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悔
此時的長春宮裏,紀皇後瞧著嘉敏長公主遞進宮的請安折子, 語氣中難掩嘲諷道:“這嘉敏長公主當真是個蠢的。若非她這麽心急的派人往大理寺去, 何以鬧騰到這樣進退兩難的地步。皇上這些年待她不薄,那樁醜事再大也不過是一樁秘辛罷了, 皇上念在她當年的從龍之功上, 想來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如今,她竟敢暗派殺手, 闖入大理寺,皇上大抵不會再這樣置之不理了。”
??鄭嬤嬤笑著道:“那娘娘這折子, 就這樣一直壓著嗎?嘉敏長公主那脾氣, 行事素來張狂,若一直壓著這折子, 奴婢擔心她會因此對娘娘您心生怨懟呢。”
??紀皇後入主中宮這麽些年, 雖膝下有太子,可也因著東宮向來是靶子,所以紀皇後一直都不欲和長公主府真的生了嫌隙。可如今,她若再當這個老好人, 那便是得罪太後娘娘了。
??她前幾日才給了趙太後一個順水人情, 這個時候,萬不會蠢到這樣, 趟這渾水。
??這麽想著, 紀皇後拿起桌上的茶水輕抿一口, 幽幽道:“這女人啊, 什麽時候名聲都是最重要的。嘉敏長公主又如何能怪得了本宮, 她要怪,就怪她自己太不謹慎。但凡她小心一些,又何以這樣被人指指點點。”
??鄭嬤嬤聽著,緩聲又道:“奴婢聽說那日平陽侯在長公主府大發脾氣呢。如今外頭都在傳,平陽侯有和離的心思呢。”
??紀皇後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道:“平陽侯府若不是因著嘉敏長公主,怎有這些年的榮寵。這道理本宮明白,平陽侯不至於不明白。你瞧著吧,平陽侯也不過是一時間沒法接受這些指指點點罷了,等這些流言蜚語過去了,平陽侯不還得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
??話才說完,便有宮女進來回稟:“娘娘,聽說方才貴妃娘娘往慈寧宮去請安了,隻也不知為什麽,好像在宮門口見著二皇子和縣主鬧了別扭,貴妃娘娘臉色很不好看。”
??紀皇後聽著這話,不免有幾分詫異。
??這淳貴妃一直打著徐家兵力的主意,這些年也一直樂於二皇子和明安親近。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能讓她這般反常。
??那宮女也不敢瞞著,把宮門口二皇子自取其辱的事情,說給了紀皇後聽。
??紀皇後聽了,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諷刺道:“這宮裏多久沒有這麽大的笑話了,也難怪淳貴妃動怒了,她再寵著她那侄女,可看著這一幕怕也會心裏酸澀不已吧。”
??鄭嬤嬤這個時候開口道:“娘娘,這下個月便是縣主的生辰了。聽說貴妃之前還有心思把縣主的生辰宴設在明頤園,隻縣主到底是長大了,說是要回府先祭拜那徐氏。其實奴婢聞著這消息時,也有些震驚呢。這往年縣主從未有這樣的想法的,今年這般反常,難不成是因著那周氏肚子裏的孩子?”
??紀皇後轉了轉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鐲子,道:“不管如何,縣主此番提前回府,貴妃也隻能暗中生悶氣了。”
??長公主府裏,嘉敏長公主遲遲未等到宮裏的消息,怎能不知,這必定是皇後壓了她的請安折子。
??她氣急的一把摔了桌上的東西,劈裏啪啦的聲響中,她怒氣衝衝道:“這皇後娘娘平日裏未曾這樣怠慢過我,如今,卻也敢這樣落井下石了。”
??秦嬤嬤開口勸著道:“殿下,皇後娘娘怕也是有所顧忌的。奴婢知道您心中不快,可如今當務之急,該是趕快把這件事情給遮掩過去。您與其急急的往慈寧宮去和太後娘娘求情,奴婢倒覺得,您不如對外稱您身子微恙,在府中養病。”
??嘉敏長公主心中一頓,如何能聽不明白,秦嬤嬤這是想讓她以退為進。
??可她還是有些掙紮,她從未有這樣認輸的時候。
??秦嬤嬤怎能不知她心中所想,緩聲又道:“殿下,皇上到底是念您當年的從龍之功的,這樁事情,說到底隻是一件秘辛。隻要您退一步,皇上未必會真的讓大理寺徹查。”
??“奴婢再說句僭越的話,也是奴婢太糊塗了,那日就該攔著殿下派人往大理寺去的。其實仔細想想,此事多少有些魯莽了。大理寺有人闖入,這不正是印證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好在,事情還未到最壞的程度,那人已經死了,死人可不會開口的。即便外頭有諸多揣測,誰也無法定您的罪、名。”
