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chapter11
當天夜裏,蔣紋在舞池裏瘋狂扭動,燈光像迷幻劑,照的人影重重,噴出的幹冰營造霧騰騰的氛圍,吊頂上的激光燈射出兩條射線,在人群中穿梭。
剛過爆點,從天而降一堆紙碎片,落在一具又一具熱情而躁動的軀體上,高台上DJ換一首節奏感極強的曲,音浪與空氣撞擊,快要掀翻屋頂。
高台底下,人們擠在舞池裏,高舉手臂,甩頭搖擺,隨音樂聲律動,蔣紋也在其中,徹底放飛自我,蹦掉了一隻耳環,朋友拉都拉不住。
她瘋夠了,從舞台上跳下來,腳步飄虛著走向卡座,隨手撿起桌上一瓶酒,先吹了半瓶,然後倒進沙發裏,嘴裏叼上一根煙。
她摁火機點煙,朋友把剛剛錄的視頻放給她看,“你看看,你蹦的也忒猛了,今兒個怎麽回事,受刺激了?”
蔣紋煙呼了他一臉,“滾。”
“嘖,叫我滾哦?你小心我發朋友圈,你的女神形象立馬崩塌。”
“誰是女神,你麽。”
“老子鋼鐵直男!”
“拉倒吧。”蔣紋不耐煩的推開他,自己坐著抽煙。
都是些酒肉朋友,她不想多聊,來了就是發泄的,誰都甭跟她扯糟心事兒。
“唉,那桌人你是不是認識?”鋼鐵直男又討嫌的貼過來,眼睛瞅著前方,“有個男的一直看你。”
蔣紋看過去,那張臉剛好對著她,見她看他,他揚起一邊嘴角。
她淡淡掃了一眼,“不認識。”
**
陳陷被陸晏斌嚷嚷的頭疼,為了耳根清淨,答應他出來聚聚。
今天上頭的電話打過來,他得立刻返程回疆,行李不多,就一個背包,他草草收拾完,給蔣深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事出有因,他要提前結束這次合作。
蔣深已經得到股權,正準備著各方通稿開大會宣布消息,蔣紋的事兒雖然被他壓了下去,但蔣家幾個都已經知道,事已至此,她成了徹徹底底的外人,失去利用價值,被不被保護,都不再有意義。
蔣深在電話裏鄭重的感謝他,陳陷應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塵埃落定,一切都將告一段落。
……
陳陷把陸晏斌企圖倒給他的酒拿開,“先說好,我不喝酒。”
陸晏斌不樂意,“不喝?為什麽不喝?咱們多久沒他媽坐一塊喝過酒了?以前老被你喝吐,今兒我還想試試能不能灌翻你呢。”
陳陷笑了聲,淡淡道:“戒了。”
陸晏斌不信,問:“什麽時候的事兒?”
陳陷斂起笑意,沒有回答。
什麽時候的事兒,他自己都忘了。
他喝不醉,越喝越清醒,越清醒,有些事兒就在他腦子裏刻的越深,火燒著心髒一般,痛苦不堪。
見他真的不動酒,陸晏斌由衷的感歎:“部隊真是個好地方啊,都把你訓出人樣了。”
陳陷在桌子下踹他一腳,“找抽?”
陸晏斌當年在部隊裏也算反應快的,但他趕不過陳陷,腿上重重挨了一腳,“嗷”的痛呼一聲,舉手投降:“吃飯吃飯,咱今天就約個健康局。”
陳陷並攏筷子,夾起一塊肉。
陸晏斌自己喝了一口酒,問他:“啥時候動身?”
“明天。”
“靠!所以我今兒不叫你,你還真準備一聲不吭就走?”
“一聲不吭不至於。”陳陷嚼著肉,“起碼打電話告知。”
陸晏斌氣的想罵人,“你他媽,咱們多久沒見了?老子當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陳陷低頭吃飯,聽他叨叨。
陸晏斌見他啥都不說,試探著問:“這次回來,回去看看了沒?”
這話題的敏感度,擱在早些年,以陳陷的脾氣能把這桌菜給掀了,陸晏斌問完,心裏也沒底。
陳陷筷子一停,看不出表情,空氣慢慢僵硬,片刻後,他才重新夾菜,“回個屁。”
“……”
“你媽也是擔心你的安全。”
陳陷眼皮上抬,目光淩厲,他現在是比以前容忍度高了點,但脾氣還是那個脾氣,陸晏城再多說兩句,他可就保不準掀不掀桌子了。
陸晏城心裏明白,這還是他的雷區,別人踩不得。
陳陷當年和他一道兒被家裏送去當兵,就是為了磨煉意誌改臭毛病,本是體驗體驗就完事兒,結果這一去,心就留那兒了。他一意孤行,家裏為了讓他斷了繼續當兵的念想,威脅要斷絕關係,陳陷什麽也沒說,拎著包就走。
就衝這一點,陸晏斌這種奢侈日子過慣了的人根本做不到,他佩服。
陸晏斌把想說的話咽下去,轉換話題道:“我今年可能去一趟新疆。”
陳陷頭也不抬,“我沒空管你。”
陸晏斌覺得很受傷,“誰說要去看你了!”
