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噩夢
戰場。
??金戈鐵馬，屍骸遍野。
??早已鳴金收兵，卻沒有歸來的戰士。
??大地被戰士的熱血染成紅色的綢緞，紅色綢緞的麵積還在擴大。
??戰鬥開始之初，耀目得讓人無法直視的太陽已經向西歸去。紅色的太陽和浸染大地的紅色交相輝映，分不清天與地的界限。
??一麵旗幟斜插在一堆屍體中，少女站在旗幟下，仰頭望天。少女身上純白的戰袍沾染血汙早已經分辨不出原有的顏色。
??腳步聲從少女的背後漸漸逼近，在距離她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來人停下步伐。
??“戰爭結束了嗎？”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平靜問道。
??少女緩緩回頭望去，她眼前站著一名青年。青年二十多歲的年紀，一襲湖藍色衣服，麵容清秀，眼眸帶著溫和的神情。仿佛他此刻所在的地方不是什麽生死存亡的戰場，而是草長鶯飛的三月秀美之地。
??“還沒有結束。”少女的聲音有些沙啞。
??“什麽時候戰爭結束？”青年仿若理所當然一樣問道。
??她望著青年不染一絲塵埃的模樣，眼中有些刺痛。少女伸手把傾斜的旗幟重新擺正之後，踉蹌著向青年走去。她的左腿一瘸一拐，看起來是受了傷。
??青年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腿，眼中閃過連自己也不懂的莫名情緒。
??少女終於走到他的麵前，她手中的劍因為砍殺了太多的人出現了卷刃。劍上的血順著劍身倒流到她握劍的手，衣袖口不時滴落血滴。
??少女用沒有握劍的手緊緊揪住青年的衣襟，青年白色的衣服立刻沾染上了人類的血。青年有些不解低頭望著她。
??少女仰頭，那雙原本明亮的眼眸中充滿幽黑和赤紅，她凝視青年，用盡渾身的力量發出嘶啞的聲音：“……，把你的力量借給我。”
??青年恍了恍神，這是少女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他垂首露出溫和的笑容：“好。”
??戰爭沒有結束，戰爭還在繼續。
??多少人的生命在風吹過的一瞬間消逝，大地之上多少土地被鮮血染紅。
??夢中的景象無論變換多時次都是那麽殘酷，讓人心生悲傷，想早點清醒。
??舜月皺著眉頭，手指緊握，身體蜷縮成一團。雲夕感到懷中的舜月呼吸有些急促，伸手撫上她的額頭，她的額頭密布一層冷汗。
??“舜月，舜月，”雲夕輕聲呼喚道。
??舜月朦朧中睜開惺忪睡顏，看到雲夕擔憂的眼眸。莫名的傷悲和不明的恐懼襲上心頭，她向雲夕靠了靠，雙手緊緊環住他。
??“怎麽了？”雲夕擔憂問道。
??“做噩夢了。”舜月閉著眼睛平緩呼吸回答。
??“是什麽夢？”雲夕問道。舜月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會被噩夢驚嚇到，他有些好奇噩夢的內容是什麽。
??舜月抬頭注視著他，想了一會，眉頭微蹙搖搖頭道：“不記得了。”
??在她醒來的時候，原本清晰的夢境如同抽離開她的身心一般，沒有留下一絲記憶，隻殘留下朦朧的噩夢概念。
??“別怕。有我在。”雲夕讓舜月的頭埋在自己胸膛上，一下一下有節律地拍著她的後背。
??他仰頭看向夜空，已經是後半夜，下弦月出現了。
??“今晚，月色真美。”雲夕讚美道。
??舜月從他懷中側了下頭，看了一眼天空，笑道：“美人比月色美。”
??雲夕看著她嘴角的笑容，好奇問道：“是因為我比月色美，所以，你……”
??他的話中斷了，平靜的臉上染上一層紅暈，紅暈還在擴散。舜月是因為喜歡他的美色選他進入後宮的，除了自己的外貌她還喜歡自己的什麽地方。
??舜月不知有沒有明白他未說完的話中含義，還在等待他的話。
??雲夕輕咳一聲，眼眸微動，換了一個問題：“如果，下次你遇到比我還美的男子呢？”
??舜月仍然沒有理會他話中的含義，不明白地看著他：“天下還有比美人更美的人嗎？”
??雲夕心跳一瞬間有些停滯，他麵無表情說道：“如果遇到了呢？”
??“搶回宮？”舜月速答。
??雲夕的心跳恢複了正常的速度，臉上的表情更加沒有一絲波動。
??“搶回宮？”他重複了一遍，聲音中隱隱帶著一絲冰凍氣息。
??“我想象不到天下還有比美人更美的人，若是真的有這樣的人，肯定要搶回去看一看。”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舜月的好奇之心比普通人更甚。
??許久，雲夕沒有答話。
