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禁

  鄭嬤嬤卻是嚇壞了, 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老淚縱橫道:“娘娘, 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您何故非得走這絕路?!何況,太子殿下畢竟做過儲君,若沒有您再旁扶持,如何能有善終。”


  ??鄭嬤嬤平素是不會這樣失了儀態的, 可是, 這個時候,卻容不得她再小心謹慎, 沒等紀皇後開口,她又道:“娘娘,奴婢侍奉您身邊多年, 您若是去了, 奴婢定是要殉主的。奴婢這條賤命, 原一早就屬於娘娘了, 所以娘娘若要奴婢去死,奴婢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娘娘竟然要自絕後路, 娘娘您當真糊塗,生了這麽大的事情, 您若是自戕謝罪, 那真正才是做實了您和殿下的罪、名。何況, 嬪妃自戕是死罪, 您這不更是惹皇上不開心嗎?到時候,怕是等您身故之後,連這死後殊榮也留不住的。”


  ??紀皇後心灰意冷道:“可不這樣做,本宮還能如何?”


  ??鄭嬤嬤猛的磕了個響頭,道:“娘娘,為今之計,您隻能先保住自己,何況,這皇後金寶金印本就是太子殿下偷偷拿去用的,和您有什麽關係,您最多便是失職。”


  ??鄭嬤嬤這話讓紀皇後身子猛的一僵,一把便拿了身側的茶杯朝鄭嬤嬤丟去,“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勸本宮舍棄太子!”


  ??鄭嬤嬤既然已經說出這話了,又豈會這個時候再瞻前顧後。


  ??隻聽她一字一頓道:“娘娘,奴婢若不是萬不得已,也不會說這些誅心之話。可是,娘娘細細想想,您以死謝罪,真的能保住太子殿下嗎?倒不如您先保住這後位,您這些年賢良淑德,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隻要您把自己摘幹淨了,您還是中宮皇後,不管是哪一個皇子登上皇位,您都是名正言順的慈寧宮太後娘娘。到時候,您想要給太子殿下恩旨,哪怕是當個閑散王爺,或是準他往封地去,都是可以的。”


  ??聽著這些話,紀皇後心裏原是不舒服的,可不舒服歸不舒服,此刻,她確實是有些猶豫了。


  ??她做了這麽多年的皇後,卻落的如今這樣的絕境,這兩、腿一蹬去了是小,可若讓她眼睜睜的看著淳貴妃成為慈寧宮太後娘娘,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她如何甘心。


  ??這樣思索片刻之後,她重新打起了精神,吩咐鄭嬤嬤道:“給本宮沐浴更衣,本宮這就親自往東暖閣,請皇上廢掉太子。”


  ??見娘娘終於是想明白了,鄭嬤嬤大大鬆了一口氣。


  ??許已經知道事情再壞,也不會比現在更壞了,所以,等紀皇後跪在東暖閣時,反倒是比方才更淡定一些,

  ??並未如乾平帝所想那般哭哭啼啼。


  ??隻說出口的話,還是讓乾平帝很是震驚,若有所思的目光直直地看著紀皇後,冷冷道:“朕若沒聽錯,皇後是請朕廢掉太子?”


  ??紀皇後磕頭,一字一頓道:“臣妾教子無方,斷沒有想過,這孽障會有這樣的膽子,膽敢偷拿臣妾的金寶金印。臣妾聞著這消息時,也嚇壞了,臣妾不敢說自己這些年沒有私心,和淳貴妃也是明爭暗鬥,可若說臣妾對皇上有不臣之心,臣妾真的從未有過。臣妾是皇上親封的皇後,太子又即將大婚,臣妾斷沒有必要,如此自掘墳墓。”


  ??說著,她頓了頓,又道:“隻可惜,太子生性懦弱,雖這些年瞧著是意氣風發,可自打那樁醜事,他便變得戰戰兢兢,生怕皇上會有廢太子的心思。若不是如此,他也不至於被人蠱、惑,被人算計,才鑄成大錯。”


  ??乾平帝淡淡道:“皇後,你是在暗示朕,一切都是淳貴妃暗中給太子挖坑?”


  ??紀皇後麵對乾平帝的質問,隻緩緩開口道:“臣妾不敢指摘貴妃,在太子私自送了密信往大同總兵府,太子便再無回頭之路,所以,臣妾才請皇上廢掉太子。”


  ??說完,紀皇後又道:“臣妾自問也是最無可恕,所以,願意自請退位,還望皇上成全。”


  ??紀皇後沒有哭哭啼啼辯解,更沒有想盡法子把自己摘幹淨,這樣的直白,倒是讓乾平帝不由眉頭緊蹙。


  ??其實,乾平帝又如何能不知道,太子的性子,絕不敢突然這樣大的動作,若沒有人暗中蠱、惑,他沒這樣的膽子,也沒這樣的腦子。


  ??所以,乾平帝其實也疑心過是有人故意算計太子。


  ??而眼前紀皇後這樣的行為,更是讓他確信,淳貴妃的狼子野心。


  ??想及此,乾平帝嘴唇一勾,意有所指道:“皇後是什麽品行,朕怎能不知道。這些年,朕也正因為有你這位賢後,後宮才得以安定。”


  ??紀皇後聽著,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臣妾有愧……”


  ??乾平帝轉著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淡淡道:“皇後先回去吧,太子的事情,朕自有定奪。”


  ??很快,紀皇後往東暖閣請旨讓皇上廢掉太子的消息,便傳遍了六宮。


  ??翊坤宮裏,正沾沾自喜的淳貴妃首先坐不住了,氣的一把摔了手中的杯子,“這皇後,如今竟然隻想著明哲保身,連自個兒親兒子都不顧了。”


  ??沈嬤嬤緩緩開口道:“娘娘,皇後娘娘這招大義滅親,該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隻娘娘也別心急,太子被廢,總免不了被圈禁,皇後娘娘當真能冷眼瞧著,這日子久了,憂思過甚總是有的,她還能當真一直霸著皇後的位子不成?”


