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離別和離別
測試的結果沒有顯得多麽的波瀾壯闊，整個過程甚至有點風平浪靜，道格拉斯取出鴿血紅寶石，將其放在王爾德的手心上，在王爾德輕輕一握之下，耀眼的紅光從他手指的間縫中穿透而出，使得王爾德半邊身子，都沐浴在柔和而聖潔的霞光之中。
??霞光持續了大概兩個呼吸的時間，便逐漸消散，鴿血紅寶石恢複了原狀，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仿佛隻是一場短暫的幻覺。
??過了一會，道格拉斯如夢驚醒，眼眸之處閃爍著幾絲驚訝和激動。
??“殿下，你終於成功了！你終於成功了！以後，再不是所有人能夠肆意羞辱和欺負殿下了……”他的聲音哽咽，他的雙眼一下子變得通紅起來，欣慰的情緒，湧上心頭，眼淚直在眼眶打轉。
??鼻子一酸眼淚就要掉下來，道格拉斯趕緊撇過頭去，悄悄用拇指擦拭眼底，多少顯得有點狼狽。
??在床上的王爾德將一切都看在眼裏，他知道道格拉斯為何不願在他麵前哭泣，哪怕眼眶裏麵的是開心的淚水。
??在王爾德的眼中，道格拉斯從來都是偉岸的形象，用他並不寬闊的肩膀，為他平凡閑庸的主人遮擋風風雨雨，在王爾德的記憶中，他未曾見過道格拉斯掉過一滴眼淚，此刻老仆人遮遮掩掩，不過是下意識維持他心誌堅韌的高大形象罷了。
??王爾德低垂下了額頭，黑著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在茂密的金發下，他的眸子突然散發著凜凜的寒光，放在被褥上的雙手下意識拽緊，清晰地傳出他扭捏拳頭發出的哢嚓聲。
??“還不夠！”王爾德的內心在呐喊。“我要變得更強！還要更強……”道格拉斯用他瘦弱的身軀為他遮風擋雨十年有餘，如今他獲得伊弗裏特之祭的饋贈，終於如願以償觸碰到到魔法世界的壁壘，還從中撕開一道裂縫，但此刻的他還是未能和道格拉斯轉換身份，換他來守護這個脆弱卻佯裝堅強的白發蒼蒼的老人。
??……
??三天後，天色正濃，烈陽高照，如火一般的溫度烤得僅穿一件單薄汗衫的漢森熱汗直流。
??“夠了，夠了，真的夠了！再塞進去，就要沒多餘的位置坐了。”道格拉斯一邊扯著嗓子喊著，一邊張開雙臂用身體擋在馬車麵前。
??“那怎麽辦？我手上可還拿著許多鄉親們送來的特產。”在堆砌得高聳的盒子山背後，漢森碩大的腦袋費力地鑽了出來，憨憨問道。
??突然的抖動，使得他身前本就一點都不穩固的盒子山頓時搖搖晃晃，大有坍塌摔得七零八落的趨勢。
??“漢森，看著點，都長這麽大了，怎麽還笨手笨腳的！小心一點，這可是村民們答謝勇士的禮物，雖然不是什麽珍貴的謝禮，但是也代表我們的一番心意……”漢森的粗手笨腳看得坦爾村村長額頭上冷汗直冒，嗬斥漢森的語氣不由加重了幾分。
??耳邊傳來村長嚴厲的譴責，原本笑嘻嘻的漢森也不由認真起來，村長在坦爾村可是最德高望重的長者，他必須端正自己的態度。
??看似笨手笨腳的漢森，認真起來卻是另外一副模樣，隻見他腰杆一挺，肩膀上下微微騰挪了幾下，在他麵前搖搖晃晃的盒子山在力和力的互相抵消下，眨眼間穩穩當當，沒有一絲的搖晃。
??盯著不再出現問題的盒子山，漢森臉上再度洋溢著燦爛陽光般的笑容，哈哈大笑一聲：“好了，村民們的心意由我來守護，不會散落一地的。”
??邊上等候著出發的王爾德，無意間看到這一幕，隨即半咪著瞳眸眼前一亮，其他人或許意識不到，但他卻看得清清楚楚，漢森水桶般的粗壯手臂用了一股巧勁，巧勁的力量在搖搖欲墜的盒子山上發散，再和盒子上本身蘊含的力量互相抵消，這才讓高聳的盒子山眨眼間變得如此穩當。
??這是如何精妙的計算啊！多一分或者少一分巧勁，其結果或許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但看著漢森憨笨的外表，王爾德又懷疑剛才自己的推測，會不會隻是一種巧合，他實在無法相信空有一股蠻力的漢森，會有如此準確的計算力和精妙的微控力。或許這隻是漢森多年來的狩獵生涯，造就了他敏銳的直覺，王爾德給自己找了一個可信一點的理由。
??就在此時，蒼老的咳嗽聲驟起，本來顯得有些喧鬧的人聲頓時停下，是坦爾村村長在故意為之，他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
