杏染的針黹?”
??※※※※※※※※※※※※※※※※※※※※
??p:夜啼草為作者杜撰。一直不太理解古代一些著作裏書寫的有作用的巫蠱到底是怎麽原理,我個人都理解為是藥物的作用。最厲害的是《聊齋》裏那個壓製夫妻不合的尼姑,給王爺婉兮也壓製壓製好了~
??這次爭執,婉兮確實挺過分的,書寫到這個劇情的時候我也猶豫了一下,但是最終還是決定寫下來。因為她目前的狀態,其實很符合我對這個角色的初始定位。她是一個在家庭暴力環境下生長起來的孩子,多疑、敏感、悲觀、攻擊性強、防備心重,對人有疏離感。沒有人天生是冷漠的,那是情感感知和表達的能力被人為破壞了。家暴對於人最惡劣的影響遠不是□□傷害,而是留在心理和性格裏的影響,甚至有些東西一生都消除不掉了。這種情況下生長起來的人,對於環境和別人意圖是很難進行準確判斷的,應激反應嚴重的情況下,甚至連有效的溝通都難以建立。
??從她幼年喪母,當然母親在世的時候也並沒有很好,父親不聞不問,繼母不停的刁難刻薄,而父親和繼母其實關係也並不好,這就導致了——父子情深,沒有見過;夫妻恩愛,沒有見過。她所受到的教育,隻有女先生那裏得來的很刻板的教條,這些大道理沒有現實例子進行驗證是很難有說服力的。成長過程裏誤區迷惑的地方,也沒有人能解答。
??對於於成鈞,她是在被娘家算計的情況下,被迫嫁給了這個京城知名的暴力分子(王爺當年名聲是非常差的)。新婚夜痛苦之後,丈夫立刻就被叫走,她接手爛攤子王府,獨自懷孕生產撫養孩子,作為婆婆的順妃沒有給予任何幫助,反倒不斷添亂。
??這個時候,王爺回來了,丈夫的概念對她來說太抽象了,能掌控她命運的王府主人這一層身份意義更具體,畢竟她的臭爹一直一來就是給她展示的父親丈夫就是這樣。
??其實她不是不渴望感情,反而是極度的渴望,孩子幾乎是她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無害的親人,所以才會有這麽劇烈的反應。這不出自於理智,而是一種自保的不能。倒不是說她這些事情做得對,而是為什麽會這樣。
??她還是有運氣的,她碰上的是於成鈞,王爺在這上麵耐心和包容是足夠的強。這段婚姻對於她而言,是一種救贖和療愈。
??劇烈的爭執有好處,能夠增加彼此的了解,以及在發現自己想錯了之後,逐漸重新建立起對人的信任。
??感謝你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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