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背鍋

  穿著一襲寬鬆長袍的黑發男孩走到那肋骨下方後就突然開始麵色恍惚了起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沒有任何反應。


  起先跟在他身後的淹人們感覺這位神子可能是在觀察其手邊的肋骨,但隨著時間漸漸變久,就有人發現有點不對勁了。


  最先察覺異常的是那個跟在後邊的萊安,他原本也在觀察此處蒼白肋骨籠罩的空曠之地,但眼角餘光卻突然看見身前男孩渾身上下有種不自然的顫抖,這讓他蹙了蹙眉,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麽一般,臉色豁然一變,遂踏步來到男孩麵前。


  蹲身看去,他直接發現了男孩那本該炯炯有神的雙眸此時已然瞳孔擴散,目光毫無焦距,充滿了茫然。


  於是這個叫萊安的淹人毫不猶豫地抱起男孩來朝著下邊竄去。


  “你做什麽?萊安?”


  旁邊淹人對此充滿詫異,更是有人警惕地攔住了他的去路,然而接下來對方的一句話卻讓他們直接讓開了路。


  “神子病了!”


  如果藍禮此時清醒,估計又會吐槽一句神子還能生病?但他此時卻完全無視了周圍的一切,腦海中回蕩著一道又一道那似乎屬於遠古海獸吼叫般的嘶鳴,聽不清楚,但似乎隱含什麽意思。


  是什麽意思?

  他腦海中的念頭不斷琢磨於此,但始終沒弄明白,直到感覺有外力影響而來。


  “你怎麽樣?神子?神子?!神子!?”微弱的聲音仿佛從邊傳來,卻又迅速靠近,最終變成了近在咫尺,臉蛋被不斷拍來拍去的,感覺有點疼,恍惚晃動的視線因此迅速凝聚,最終他成功看清了一張讓他很是討厭的臉。


  這萊安似乎很著急?

  腦海中忍不住閃過這個念頭,但隨後藍禮就沒有理會於此了,周圍環境亂哄哄的,抬眼看去,發現自己已經被淹人們那一張張粗糙的麵孔給圍了住,陽光也因此被遮擋了大多。


  不論真心還是假意,起碼來這一張張臉上的表情都充滿了擔憂,那位灰色長發的老淹人索倫此時也處於這個陣營當中,見藍禮抬頭看過來後忙問了一句。


  “神子大人感覺如何了?身體不舒服?”


  “沒什麽不舒服的地方。”藍禮回答,胸膛當中那急速跳動的心髒此時已經基本恢複了正常,但隱隱的,他似乎察覺到了一點其他的變化……


  於是他開口道:“你們去忙吧,我要再去灰海王大廳——”


  “不行!”


  男孩話音未落就被打斷,側頭看去,那個瘦高的討厭淹人正滿臉嚴肅地盯著自己,眼神頗為強硬,讓藍禮有點莫名其妙。


  其他人對此也頗感奇怪。


  “神子大人的決定,哪容你開口打斷?”灰長發的鹽舌索倫皺眉盯著這個叫萊安的年輕淹人,感覺他這話非常逾越。


  “我是,剛剛大人他就是因為走到了那裏後才突然發病的。”瘦高的淹人見此忙補充了一句:“他們都見到了。”


  經他提醒,之前跟隨藍禮的一眾淹人忙點頭。


  “好像是這樣。”


  “還沒到多久就發病的。”


  “沒錯,等離開後神子大人就恢複過來了。”


  ……


  這些話讓鹽舌索倫了然,隨後他不自覺皺眉。


  娜伽山丘上的肋骨籠罩之地被淹人們稱之為灰海王的大廳,是傳中殺死世界上第一頭海龍娜伽的初代鐵群島之王——灰海王用其遺骨所建造的廳堂,而灰海王則仰仗於此功績深受淹神喜愛,於廳堂中統治了鐵民們千年之久,最後在全身肌膚變得和須發一樣灰後放下王冠,踏步走入大海當中。

