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幻境
“撲通。”
在死亡的那一刹那，薩托卡就感覺自己像是被浸入了一片漆黑的海洋。
五感、思維、時間。
她所知的一切都似乎在死亡的一瞬間陷入停止。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隨著一段接著一段的畫麵在她腦海中源源不斷的浮現，這一切才終於恢複正常。
洪水、死亡、森林衝毀、流離失所。
萬千生活在光明樹海之中的木精靈在漆黑的天空下嘶喊、哭泣。
森林中燃起了火。
在遠處那在迷霧中朦朧的陰影下，作為所有木精靈信仰支柱的光明神樹從中折斷，一切信仰塵埃化作飛灰。
她像是站在無盡高處，遙遙的望著這一切的發生。
周身被一重重灰色的霧氣籠罩。
耳邊浮現細細的低喃聲。
如同極細碎的甲肢在瓷磚地麵上摩擦時那般清脆的哢擦作響。
令人狂躁、憤怒、心煩意亂。
連大腦都像是要被這嘈雜的聲音磨滅理智。
但自始至終，卻連一個簡單的音節都聽不清晰。
直到薩托卡感覺自己即將發瘋時，她才終於把握住那一絲絲對身體的操控權。
那一刻，她艱難的轉過頭往身後看。
像是要親眼看看，這差點將自己逼到發瘋的怪物究竟是什麽東西。
在轉過頭的那一瞬間。
她的目光不由頓住。
那是一頭如同巨木般高大、看不見盡頭的莫名存在，祂好似海麵下的水母一般飄搖在半空中，一根根觸須向著四麵八方肆意的延展開。
在她周身各方，是一具具被一根根觸須連接著，像是玩偶一樣拎在半空中，雙目無神呆滯，四肢下垂的軀體。
全都是木精靈。
薩托卡看著這一幕，驀的感受到一股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涼意。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緩慢而艱難的轉過頭，朝著自己身後看去。
一根觸須，正靜靜的連接在她背心處。
大腦裏像是斷了一根弦。
“哦？”
在那無盡高大的扭曲軀體最頂端。
一句窈窕、優美，卻隱藏在陰影裏的上半身附著其上，陰冷平淡的目光轉到她的方向。
“這還真是……令我感到驚喜。”
‘祂’的聲線淡淡的，有些熟悉。
薩托卡卻像是被突然激怒了，嘶吼著、拚盡全力的扯著嗓子，發出艱難的低吼聲。
“.……別想……別想奪走我的身體。”
“當然。”
‘祂’的聲音再次響起，像是帶著幾分笑意。
“最美味的餐點，當然要放在最後。”
明明聲線無比誘人，但說出來的話語，卻讓薩托卡心中不寒而栗。
她看著腳下那充斥著毀滅與死亡的情景，心中驀的生出一股怒氣：“你……”
還不等她把話說完，連接在薩托卡背後的那根觸須上，驟然爆開一團漆黑的雷光。
於是，思維再次陷入沉寂。
當薩托卡再次醒來的時候，看的是陽光透過細碎的葉片打落到眼中，林葉上滿盛的晶瑩水珠瑩瑩的亮。
她先是有些茫然的往自己身上摸了摸，確定觸覺等感官還在身上。
而後又往四周看了一圈。
緊跟著，便在旁邊的虯結樹根下，看到正倚著樹根休息的靈素。
“你醒了？”
唐明在一旁的小堆篝火前守著二人。
見薩托卡已經醒轉，便出聲招呼她。
“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嗎？”
“之前.……發生的事？”
薩托卡有些茫然的看著他，腦中的記憶在混亂中漸漸複蘇。
而後瞳孔猛地一縮。
雙手霍然摸向心口處。
“我死了？！”
“可是、可是你是怎麽回事……”
唐明搖搖頭：“你沒死。”
“而且你還把阿拉斯塔殺了。”
薩托卡聞言一愣，伸手指著自己：“我？”
“對。”
唐明試探了幾下，發現她可能確實沒了釋放外景神時的那一段記憶，輕聲解釋道：“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但是你在剛才釋放出了被我們人類命名為‘外景神’的一種能力。”
“你用這種特殊的能力，殺了阿拉斯塔，還對我們下手。”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不遠處坍塌一片的巨木森林。
薩托卡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瞳孔不由一緊。
隻見遠處將近兩公裏範圍內的巨木都被清掃一空，樹幹橫七豎八的躺倒一片，斷口處像是用鞭子抽過似的炸開。
讓她隻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隻不過，大概是因為剛剛那詭異的夢境讓她的接受能力比之前強了不少，即便心中發寒，薩托卡也隻是微微皺眉，沒有太大反應。
“那我又是怎麽活過來的？”
唐明指指她的額頭：“那就要問你自己了。”
在唐明的授意下，薩托卡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在眉心處，指尖忽然觸碰到一塊硬硬的固體。
再一摸輪廓。
菱形。
她心中忽然回憶起臨死前看到阿拉斯塔時的模樣——額頭上，鑲嵌著一枚如裂痕般的漆黑菱形石塊。
薩托卡忽然聯想到什麽。
“難道.……”
“沒錯。”
唐明點頭道：“我們剛剛檢查過，你胸口的那處菱形紋身已經不見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八成是那枚先知結晶的問題。”
“那麽問題來了.……黃昏侯爵這麽著急回收這枚先知結晶，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他們又發現了什麽？”
薩托卡對此同樣茫然：“我不知道。”
“我們隻是接到命令，要回收這一秘寶。”
說著，薩托卡突然回憶起剛剛那昏睡夢境中看到的畫麵，又想到莫名其妙出現在額頭的先知結晶，心中升起一股荒謬的念頭。
我剛剛看到的那些畫麵，不會是未來吧？
看她這副模樣，唐明也暗自歎了口氣。
不管她知不知道，又是否有所隱瞞，看來用正常手段是很難問出點什麽東西了。
“不過.……”待到收起念頭，薩托卡又鄭重的撐起身體，“無論如何，今天都是你們救了我一命。”
“謝謝你們。”
“作為救命之恩的回報，我會按照木精靈的傳統，答應你們三個請求。”
薩托卡正一臉鄭重的說著，又忽然有些跳脫的眨了下眼：“當然，如果你想要我以身相許的話，我也不是很介意。”
旁邊假寐的靈素忽的睜開眼，目光銳利。
唐明頓時冷汗都下來了，僵硬的笑道：“關於報恩的事.……不如，我們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