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食物
等阿蘭出去後，花朝還在整理自己的思緒，從阿蘭的話中可以聽出那威廉男爵似乎對於五個孩子一視同仁。而他們幾個表麵相處的也還算可以，隻是那阿爾伯特總是喜歡欺負年紀最小的莎莉絲特和安格斯。
五個孩子，三個媽，蜜雪莉雅是阿爾伯特一母同胞的親姐姐，西格莉德的生母是子爵，阿爾伯特能欺負的自然隻能是那個母族沒有任何人可以求助的姐弟倆了。
雖然邏輯上沒有毛病，但是花朝就是覺得這件事情透著一種違和感。
不一會兒阿蘭就把晚飯端來了，果然還是稀的光可鑒人的燕麥糊糊。
阿蘭似乎有點緊張，小聲地說道：“廚娘說、說，小姐和少爺身體還虛弱，吃不了太多的食物。”
阿蘭隻是普通的奴隸，沒有任何特長，廚娘則是自由民，而且她還能夠製作美味的熏肉和肉湯，所以她一點都不敢反駁廚娘的話，如果鬧到大人們那裏去，被鞭打的一定還是她。
“嗯，大病初愈，的確不宜進食過多。”了解到這裏的飲食文化，花朝真的對那種充滿膻味的肉沒有任何興趣。
拿起燕麥糊糊喝完之後，花朝就在想著如何找個安靜的地方引氣入體，隻有芥子空間打開了，她才覺得自己的生命多了一層保障。
但是想了好一會兒，才不經意地發現阿蘭居然還在這裏。
“還有事嗎？”花朝溫聲問著阿蘭，她直覺這個阿蘭對他們是充滿善意的，而阿蘭又很是膽小，所以花朝才會盡可能地對他溫柔。
阿蘭被她溫柔的過分的語氣嚇了一跳，雖說莎莉絲特小姐遠比蜜雪莉雅小姐溫柔，但平常也極少會用這用語氣與它們說話，這讓阿蘭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阿蘭、阿蘭想著把餐具收拾了，讓小姐和少爺能夠好好休息。”
原來是等著收碗啊，花朝了然地笑笑，看向還沒有吃飯的安格斯，摸摸他的頭，柔聲問他：“安格斯，怎麽還不吃晚餐？那裏不舒服嗎？”
“阿姐沒吃飽……”安格斯的聲音小小的，但是還是十分清晰地在花朝耳邊響起。
“少爺！”阿蘭突然驚叫一聲，把花朝和安格斯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似乎意識到自己失禮了，阿蘭趕忙跪撲在地，戰戰兢兢地解釋道：“男爵老爺不喜歡少爺這麽叫小姐的。”
男爵不喜歡“阿姐”這個叫法嗎？花朝隱約從阿蘭的話中知道東方人這個身份在艾斯蘭伯，或者說整個米亞王國都不吃香，有點像封建時代的華夏，對外來者抱著害怕又厭惡的情緒。看來“阿姐”這個稱呼並不屬於艾斯蘭伯。
男爵可算是這裏的土皇帝，在沒有足夠的實力前絕對不能得罪的人物，花朝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叮囑道：“那安格斯以後就別叫阿姐了。”
“不……”安格斯聲音雖然小，但是卻有著不可置疑的堅持。
對於這麽懂事的孩子，花朝的耐心和包容度一向很高。
“好吧，那隻能在我們倆獨處的時候叫阿姐好嗎？其他人在場的時候都不能叫，尤其是在父親麵前。”
這次安格斯沒有再堅持，點了點頭。
話說回來安格斯怎麽會知道她沒吃飽？雖然沉睡了幾天，這具身體已經很饑餓了，但是花朝本身的意識並沒有太注意這一點。
“阿姐吃飽了，安格斯自己吃。”花朝把燕麥糊糊捧到安格斯嘴邊，哄著他吃下去。
安格斯抿著小嘴巴，眼巴巴地看著花朝，花朝心下一軟，又像上午一樣，輕輕啜了一口然後遞回給安格斯，可是安格斯卻沒有和上午吃胡蘿卜一樣喝掉燕麥糊糊，似乎是認準了花朝沒有吃飽的樣子，一定要堅持把這碗燕麥糊糊讓給花朝。
看著一臉堅持的安格斯和他是不是瞥向那碗燕麥糊糊時眼中所透露出的對於食物的渴望，花朝腦袋中靈光一現！原來是這樣！她怎麽會想不到呢？安格斯堅持自己沒有吃飽，甚至還要將自己的晚餐讓出來，難道這不正說明了安格斯他自己沒有吃飽嗎？