??他的心思還纏繞在舜月剛剛的回答上。上一次自己說話的時候也是如此。是不是自己的問題不夠直接，所以舜月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雲夕心中開始反思。對於舜月最好的辦法，看來隻有把話挑明，直接詢問她的真心。
??舜月久等不到他的回應，以為他睡著了，喊道：“美人？”
??雲夕打定主意，直接詢問舜月喜歡自己哪裏。可是，他低頭迎上舜月星辰般的眼眸，臉頰不自覺開始發熱，在心中斟酌好語言也無法準確無誤說出口。
??“再睡一會，這一次做一個美夢。如果又遇到了不好的夢，在夢裏喊我。”雲夕壓抑住心跳的不斷加快，想要說的話說出口之時卻變成了若無其事的安撫。
??“我在夢裏喊不出來聲音。”舜月不禁笑道。
??這之後，舜月不疑有他，再次睡著。不過，她沒有再繼續之前中斷的噩夢。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邊浮現一抹純白，正是天將明未明的時刻。
??雲夕手指伸在她的發絲上，輕輕將她秀發上的朝露擦去。
??“美人，你沒睡嗎？”舜月看到雲夕熟練的動作問道。
??“比你早醒罷了。”雲夕微笑道。
??舜月一骨碌就要翻身起床，大腿內側肌肉一陣痛楚傳來。
??“嗯。”舜月不禁痛呼出聲。
??雲夕坐起身，抬起她的腿放在自己身上，伸手小心翼翼揉捏問道：“是這裏嗎？”
??舜月摟著他的脖頸點點頭：“疼。”
??“身上的肌肉長久不運動便會如此。我幫你揉揉。”雲夕說著，手掌在舜月腿上的穴位位置按捏起來。
??疼痛和舒服的感覺摻雜在一起，讓舜月不知道是因為疼痛哭好，還是因為舒服笑好。
??過了許久，雲夕才放開她，抬手擦了擦她眼角沁出的淚珠。
??“你的身體還可以繼續尋找白玉棺嗎？”雲夕問道。
??“我現在身體好得很，好得都讓我懷疑白玉棺就在這裏。”舜月精神飽滿回答。
??雲夕無奈笑笑：“白玉棺怎麽會就在……”
??他臉上的笑容僵住，眼睛望向不遠處。舜月依著他的目光望去，不遠處三匹馬並排站在一起正在吃著森林中的沾滿朝露的青草。
??兩匹馬的身後，拖著一輛馬車。馬車的車簾被森林的樹枝勾斷，風吹過，馬車上的白玉棺若隱若現。
??雲夕和舜月相互看了一眼，再次不可思議望著拉著白玉棺的馬車。
??龍衛找了五天五夜沒有找到丟失的白玉棺，已經做好了自刎謝罪的準備。在他自刎之前，因為連日不眠不休過度勞累昏了過去。
??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營帳之中。營帳中，赫然放著自己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白玉棺。龍衛撲倒白玉棺上，眼眶濕潤。
??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此刻，自己能夠夢想成真一定是因為自己已經死了。
??“雖然卑職已經死了，也一定要將這白玉棺送到陛下麵前。”
??一名暗衛端著藥碗走進來，聽到龍衛的話，一時不知如何打斷他的自言自語。小腦斧在暗衛身後走進來，看到龍衛的樣子，卻覺得丟臉。
??他咳嗽一聲道：“陛下說了，這次再丟了，就提頭來見。”
??龍衛聽見，抬頭茫然看著兩人，大腦還沒有消化掉小腦斧話中的含義。
??“龍衛大人，陛下和賢妃娘娘親自將聖物尋了回來。命令我等嚴密守護。”暗衛不忍心看到長官的呆頭呆腦的模樣，解釋道。
??龍衛猛然站起身，因為體力不支，一個踉蹌向前倒去，小腦斧連忙上前扶住他。
??“我要見陛下。”龍衛激動道。
??自己背叛了陛下，被貶斥，又丟失了陛下交托的聖物。實在是萬死難辭。
??小腦斧把他扶到床邊，神情嚴肅，壓低聲音道：“陛下在處理大事。”
??龍衛坐在床邊，大腦的血液回流清醒了許多：“大事？”聖物不就是最大的事嗎？
??小腦斧眼眸閃過寒光：“北寧國的駐軍侵入國界線。”
??行軍大帳中。
??舜月，雲夕，鹿戎，韓非，司馬師，耿明，還有其他隨行文臣武將全部齊聚一堂。
??營帳中間一塊巨大的沙盤地圖上，清楚標注著北疆和周邊領地。舜赤國和北寧國的交界線附近，一塊原本插著舜赤國旗幟的村莊，十分刺眼換上了北寧國紫色的鴻雁旗幟。
??“陛下，這座村莊的一百餘名百姓早已遵照韓非大人的命令遷移離開。現在那裏埋伏的是我軍的兩個偵查小隊。”鹿戎神情嚴肅回稟道，“細作來報，對方人數隻有幾百人，沒有發現後續部隊。”
??“其他地方的偵查人員呢？”舜月目光順著那根涇渭分明的邊界線，聲音威嚴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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