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羅爾朦朦朧朧間，閃現一些片段。
??溜出去玩，經過那片蘆葦地，看見一個紅色衣服的看不出來年齡的女人在扒枯葉朽木。她眼珠往羅爾這邊瞟，森白的牙齒白瑩瑩的，臉像案板上白花花的肉。她張開手，停滯一下，像越過什麽，來抓住什麽。
??一對的銀色鐲子隻剩一隻，另一隻斷成兩截。
??一隻套在羅爾的左手腕處，另一隻那半截在抽屜夾層的縫隙裏，另半截不知所蹤。
??思緒飄到很遠，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羅爾從床上爬起來，一照鏡子，眼下發青。頭重腳輕。
??這炸裂的疼痛讓羅爾冷不丁回憶起童年時某些頭痛腦熱會被某些偉大祖國的奶奶輩歸結於看到什麽髒東西嚇著了，奶奶說這是招黑了。
??然後奶奶拿來一個裝水的碗，又取來一雙多一隻筷子，三隻筷子並攏，然後筷尾墮擊碗底，叮當清脆之聲，同時口中念念有詞，應是某種古老而神秘的咒語，不多時，筷子就穩穩立在碗中水裏。
??和藹可親的奶奶會笑眯眯地摸羅爾的頭，“乖乖別怕，筷子倒了，你就好了。”
??確實好了，後來大了，不舒服時再讓奶奶給她施法驅除的時候，奶奶語重心長地對羅爾說，“這世上哪有什麽妖魔鬼怪，要崇尚科學，反對迷信。乖乖你不舒服是生病了，吃藥打針吊鹽水就好了。”說完笑咪咪地摸羅爾的頭。
??羅爾撅嘴，心想這明明和小時候說的風馬牛不相及，下一秒她就又樂了，敢情生在封建時代代裹過腳的奶奶，雖然是三寸嬌蓮，但是一步一步，似魔鬼的步伐，緊追不舍時代的腳步，升華成了新時代女性。
??阿，我這偉大的中國呀，鮮明的旗幟，無上的榮光。
??羅爾還沒歌頌完，就被拉去醫院吃藥打針吊鹽水了，當明晃晃的針頭被包裹嚴實，穿白大卦，戴藍口罩的醫生拿在手裏亮出來，羅爾在暈針之前心裏暗嚎，您這祖國的花骨朵啊，就要蔫啦。
??當時的羅爾萬萬想不到，打針都能暈的自己後來腿上劃了那麽長一道口子，縫了八針都麵不改色。
??依次類推，痛到極致是不是感覺不到痛了。
??其實並不是，羅爾下樓時，奶奶坐在椅子上喝茶，氣定神閑的告訴羅爾，“怎麽起了，以為你要睡到中午呢，早中飯就一頓吃，所以沒留早飯啊。”
??羅爾捂著耳朵尖叫起來，“一點也不理當然，奶奶你想當然的讓您的孫女餓肚子，我抗議。”
??以上這些動作和話語羅爾至多心裏能想想，她訕訕的回了句，“那我先留著肚子中午吃。”
??生在封建時代的奶奶還信奉的是，‘有功者，留飯留菜，無過者，留飯不留菜，有罪者，飯菜皆不留。’
??羅爾很想說，奶奶您現在都是新時代的女性了，陳規陋條就棄用了吧，別相比較而言，心疼那幾粒米、幾根菜、幾塊肉。甚過你孫女唯一的胃。
??可奶奶她不聽啊，本來有先見性的羅爾就是怕發生這樣的錯過吃飯的時候預備下的零食雜嘴全部給王亦然塞進她的書包裏了。
??隻好硬挨。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羅爾趁奶奶聽黃梅戲的工夫，羅爾去了爺爺房間，爺爺睡得正香，羅爾來翻他的床頭櫃，這是吃貨的直覺。
??果然從裏麵搜刮出高粱飴，餅子點心一類，再去茶幾邊拿保溫杯倒了一杯水，吃甜食總會口渴的嘛，羅爾兜裏揣著糕點，手裏端著杯水，平靜無波的往二樓她房間走，她心裏暗想，要是來點兒牛肉幹，小魚幹就更好了。
??爺爺牙口不好，得吃軟乎的東西，又嗜甜。好牙變蛀牙，蛀牙得爛光一定得說道說道爺爺，不裝個金牙銀牙的，也得安個假牙。還有自己現在要保護好自己的牙齒，到老了後兒子兒孫的孝敬她老人家，沒有個好牙口可不行。
??就像一個廣告詞所講的：牙好胃口就好，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
