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鬧紛紛
第一百四十三章:鬧鬧紛紛
??酒釀蟹滑,魚膾甜鮮, 新米新炊, 美酒就玉杯,雖無絲竹悅耳, 但徐明府的小宴仍舊取悅了人客。
??蔣郎君嚐了一筷子魚膾, 食手手藝頗佳,片得魚片有如薄透有如蟬翼, 入口即化,隻餘鮮甜在舌尖, 他不由笑道:“徐明府甚知我心, 我不喜肉肥膏膩,倒是喜愛魚蟹黃鮮美。”
??徐明府的家仆上前為蔣郎君斟酒,吃膩了肥羊大肉才會深厭之,平家一月不一定能有油腥到肚,看見肥肉早就口中生涎。
??徐明府執杯, 道:“蔣郎君喜愛便好, 這些不過粗食, 農家嫌蟹肉少, 嫌魚無油,你我生在錦繡堆中,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不知農家之所求。”
??蔣郎君笑道:“徐明府身為父母官, 心憂百姓那是應當的。”
??徐明府掩袖:“慚愧慚愧。”
??蔣郎君奉承:“當得當得。”
??酒至半酣, 徐明府示意家仆再為蔣郎君倒酒,不經意似地問道:“聽聞郎君來桃溪是為求購香引?”
??蔣郎君斜睨他:“明府,怎得?你也要插手線香之事?”
??徐明府笑道:“誒,這是商賈之事,又不曾違法亂紀,我插手作甚,隻是,我知蔣家曆代居於宜州,家大業大,子孫各有出息,施家不過村野小民,不過,既是我治下之民,倒也不許他人相欺。”
??蔣郎君冷笑一聲,道:“徐明府放心,買賣隻講個你情我願,我不過鋪開利害關係,陳數利弊,哪裏會相欺。家中伯父也有吩咐,不可以勢壓人,施家一時不知所措,說要相商,我也與他家時日。何曾有欺?”
??徐明府暗罵一聲“蠢貨。”麵上卻道:“線香出於憫王之手,聖上許下的幾張香引也皆握在憫王手中,不知轉賣他人可要經他之允。”
??蔣郎君道:“凡是可買賣的,大都可轉手。”
??徐明府笑著附和,道:“言之有理!再說天高路遠,憫王何等人物,豈會將區區農家女放在心上。”
??蔣郎君笑著點頭,又道:“明府當了父母官,囉嗦了好些。”
??徐明府臉上一紅:“為生民,甘之如飴。”
??蔣郎君在心底又是一聲冷笑:沽名之輩。徐明府也在心中鄙夷,暗道:借你一用,探探前路是水是火,我再順便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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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一夜之間,人人都得知施家的香引值萬金。村中都知施家發了財,新蓋的屋宅何等驚人,那香坊熱熱鬧鬧,村後往常荒廢的小碼頭如今被修繕一新,三條小船你來我往,燕子穿梭般將線香送往各個寺廟。
??然而,這遠遠不如萬金來得震撼人心,村人紛紛議論著萬金到底有多少,能換多少米,能買多少田,能傳多少代。
??施家的遠親近鄰一夜間放下往日的小怨小節,親親熱熱地上門來,毗鄰的施大一家也收起了陰陽怪氣的臉,換上笑模樣,甜甜蜜蜜地喊一聲施老娘“嬸娘”,再親密地喊一聲陳氏“弟妹”,施家三媳又開始惦起過繼之事 ,趕羊似得將兒子趕去討好奉承施老娘。
??便是陳氏的娘家聽得風聲蠢蠢欲動,陳老爹倒還按捺得住,讀書人富貴不能淫,怎能為幾鬥米折腰?女婿家中既能發跡,更應一日三省吾身,富不能驕,勢起則不欺從,陳老爹想著怎麽也要為女婿家立個家訓出來,身正方能幾世傳家。
??陳大舅氣苦,他爹真是老背晦了,還自以為是地操心起女婿家傳承之事,真是不知所謂。他與妹妹家裏翻了臉,苦於沒有台階下,他爹身為老丈人,叫女兒女婿來家吃頓便飯什麽的,他借坡下驢重歸於好,豈不是兩全其美?