  ??“而且,這太子殿下被廢,往日裏站隊的那些人,早就對紀家避之不及了,不定怎樣的門庭冷落呢。皇後娘娘當真能沉得住氣,心裏能不窩火,這病倒怕是遲早的事情了。所以,奴婢真的覺得,娘娘莫要心急。否則,我們若這個時候逼著皇後退位讓賢,您即便取代了皇後娘娘,皇上心裏該也是有計較的。”


  ??沈嬤嬤這話才說完,卻見宮女神色匆匆的走了進來,“回稟娘娘,聽說剛剛皇上差人把太子殿下圈禁在了宗人府。”


  ??淳貴妃聽了,臉上頓時都是幸災樂禍。


  ??那宮女卻又急急回稟道:“娘娘,皇上還令二殿下調查太子殿下暗通顧家一事。”


  ??聽著這話,淳貴妃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了。


  ??半晌,她喃喃道:“皇上這是要做什麽?太子殿下的罪名已經是板上釘釘,何須再調查,還偏偏指派了鈺兒。”


  ??沈嬤嬤也是神色嚴肅,這皇上到底是打了什麽心思呢?


  ??著二殿下去調查太子殿下,等到太子殿下真的被廢,雖大家會說二殿下大義滅親,可總免不了流言蜚語的。


  ??這些,皇上不會不知道,可皇上既然知道,卻還是下了這樣的旨意,難不成,皇上疑心太子這樁事情背後,是自家主子在搞鬼。


  ??想到這些,沈嬤嬤背後瞬間一陣涼意傳來。


  ??淳貴妃自然也想到了,可她卻安慰自己道:“皇上即便疑心本宮又如何?太子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被廢之後,便隻有鈺兒能有資格坐上太子的位置。所以,萬用不著多想,隻要這東宮的位子是鈺兒的,其他又算得了什麽。”


  ??許也是真的眼瞅著就要得到儲君之位了,淳貴妃一下子,便覺得精神好了許多。


  ??就連勇國公出了大理寺,回了徐家,她也不打算再追究了。


  ??皇上既然已經說了,勇國公勞苦功高,是國之將才,她這個時候,犯不著再去抓著不放。


  ??聽娘娘轉而提及了勇國公的事情,沈嬤嬤怎能不知道,娘娘怏然已經把自己當作了後宮的主人。


  ??所以,她也沒說晦氣的話,隻奉承的開口道:“娘娘,您能這樣想便對了,隻要太子殿下入主東宮,徐家隻要不傻,不自尋死路,該會主動和娘娘遞出橄欖枝的。要奴婢看,到時候,您便直接給二殿下求娶縣主當側妃,如此,也算是全了二殿下的意了。”


  ??時間很快過去,轉眼間,太子被圈禁已經有半月有餘了,天氣也愈發冷了。


  ??勇國公府裏,傅姒正在臨窗的大炕上看畫本,卻在這時,青榆緩步走了進來,“縣主,皇上派人貼了皇榜,遍尋天下名醫替縣主醫治眼疾,聽說,方才又有人接了皇榜,估摸著,過幾日又該有人往府中來給縣主請平安脈了。”


  ??傅姒聽著,似笑非笑道:“姑父哪裏是對我心中有愧,不過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罷了。”


  ??正說著,卻見大太太崔氏走了進來。


  ??傅姒笑著忙拉了大舅母坐下。


  ??崔氏看她手中的話本,卻是開口道:“今個兒早朝,皇上終於下了旨意追封生母薛氏。”


  ??傅姒聽了,緩緩道:“太子被廢,薛家有了這追封,怕也沒什麽用了。誰讓薛家之前野心勃勃,讓自家出了位皇後,如今,這薛家姑娘,雖未和太子大婚,怕也隻能追隨太子身邊,同為戴罪之身了。”


  ??崔氏聽著,也是忍不住暗暗歎息一聲,“是啊,要不說這是命呢?”


  ??說完,崔氏頓了頓,又道:“皇後娘娘近來都在吃齋念佛,淳貴妃卻儼然已經把自己當作了皇後,隻怕用不了多久,她便會和皇上請旨,給端寧郡主和二殿下賜婚了。”


  ??即便是早就已經知道淳貴妃齷、齪的心思,可崔氏想到淳貴妃竟然想著讓縣主給二殿下當側妃,和端寧郡主一同侍奉二殿下,心中還是不由一陣惡心。


  ??傅姒看她氣呼呼的,反倒是笑著安慰她道:“舅母,您別為了這個煩心,這眼瞅著沅姐姐和趙緒的婚期也要到了,您忙著安排沅姐姐的婚事就好,姑母那邊,就容她自以為是去吧。到時候,打了誰的臉,還不一定呢。”


  ??崔氏被逗得笑出來,正要說些什麽,卻見青書走了進來,“縣主,薑家夫婦已經進京了,不過並未直接在客棧下榻,瞧著,該是一會兒就要往懷寧侯府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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