??於是吃完糕點的喝完水的羅爾，發現自己早上沒刷牙。她趕緊下樓漱了漱口，擠豌豆粒大小的牙膏在牙刷上，一板一眼的數上180秒，然後吐出來白紅交融的泡沫。—牙齦出血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羅爾本來想著連早上那頓一起吃回來，可是吃了甜食再加上喝了一大杯水，這些糯米粉、麵粉做的甜點加上好大劑量的水，泡在肚子這個容器裏，簡直發脹的不得了。
??羅爾隻好悻悻放下手中的筷子，小學裏學的寓言故事中，‘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感受，我們羅爾同學終於切身體會到了。
??一天之中，兩餐之間，羅爾沒有前胸貼後背那麽誇張，也有肚子都餓扁了的實際手摸肚皮的實際觸覺。羅爾沒有說好似吃進去一個地球儀那麽誇張，也有肚皮被撐圓了的實際眼觀肚皮的真切視覺。
??吃完飯，奶奶讓羅爾洗碗消消食，其實羅爾覺得這是一個借口，她出去散散步活動活動筋骨可以消食，就像爺爺說去存錢，回來的時候就是從棋牌室出來的。爺爺的存折密碼是182366，他說這六位數是大吉。我隻好按爺爺說的牽強出來諧音要發兒孫六六大順。
??我突然緊張意識到了我不能隨便泄漏爺爺的存折密碼，但下一秒我淡然了，你們不知道存折號。第三秒的時候我的心落下了，就算你們知道存折號和密碼，隻要非本人取，得拿我爺爺身份證和取錢人的身份證，都會有記錄的，而我就比較厲害了，我沒有身份證，但是我有爺爺親手寫的‘茲確認無誤是我的親孫女’的證明。
??羅爾其實第一次剛拿出來這白紙黑字也行不通，是隔壁的鄰居他大娘家三叔子的女兒家的熊孩子開著流量看動畫片，打遊戲，結果扣費了三百多塊，她就打電話去和通信公司吵架，“我的手機上老人機，沒得上網功能，你查查我以往的賬單，我用的30月租的套餐欸，差了十倍阿。”
??客服：“是這樣的，女士，情況我已經了解了，我查詢一下。”
??“你別跟老娘打哈哈，玩太極拳，我那三百多啥時候哦到賬，什麽？哪有聽到小孩的聲音，怎麽會是我家小孩玩我的手機，你聽錯了。”
??當天到賬360塊。
??如法炮製，銀行櫃員按照羅爾要求，把本金繼續存三年，利息拿出來。羅爾把兩百來塊錢裏摻有鋼鏰兒的零錢揣兜裏。
??要是覺得用六位數的密碼，保護著的三位數的存款還是很有誘惑力，值得冒點風險，盡可以試試。
??爺爺去麻將室去打牌了，奶奶去做工了。羅爾趁機去看電視，津津有味看了一個下午，快到點了，羅爾按遙控器想把電視機給關了，電視機沒反應，羅爾起身一摸電視機後蓋都發燙。
??羅爾從玩具車裏拿出來電池給遙控器裝上，按下按鈕，關掉電視機。拔下電源插頭
??走去大廳拉開書包找作業寫。
??羅爾寫數學題的步驟是這樣的：
??1、寫解
??2、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寫下一題的解
??爺爺推開門的時候，眼風一掃，眉毛歡快地像在跳舞，應該是贏了一條煙的錢。羅爾蒙混過關。
??人人都有自己的業，學生時代的業是讀書，怎樣做好這個業呢？寫作業，周末狂做作業，這裏這時候說時間就是金錢最為契合。諺語‘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例子不勝枚舉。寒窗苦讀，若能金榜提名，就揮發了自己的人生價值。
??長大了就可以不用做作業了，職工時代的業是工作，周末狂加班，你得做業績，老板用金錢買你的時間就是為了讓你給他創造價值的。
??價值混亂，錢就變成一種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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