  學士們認為這是一個荒誕的民俗傳,而淹人們也不全都相信灰海王的存在,但不論怎麽,神聖海岸能有如今這種地位,依靠的唯有這灰海王大廳的存在。


  那是群島中最為神聖的地方,從古至今,無數鐵群島之王在那裏被加冕,無數民眾趕來那裏朝聖跪拜,然而如今這位淹神之子竟然會因為踏步走入那裏而……


  “我聽見了神靈的聲音。”


  男孩的話打斷了鹽舌索倫的思緒,周圍人同樣因此而愣神。


  “我聽見了,但沒聽全。”藍禮一臉認真地道:“所以我必須回去。”


  實際上的原因自然不是這點,但見再不什麽,自己想回去似乎可能不大,於是他隻好扯上這個幌子。


  “您父親大人了什麽?”鹽舌索倫蹲在其麵前問。也不知道是真激動還是在配合藍禮的話。


  “我沒聽清,所以我要回去。”


  藍禮重複地道:“你們不能攔我。”


  這話讓有人麵麵相覷,有人半信半疑,有人跟著激動,有人眉頭緊鎖。不過礙於與淹神有關,他們還真沒敢攔著,就算那個瘦高的淹人萊安此時也欲言又止了幾番後,最終什麽都沒。


  於是藍禮複又被簇擁著返回到了那肋骨籠罩下的空曠之地。


  此時正值響午,空揮灑而來的光線非常明亮,然而當藍禮再次走入此地後,他的視線卻複又變得朦朧了起來,整個人也因此而恍惚。


  胸膛當中的心跳碰聲如同擂鼓鳴奏,體內的血液流動速度也逐漸加快,原本按理來他應該對此感覺不舒服甚至痛苦,但藍禮目前並沒有感受到任何不好的情況出現。


  如同深海當中傳來的古老嘶鳴占據了他的整個身心,通靈之心特性於此刻發揮效果,於是藍禮能感受到這聲音當中充斥著的東西——呆板而又急切。


  不斷重複著,聲音當中的含義也一模一樣,似乎是什麽留聲機正連番播放一首相同樂曲,又似乎在無意識的發出聲響,等待著有人能回應“它”,藍禮無法回應,他甚至都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於是隻能呆呆不動。


  不過可能傾聽於這個聲音本就有好處,也可能是他觸發了什麽,不斷響起的嘶吼聲音當中漸漸就隱隱多了一些不同的震顫,讓原本思維因為吼叫聲而有所恍惚的藍禮瞬息清醒了不少,同時感覺到一股股清涼於腦門浮現並擴散,就如同三伏熱得滿頭大汗時突然被冷水澆下,非常的舒爽。


  他漸漸有了一種情緒上的“不吐不快”感覺,就好似一個啞巴始終不能話,突然被治愈了一般。


  隻是這種感覺非常的陌生,就算他擁有了“話的能力”,也似乎有點不知道從何開口的好。


  藍禮因此有點著急,這種著急並非是了解什麽急事的著急,而是“不出話來”的著急,或者像是有時候他想要描繪一個東西,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匯。


  他最終還是沒有“出話”來,因為他又被人給打斷了。但此時打斷他的並非是那個萊安,而是匆匆跑上來的鹽舌索倫。


  “神子大人,勞煩您出手將信徒伊倫葛雷喬伊拉回來吧,他現在還不能去往流水宮殿啊……”


  什麽意思?

  被扛出肋骨區域的藍禮本就因此而不悅,聞言後更是有點莫名其妙。


  不過隨後他就了解發生了什麽。


  這個鹽舌索倫之前為那伊倫葛雷喬伊舉行受淹儀式,結果沒救回來,人似乎給淹死了……


  這你找我有個毛用處啊。


  了解這點的藍禮無語,但隨後他就反應了過來。


  合著這老東西是找他背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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