小孩子的世界一向單純，安格斯自己也是好幾天沒有進食了，而且看樣子上午也沒有吃飽，他上午多吃了一根胡蘿卜，自然會覺得現在他的阿姐比他還要饑餓，所以才會做出讓食物這件事情，朝心裏突然軟得一塌糊塗。
花朝一輩子大多數的時光都是一個人度過的，前幾十年還有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但是之後……她活的時間太長了，長到她的師兄師姐，甚至師父都活不過她，師弟師妹也活不過她。從難過到平淡，連個徒弟都不願意收的她，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這種被人放在心尖尖的感覺了？
也許正是從這一刻開始，安格斯真正被當成了親人卡在了花朝的心上，而不是作為花朝占據了莎莉絲特身體而應該付出的報酬。
沒有再強製安格斯喝下那碗粥，花朝讓安格斯乖乖呆在房間裏，然後讓阿蘭和她出去，一直到了門口才對阿蘭說：“阿蘭，和我去找那個廚娘。”
廚房在城堡的一樓，從樓上走到樓下，花朝真正見識了一番什麽叫做臭氣熏天！
本來以為自己和安格斯的房間已經足夠一言難盡的了，但是到了一樓大廳，走廊的角落裏金放著一些散發著奇怪味道的布料，還有一些排泄物的味道。花朝自認為被人追殺過多年的她也算是見過一些大場麵了，但是這麽惡劣的生活條件，真的是……
雖說看到這一幕花朝已經對城堡的廚房不抱什麽期望了，但是當她真的看到廚娘髒兮兮的雙手在擺弄著那些散發著奇怪味道的肉的時候，還是沒控製住幹嘔了一下。
花朝有些敬佩地看向阿蘭，簡直不能想象她居然在環境這麽惡劣的城堡裏來來回回地走動工作著，真的是太慘了。但是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阿蘭眼睛裏那是……羨慕？！
不僅僅是羨慕，阿蘭好像還對著那些看起來就已經放了很久的熏肉腸垂涎欲滴？放了那種香腸的肉湯，聞上一口都讓花朝覺得那是一種折磨，更遑論味道比那肉湯還要腥膻十倍的熏肉腸？
深深為自己以後的日子表示擔憂，但是花朝還是屏一口氣走進了廚房。
“您是？”廚娘看到先進來的花朝，隻認得她的服飾應該是主人們的，於是立刻跪下行禮，但是無奈花朝整張臉上都塗滿了藥膏，她一時之間沒有認出來，直到看到後麵跟進來的阿蘭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位是莎莉絲特小姐，臉上的尊敬之色也微微消減，“莎莉絲特小姐怎麽會來這種地方呢？這裏會弄髒您那漂亮的裙子的。”
廚娘的小表情被花朝完全收進了眼底，不得不說這就是活得久的好處啊。先不說幾百年來和那些人精鬥智鬥勇，讓花朝看人臉色才心思的本事都高了不少，這裏的人情緒更是擺在了臉上，配合他們那立體的五官，心裏在想這麽真的是一點都不難猜。
“既然廚娘這麽擔心我的裙子，那麽你知道讓我特意跑來這一次應該遭到什麽懲罰嗎？”花朝的聲音冷淡地簡直把阿蘭嚇了一跳。
“莎莉絲特小姐？”阿蘭怯生生地聲音在背後響起，雖然廚娘的身份比不上小姐尊貴，但是隻要廚娘沒有冒犯小姐，也不會被隨便處罰。而且、而且廚娘一家人可是第一任男爵夫人從她父親的領土帶出來的啊，若是廚娘和阿爾伯特少爺他告狀的話，不知道阿爾伯特少爺他會怎麽對待小姐和少爺。
廚娘和在場的其他人也都被花朝的話嚇了一大跳，莎莉絲特小姐一向溫柔內向，即使在弗羅倫絲夫人最得寵的時候也沒有這麽嚴厲的訓斥過她們，雖說城堡裏的五個少爺小姐和男爵老爺都是她們的主人，但是在她們心裏莎莉絲特小姐和安格斯少爺說話還沒有管事大人們好使。