??“所以您這個時候,比起急著撇清自己,倒不如借病讓這件事情慢慢平息下去。至於侯爺那邊,奴婢並不覺得侯爺真的會有和離的心思。即便他有,他也該想想若平陽侯府離開了您的倚仗,哪裏還有眼前這榮寵。所以,長公主其實沒必要太過擔心。”
??秦嬤嬤侍奉嘉敏長公主多年了,這別人的話她未必聽得進去,可秦嬤嬤這般苦口婆心,她又怎能真的置若罔聞。
??而且,即便她往慈寧宮去了,也不過是再鬧了笑話,這麽想著,她到底是點頭道,“還是嬤嬤說的有道理,你這就放了消息出去,說我病了。”
??很快,嘉敏長公主身子抱恙,在府中靜養的消息就傳到了宮裏。
??聞著這消息,傅姒忍不住冷笑一聲,“這長公主這次倒知道以退為進了。”
??隻上一世自己對嘉敏長公主的了解,傅姒如何能不知,嘉敏長公主又如何能甘心,這日後怕還要有好戲看呢。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轉眼間離傅姒回府的日子,就隻有兩日了。
??這日,她懶懶的靠在大引枕上,看了會兒話本子,正準備眯一會兒,卻在這時,青榆緩步進來,低聲回稟道:“縣主,聽說今個兒誠王府派了媒人往府中去了。”
??聽到這消息,傅姒輕輕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這依著上一世的軌跡,誠王府早在多日前就該往徐家提親了。可因著嘉敏長公主強、娶端寧姐姐的緣故,這些流言蜚語不免也波及到了誠王府。
??畢竟當年,誠王府老王妃借著自己的壽辰,給沅姐姐那羊脂玉鐲子的事情,當時可是眾人皆知。
??這些年,誠王府老王妃該是很得意的,她根本不會想到,會因著嘉敏長公主的緣故,把誠王府也卷入風波吧。
??可她既然還是派了媒人往勇國公府去,可見心裏還是篤定這婚事不會因著這些流言蜚語有任何的改變。
??可惜,這一次,她錯了。
??沅姐姐再不會嫁入誠王府,再不會和上一世一樣,被他們欺負。
??卻說誠王府請的媒人是誠王妃娘家嫂子,戶部侍郎府的大太太安氏。隻這安氏進屋已經足足半盞茶的時間了,卻仍然不見勇國公夫人出來,心中便不由有些不悅。
??這徐家雖是以軍功起家,這徐家姑娘嫁給世子爺也是門當戶對,昨個兒誠王府也是遞了拜帖的,國公夫人不會不知,怎偏偏這樣遲遲不肯現身。
??難不成,是有什麽變故?
??可這念頭一起,安氏便覺得自己太過多心了,這整個京城誰不知徐家和誠王府聯姻的消息。
??暗暗思詢間,隻見外頭一陣腳步聲傳來,很快,丫鬟們恭敬的打起了簾子,崔氏一身深紫色蘭花紋褙子,頭戴藍寶石簪子,緩步走了進來。
??這依著慣例,媒人上門,該是能見到女方的。可崔氏的身後,並未有任何人隨行,突然間,安氏心中更是有些不安。
??隻她並不敢表露絲毫,恭敬的行禮問安道:“給夫人請安。”
??崔氏輕輕點頭,坐在椅子上,緩聲道:“勞煩夫人走一趟了。”
??說罷,輕抿一口茶,並不多言。
??安氏也不是第一次做媒了,可像國公府這般,倒是第一次見。
??略一思詢,她強撐著嘴角的笑意,開口道:“怎今個兒不見大姑娘的身影?”
??崔氏輕抿一口茶,臉上雖帶著笑意,可也不知為什麽,安氏心中卻猛地一咯噔。
??“這幾日,老夫人身子有些微恙,沅姐兒便日日在老夫人身邊侍疾。”
??安氏也是知道徐家老夫人之前扭了腳的事情的,可都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又豈會沒好。何況,這府中侍奉老夫人的人,又哪裏會缺,怎需要姑娘在旁侍奉湯藥了。
??安氏明顯覺得這話有些異常。
??崔氏也不藏著掖著,直接道:“夫人今個兒的來意,我也都知道。隻這結親呢,是結兩姓之好,老夫人這些日子身子抱恙,有算命先生入府相看,說是府中近來不宜有婚事。原我也不信這些的,可國公爺最重孝道……”
??說著,崔氏故意頓了頓,安氏又如何能聽不明白,這徐家是反悔了,根本沒有和誠王府結親的心思。
??怎麽會這樣?
??這雖是誠王府的事情,可誠王妃是她的小姑子,她心裏如何能不憋悶。
??她強壓下心中的震驚,緩聲道:“夫人,國公爺當真有這樣的心思?這姑娘家的婚事,可是耽擱不得的。如今京城誰不知徐家姑娘日後是要嫁入誠王府的,這若傳出去徐家突然反悔,怕是姑娘日後的婚嫁,會頗為艱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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