陳陷做了個“你隨意”的表情。
“我想帶我弟走一趟,這小子畢業以後成天沒個正行,就搞些花花腸子,也不知道在國外讀了個什麽回來……”
陸晏斌那個弟弟,陳陷知道,風流韻事多的能出書,不過見的甚少。
陸晏斌還在吐槽弟弟,陳陷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
蔣深。
“……”
簡短幾句之後,陳陷答應了聲“行”,掛斷電話。
陸晏斌見他態度平常,以為是無關緊要的電話,把菜盤往他那推推,推薦道:“你嚐這個,這家店出了名兒的菜。”
陳陷挑起筷子吃了一口,然後抽了張紙擦嘴,手機放回口袋,人起身。
陸晏斌看得一臉懵,“等等等等,你幹啥?”
陳陷沒多解釋,攏好外套,從錢包裏抽了五百塊錢擱桌上,“這頓不算,下次我請客。”
“誰他媽現在還用現金?你給我拿回去。”
“現金就他媽不是錢?”陳陷抄起錢包在他頭上一敲,“什麽德行。”
“操,你給我解釋解釋,什麽人的電話比兄弟敘舊還重要?”陸晏斌高聲道,“別是個女人吧?”
“蔣深。”
“蔣深找你能是什麽事兒,還不就是蔣紋?”陸晏斌嗅到奸情,一臉的有情況,“大晚上的,陳陷,你有問題。”
陳陷無心跟他貧,淡聲道:“走了。”
風輕雲淡的,但他們都知道,這是告別。
此去經年,遙遙無期,歸來不知又是何年。
明明前一秒氣氛還融洽而活脫,這一秒突然變得沉重,自古離別,都是如此。
這飯是吃不成了,陳陷責任心重,既然答應就肯定會去做,陸晏斌了解他,不再做挽留,陪著送了他一截路。
走到路口,陸晏斌正經起來,拍拍他的肩,“保重,我抽空去看你。”
他在那裏呆過,他知道那裏有多苦,得有多強大的心理素質和對那片土地的熱愛,才能讓陳陷選擇拋棄現在的生活。
陳陷沒有過多的傷感,他要走的路,他一直都清楚。
簡單告別後,他獨自走進黑夜裏。
**
蔣紋喝高了。
她二十四歲之前,喝醉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晚入睡前飲酒是她的習慣,但她今天想醉,全開烈酒,喝的很猛,基本上來者不拒。
灌水似的喝法,喝到全身發燙,胃裏吞了火似的,空了幾瓶後,她的神識一片混亂,蔣紋嘴巴一張一合,她覺得自己能吐泡泡。
直男朋友實在看不過眼,拿她手機給蔣深打了電話,說蔣紋醉的不省人事,趕緊讓人來接。
蔣深還在會議桌上,抽不開身,蔣紋又是醉酒狀態,現下讓他最放心的,隻有一個人。
他最後拜托他一次,好在他答應了。
蔣紋從沙發上支起身子,還要去蹦,實在拗不過,朋友隻好跟著她過去,舞池的地板晃的厲害,蔣紋站了半天都站不穩,索性任自己身子往下倒,剛剛從舞池上歪下來,一雙胳膊接住了她。
畫麵仿佛在一瞬間流淌回去,這場景似曾相識。
有個人總會在她危險的時候來救她。
蔣紋從那人懷裏抬起頭,若不是麵頰潮紅,那雙冷冰冰的眼看起來根本不像醉酒的人。
“陸晏城。”
她的聲音冷靜而平緩,透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沒發覺的失望。
他一笑,把她從台上抱下來,“我看你一晚上了,你也不跟我打招呼。”
“我為什麽要跟你打招呼?”
她頭發絲上還掛著爆點時飄灑下來的紙片,表情卻冷冷的。
陸晏城被女人包圍慣了,難得有個不拿他當回事兒的,平時的少爺脾氣再一次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喝多了?”
“嗯。”蔣紋清醒了一秒,腦袋又開始模糊,“我很暈,以前喝酒不這樣。”
她說話聲音不如長相那般冷豔清麗,像摻了空氣進去,音色不明亮,不高,有點兒軟音,再沾些酒氣,竟滲出幾絲綿延的旖旎之味。
陸晏城聽的心頭一跳,說:“我送你回家。”
“不是,你哪位?”鋼鐵直男終於撥開人群擠過來,想把蔣紋拉回來,陸晏城手下一緊,把蔣紋拉到自己身後,“我是她朋友。”
直男朋友嗤他:“剛搭訕的朋友?”
陸晏城懶得搭理他,倒是一旁的蔣紋點頭作證,“他是陶暮男朋友。”
她的思維模式在酒精熏陶下,完全變成一根筋,想到什麽說什麽。
陶暮他是知道的,據說倆人是閨蜜,直男放心了點,說:“那你送她回去?”
陸晏城說:“不然呢?”
“甭打歪主意。”
“……”陸晏城臉色一降,“你有病?”
直男直接略過他,對蔣紋說:“到家了給我發個消息,有危險打電話哈。”
蔣紋已經站不住了,胡亂的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