??“所向無敵的勇士與他忠心耿耿的仆人，請接受坦爾村對你們的讚美和感謝，山魔迪恩血腥的魔爪一直籠罩我們的村莊，哭泣和恐懼一直彌漫坦爾村每一個角落，弄得一片人心惶惶。是你們，是英勇的貴族少爺與他忠誠的仆從，將光明重新帶回坦爾村，將笑容重新賦予每一名坦爾村村民的臉上。”在村民們熱切的目光注視下，年邁的村長代表所有村民，為王爾德和道格拉斯獻上感謝詞。
??漢森再度從禮盒山背後露出腦袋來，他憨笑著道：“你們就收下吧，這些都是大家的心意，你不收下的話，他們心裏會過意不去的。”
??“哥哥說得對，山魔和他的團夥幾番洗劫我們坦爾村後，我們也拿不出來貴重的金銀財寶，隻能用我們的特產來表達我們的心意了。”伊芙琳一頭秀麗的亞麻色長發，隨著柔柔的清風飛舞著，她的臉好像綻放的白蘭花，真摯的笑意寫在她的臉上。
??“都是我們的心意，請收下吧！”
??“收下吧！”
??“莫非貴族老爺看不起我們這些生活在貧瘠土地上的平凡百姓？”
??你一言我一語，人群中又開始喧鬧起來。
??……
??道格拉斯麵露難色，他本想讓王爾德也給他說說話，但看著王爾德還沒有徹底恢複略顯蒼白的臉色，他又不忍心再讓王爾德頂著虛弱的身體處理瑣屑的煩事。
??在艱難的討價還價後，費勁口舌的道格拉斯終於說服前來歡送的村民們，將大部分的謝禮帶回去，每家隻留下一丁點的謝禮。
??可即便如此，留下的謝禮再塞進車廂本就所剩無幾的空間後，隻剩下方寸之地可以容納王爾德在裏麵坐下。
??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道格拉斯小聲提醒道：“殿下，該出發了，時候不早了。”
??王爾德朝著前來歡送的眾人微微點頭致謝後，便轉身踏上台階，鑽進擁擠的車廂裏。
??在眾人的目送下，馬車慢慢駛出坦爾村，走上曲折的窄道，爬上斜坡，最後逐漸消失在茂密的叢林中。
??等眾人陸續歸家而去後，村口處隻剩下漢森兩兄妹。
??“妹妹，走吧，母親還在家裏等著我們呢。”
??“嗯，知道了，哥。”
??大大咧咧的漢森絲毫沒有注意到，緊隨他身後的伊芙琳，臉上閃過的幾絲落寞。
??在坦爾村的另一邊，同樣進行著一場離別，隻是這裏的離別，顯得有些寒酸和沉重。
??“蕾莉，你真的要離開坦爾村？你才剛回來啊。”年邁的老父親滿臉的不舍，幾次想要伸手撫摸他女兒的臉龐，卻又一次次猶豫放下了滿是皺褶的手。
??老父親旁邊的老母親更是泣不成聲，連一句挽留的話語都說不出來。
??蕾莉明明同樣心如刀割，不舍之情洋溢心胸，但她還是努力在臉上擠出柔和的笑容，隻是這樣的笑容，糅雜著絲絲的苦澀和淡淡的生硬。
??“我必須離開坦爾村。”蕾莉婉柔嬌嫩的聲音中透著一絲堅定。
??老父親張著嘴，幾度想要挽留，但是平時和別人交談就說不出幾個字的他，如今更是組織不起更多的詞句。
??沉默了許久，老父親終於擠出一句話來：“山魔和他的團夥已經被外來的貴族老爺消滅了，你可以不用再害怕他們了，留下來，和我們一起過平淡的生活吧。”
??蕾莉苦笑，童顏的小臉上添上了一些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水靈般的晶瑩雙眸開始染上絲絲的黯淡：“不潔的女人留在家裏，過上平淡的日子隻會是一個難以達成的奢想，閑言閑語隻會毀了我們一家。我不能連累你們，更不能連累家裏還沒長大的弟妹們，他們的人生，不能因為我一個人的緣故，而變得黯淡無光。”
??回到坦爾村後，蕾莉曾經想過今後在這個重新恢複安詳的偏僻小村莊裏平淡度過她的餘生，但是才回來沒幾天，她便敏銳地發現，村莊裏有一小撮人總是用怪異的眼神盯著她看，有那麽幾回她還無意間撞見了一些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暗中對她品頭論足，一些難聽的話還傳到她的耳中。
??經曆了外人難以想象的磨難，蕾莉擁有了一顆遠比稚嫩外表成熟得多的心靈，她默默舔舐傷口期望有一天傷口會徹底愈合，但坦爾村已經不是她溫暖的庇護所，她無助的樣子隻會引來更多人的指指點點。
??離別前的折磨使得蕾莉心疲不已，她意識到躊躇不前隻會慢慢磨滅她的決心，把心一橫，蕾莉閉上眼睛，轉身離開。
??身後，年邁的老父親和老母親互相依偎，泣不成聲地望著蕾莉的身影逐漸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最後連小小的黑點也消失不見。
??單薄身子的嬌弱女子，踏上未知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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