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天啟的請求
天啟帝的臉色雖然蒼白無神,但是那雙眼睛很深邃有力,他看著安逸想到了很多事情,無論是在囚龍山還是那夜選妃之時的進場救人,其實他很羨慕安逸。
若不是生在皇家,他寧願成為一個鑽研手藝的木匠,亦或是快意江湖的俠客,人都道盡皇家好,殊不知也有天子羨人間的。
“安某先解陛下與魏公公的惑,這福生無上丹的紕漏出在我的血裏,想必魏公公親眼見到薑大夫用我的血做藥引,也知道這丹出了問題。”
“二來便是陛下的病根由來,想必陛下與魏公公都知道這病落根於太液湖遊船,而殺人案中死去的陳真公公則是負責造船的監造太監,剩下的我相信我不說你們也能懂我的意思。”
魏忠賢看著安逸,臉色一變,安逸的意思就是說那船被人動了手腳?
而那些人殺了陳真,隻不過是為了掩蓋事實真相,那在船上動手腳的又是誰呢?
安逸長歎一口氣,這本是他們皇家的內部權鬥,他本不該參與,也不便剁手,點到為止。
“我隻能說到這裏,其餘的陛下與魏公公自己應該也能猜到個中緣由與背後黑手,至於我來告訴陛下這些事情的原因也很簡單,我的朋友淨海被當做連環殺人案的替罪羊如今關在了詔獄,他一生修行,我不想他的修行毀於一旦。”
安逸沒有說的淨海師傅幫助他們的案件追查到了最關鍵的一步,若不是淨海師傅為他們解讀七元解厄禁咒,他們也不可能猜到凶手也就是薑大夫的殺人邏輯。
至於抓捕凶手的任務,恐怕至今也還沒有到家,於情於理,安逸都有這個責任和義務來見天啟一麵。
“皇弟……”
天啟帝雖然不醉心於權謀,不代表他是個傻子,至少稍微一想到背後的利益分析,他便猜到了幕後黑手,沒想到自幼相親相愛的兩兄弟,竟然走上了這條道路。
他依稀記得他登基的時候,稚嫩的朱由檢曾問過他,“哥,你做的這個官,我能做嗎?”
一旁的太監嚇得要死,十四歲的他卻絲毫不生氣,一把捏著弟弟的臉笑道:“當然了,等你再大一些,這官你也能做的。”
他未曾到想到就這一句戲言,竟然在這一刻成了真,他膝下無子,整個大明皇朝之中有皇室血脈的唯獨朱由檢一人,若是他駕崩,能傳位的隻有一人,那就是信王朱由檢。
他大致能猜到朱由檢為何會這樣做,可是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愚寵,魏忠賢終究是帶著他從小到大的,事到如今,罪過在誰,他也說不清。
“安大人,朕隻有最後一個問題,那夜的那些人真的是神仙嗎?”
天啟帝收起對於皇室權爭的思索,一雙屬於將死之人回光返照的深邃眸子盯著安逸,他想知道不屬於這世界的神秘力量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不是神仙,是在成為神仙之路上的趕路人……”
“你呢?”
“我也是趕路人,隻不過我走的路還沒有他們走的橋多罷了。”
……
天啟帝深吸一口氣,望著乾清宮外的星空,趕路人嗎?
這世上之人,人人都在趕路,可趕的路皆不一樣,有的在追求溫飽,有的在追求富貴,有的在追求愛情,也有的在追求平靜,也有的在追求更加神秘莫測的東西,比如安逸此類的人。
而他,朱由校,便是追求著深處皇宮之中,心係尺寸之間的路。
他不喜歡深處皇宮之中的權謀,他隻想成為一個追求著尺寸之間的木匠,可是他現在發現他既沒做好皇帝,也沒做好木匠,這或許就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淨海我可以下令釋放,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天啟帝收起沉思,在他生命最終之際,他希望為那個人做一些事,哪怕微不足道。
安逸與天啟帝四目相對,點了點頭。
“安逸,替我照顧好她。”
天啟帝不再叫安逸為大人,而是直呼其名,足以見他的態度很鄭重。
“他?她?”
“溫淩煙。”
安逸不太明白天啟帝的意思,為什麽天啟帝未提出這麽一個條件,那夜選妃他看到了屬於天啟帝與溫淩煙的愛恨情仇,可是在他看來,或許那隻是一個皇帝與那女子有一定的約定,他想強選那女子做貴妃,卻被那女子完成約定的事而以失敗告終。
皇帝便是躺在他眼前的天啟帝,那完成約定的女子則是醉春樓的花魁溫淩煙。
“抱歉,陛下,明日之後我便要離開京城,恐怕不能答應這個條件。”
天啟帝眸子裏透著失望,但轉瞬即逝,對啊,安逸恐怕不隻是離開京城,而是即將回到屬於他的舞台,怎麽可能為了他這個條件永墜凡塵。
“罷了,是朕唐突了,你放心,你說的事情我幫你辦了……”天啟帝並沒有以安逸求他的事情作為要挾,那種做法很不明智,也沒有任何脅迫力。
安逸得到天啟帝的首肯,默默告辭,在天啟帝與魏忠賢的目光下離開了乾清宮,再一個小太監的帶領下出了皇城。
“陛下……”
“將那淨海放了吧,還有,宣信王明日進宮,朕乏了,你退下吧。”
天啟帝躺在床上,眼睛望著星空,此時此刻,他想的很多。
魏忠賢告退,扣上乾清宮的大門,眼神中帶著一絲淩厲,信王,真好。
……
一夜無眠,又是一縷晨曦照在安逸的臉上。
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京城的晨曦了,今日的晨曦似乎有一些初秋的暖意。
安逸迎著晨曦到了醉春樓前,這是他與溫淩煙約定的時間,這個謎一般的女子,讀過七元解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堪比大師,甚至與皇帝還有君子之約。
在他第一次接觸到血案的時候便出現在他的眼前,冷靜,無畏,這是她與安逸的第一印象,後來他也發現了她的俏皮可愛,以及最後在選妃台上的倔強,那種不屈服於命運的倔強,深深的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象。
而他答應溫淩煙來醉春樓的原因卻不是因為她的這些個人魅力,他想知道一些他的猜想,看起來荒誕但是卻在他的直覺裏覺得是正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