“我、我……”廚娘就算是來自第一任男爵夫人所在領土的自由民，也知道自己是絕對不能違背沙莉斯特小姐的話的，但是她又不願意真的接受懲罰，一時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希望你以後按時把我和安格斯的晚餐交給阿蘭，而不是拿燕麥糊糊糊弄她。”廚娘的種種表情怎麽可能躲得過花朝的眼睛，花朝早就看到廚娘的打扮和簡還有阿蘭有所不同，但是卻沒有太在意，還以為是侍女和廚娘的區別，但是看到阿蘭的表情才知道原來是自己想差了，不過看阿蘭的表情裏雖然擔心，但是並沒有恐懼的情緒，就知道自己說的這番話雖然會然她們詫異，但是也還不算太出格。
“這是，這是大人吩咐的。”廚娘弱弱地為自己辯解，但是手上捏著自己衣角的動作卻透露出了自己心中的不忿。
“哪個大人？聖者還是我父親？”花朝沒有想要聽廚娘辯解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父親帶著勇士們去安博特打仗，而要他的兒女在城堡裏食不果腹？！”
花朝這話在廚娘耳朵裏聽著就嚇人了，這莎莉絲特小姐和安格斯少爺從來都是不會往男爵老爺跟前湊的，平常恨不得在老爺麵前當個隱形人，這也是她們敢於聽從阿爾伯特少爺的原因，哪裏知道這莎莉絲特小姐這一次死裏逃生回來居然還無師自通了告狀這種高級技能？！
“沒有，沒有，是我聽錯了，我這就把麵包和香腸給阿蘭。”廚娘立刻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去端今晚的晚餐。
“你過會兒再把自己的晚餐也拿了，過來吃。”花朝說完後就準備回去了。
“可、可是，奴隸們一天隻有一餐的……”剛才跪在廚娘身後的一個穿著和阿蘭一樣的女子開口阻止，但是在花朝看向她的眼神中逐漸消聲。
“我說她今晚有，廚娘你覺得呢？”
“是的，莎莉絲特小姐您說有，就會有的。”廚娘哪裏敢這個時候反駁她，隻想著到時候把這裏發生的一切告訴阿爾伯特少爺，讓阿爾伯特少爺他去教訓他們。
花朝聽到這句話，滿意地回去了。不一會兒阿蘭就端來了食物，兩塊看起來就很硬的麵包，兩斷切好的香腸，還有兩碗不知道什麽東西的和黑米腸一樣的東西以及三碗燕麥糊糊，不過比起之前兩次的要稠厚不少。
“這給你了。”花朝拿起那碗黑米腸一樣的東西和其中一塊麵包遞給了坐在桌子旁邊角落的阿蘭。
“不、不，阿蘭有晚飯就很知足了。”阿蘭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夠喝上兩碗燕麥糊糊，而且晚上的那一碗居然那麽稠厚，和老爺大人們的比也不差什麽了。
“這是獎勵你的衷心的。”花朝不容推拒地把東西遞了過去。
“神會保佑善良的莎莉絲特小姐和安格斯少爺的。”阿蘭見推拒不過，最終還是接過來那塊麵包，“但是阿蘭真的不能吃黑布丁，這是隻有老爺大人們才能吃的甜點。”
花朝看這叫做黑布丁的東西，聞味道就倒胃口，但是阿蘭和安格斯卻好像垂涎欲滴的樣子，真心心疼這兩個孩子。
“安格斯吃不了這麽多，我不想吃這個，你難道要拒絕我的賞賜嗎？”
花朝並沒有用嚴厲的語氣，但是阿蘭還是認為自己惹莎莉絲特小姐不高興了，於是隻能帶著感激接過了有可能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的甜點。
花朝把其他東西都推向了安格斯，然後自覺地有從中拿起了一碗燕麥糊糊，對著安格斯說：“這些已經夠我吃了，如國再吃多一點我會難受的，剩下的安格斯吃掉好嗎？”
雖然讓小小的安格斯一下子吃這麽多可能會對他的胃造成一些負擔，但是對著一個饑餓久了的孩子，花朝真的不覺得能和他講清楚量力而為這件事情，隻能等到芥子空間開啟，找一些材料煉製丹藥找補一下了。
好在現在資源匱乏，分配到的食物都不多，至少他們分到的正常的量也不過是能讓兩個孩子剛剛好吃飽而已，這還是廚娘見花朝發火，特意多給了一些，不然據說他們平時也隻是能維持不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