??陳大舅母的臉色也是陰陰晴晴也不好看,真是老天疼憨人,施家這一屋子,渾沒一個上得台麵,竟讓他們得了貴人的照顧,什麽香引竟能賣得萬金。
??那香坊她原就眼紅,私下偷與陳大舅商量,如何借借妹妹的東風,被陳大舅罵了一通,還道:火旺之時莫伸手,妹妹家的香坊剛立起來,結果還未知呢。
??陳大舅母知道自己丈夫很有幾分見識,道:“同村偷去看了,說一派富貴氣象呢。”
??陳大舅邊吃著酒邊冷笑,道:“現下當然光鮮,所謂萬事莫過頭,三妹家的線香顯見是過了頭,早晚要招事。”
??果然,陳家就聽說市上香粉難尋,再有就要漲價,這價一高還有個什麽賺頭?金雞沒有米糧喂它,也得餓死。不等陳大舅幸災樂禍,就有傳言有人萬金買香引,陳大舅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真是事事不順。
??他們夫妻兩眼掙得發紅,既想占便宜又想要臉麵,指望著陳老爹……還不如黃氏呢。陳大舅母又想起女兒淑蘭,讓她隨著黃氏一道走一趟施家。
??淑蘭雙頰通紅,坐那就是不吭聲不點頭,陳大舅母又氣又無奈又舍不得責罵,自己女兒養得精細,完全可以嫁得讀書人家。
??陳二舅與陳二舅母倒還撐得住,夫妻二人夜深人靜互相嘖嘖舌,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妹妹家幾年就渡過江去了,自家倒還留在河在這邊苦巴張望呢。
??陳二舅看自己大哥在那煎熬,去村口燙一壺酒,切塊肉,拿根筷子敲著碗:“看昨日,我有好衣你無完裙;歎今日,你住雕梁我臥街角;我笑你兩腿泥帶腥,你憐我一碗飯發餿;我看你潦倒無著落,你看我敗家破了戶………我看你,你看我,我笑你,你笑我…… ”他邊吃邊樂。
??黃氏收拾了幾樣禮,找陳二舅送自己去施家,陳二舅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死活不去,趁著醉,還耍起酒瘋來,糊糊塗塗道:“娘啊,親娘啊,我就該是小卒子,我就活跟馬前跑?怎麽,我就當不來將軍坐不了帳?你看我大肚,肚裏他媽的都是錦繡……”
??陳二舅母劈手給他一下:“屁個錦繡,我看你一肚子都是黃湯泡黃草。”又笑著對黃氏道,“婆母,你看他這模樣,如何出得門,還是讓他揀個地方躺著挺屍去吧。”
??黃氏無奈,隻好自己去了施家。陳氏這兩日也被擾得沒個清靜,看到自己親娘來,心下高興,又是添茶又是拿各種吃食。黃氏看女兒擺出這個四碟八果,想著女兒家真個發財了,誰家不年不節的買這些果點在家的。
??陳氏拍著小四娘,這丫頭是個心大的,家裏人來人往,半點沒擾著她吃睡。
??“過幾日新屋子落成了,就搬那邊去,萁娘說會清靜好些。”陳氏揉著太陽穴道。“如今精神頭短缺,晚間不曾好睡,一天都糊裏糊塗的。”
??黃氏看她臉色不好,忙問:“可是生了四娘後落了的毛病?”
??陳氏笑道:“鬼門關來去一趟,可不得落下點病來。萁娘擔心,說要抓點藥來吃,沒病沒災的,吃那些做甚。”
??黃氏露出一個又酸又歡喜的笑來,酸女兒家翻了身也知在自己麵前炫耀掙臉麵,歡喜女兒雖生了四個小娘子照樣有享福的命。拉著陳氏的手湊過去細問:“家裏可都還太平?”
??陳氏歎道:“阿娘,我是沒用的,又沒見識又不靈光,隻看家吵鬧,餘的聽也聽不懂,看也看不會,隻苦了我家萁娘。”
??黃氏笑道:“那丫頭這性子倒像你婆母,好在定了人家,不然,誰敢娶了家去。”又歎口氣,“這都是沒有兄弟的緣故,唉,四角就差這麽一角就全乎了。”
??陳氏雖心裏不足,也知強求不得,道:“阿娘,命裏沒有求不來。”
??黃氏道:“也罷,比之旁人,你的命強出幾座山去,幾時把那香引賣了,買些田地,過得太平富貴日子,半點都不用再操心了,等得四個女兒團圓,一輩子都是順風順水的。”
??陳氏張了張嘴,道:“娘親從哪裏聽來的,香引賣不賣還兩知呢。”
??黃氏驚跳:“你們傻了不成,萬金都不賣?你大阿兄記掛你,私下去打聽了打聽,說那線香的買賣做不得,香材都沒地買了,縱有賣的,原先一文的要花十文,那如何還做得買賣?”
??陳氏花容失色,急道:“娘親是哪裏聽來的?外頭已經漲價了?可真?”
??黃氏道:“哪裏是我聽來的,是你大兄打聽來的,他親去集市上問過,還能有假。”
??陳氏哽咽道:“萁娘知我膽小,都是報喜不報憂的,我哪裏知道已經到了這地步了?”
??黃氏道:“三娘,叫萁娘將香引賣了吧,又得錢又得平安,線香這這買賣不是我們平家百姓做得來的,到時竹籃打水一場空,後悔都來不及。”
??陳氏苦澀道:“家裏的事……我哪做得主?”
??黃氏道:“這可是大事,你細細掰扯給你婆母聽。”
??陳氏幽幽歎口氣,煩心不已,她本就聽不得話,越聽越是心驚肉跳,越怕越恨自己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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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萁叫阿苦打聽了那蔣郎君來處,說是宜州蔣家子弟,蔣家家大業大,各房子孫做官的讀書的經商的,皆有出息。這蔣采明,是蔣家二房的子孫,見線香利厚,遂動了心思。
??阿苦道:“小的打聽了打聽,這蔣家在宜州不曾有什麽惡名,也從無欺市霸行之事。不過,這個蔣采明眼大心空,他是二房長子,他爹碌碌無為,蔣家做主的又是大房,他自詡有誌難伸不得出頭,一心想辦件大事讓家中諸人刮目相看。”
??阿萁道:“這麽說各香行板結一塊,不是受了蔣家的指使?”
??阿苦道:“慚愧,這小的沒有打探出來。”
??阿萁笑道:“無妨,也是我們的運道,我剛去信京中,沈家主也捎口信來,說京中有貴客來呢。”她摩拳擦掌,道,“無論如何,我也要告上一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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