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偷香
喬升平跟得了諭旨聖令一樣伸兩個爪子開門,輕輕地開一條縫,一隻眼睛從縫裏瞄看,少奶奶腰背挺直的坐在桌前喝茶,隻是眼不在茶裏似乎心也沒在茶上。
喬升平在門縫裏樂一會兒,胳膊往前一擠側著身子進來,兩手向後把門扣上,他剛要往屋裏挪步,少奶奶止住他:“青天白日關什麽門!”
喬升平看門一眼又看少奶奶,提一口氣張張嘴,似乎想說:“不是依妹關的門?”估計又想起來方才他在屋外,這會兒他在屋裏,是因他進來了才要開門。喬升平違心的答應:“天氣好,該給屋子通通風。”
喬升平給自己翻開一個茶杯,從涼著茶的茶壺裏倒茶,倒完也不喝,就拿在手裏轉,不像口渴倒像找事尬氣氛,少奶奶見他呆傻,從汝窯玉壺春裏掐一粒米蘭投過來,米黃色的小花球砸進茶杯,喬升平從那一點漂蕩的黃球間回神,少奶奶問他在想什麽,他忽然躊躇,眼釘子紮在少奶奶身上半晌才回:“我在想為什麽你不讓關門。”
“不是說了天氣好。”
“那是我說的。”喬升平把茶杯放下,院子裏丫頭仆人來往忙碌,因他們門戶大開反而沒人走近窺探,喬升平猜問:“你是做給別人看的,也是做給自己看,你回喬府早跟家裏說了吧?”
喬升平不止一次進少奶奶閨房,少奶奶從沒在開門關門的問題上計較過,也不在乎屋外丫頭藏起來甜嘴,她心中坦蕩自然輕易忽視,如今裝著不好意思說的話反而怕人亂猜,開門是騙自己坦蕩,也騙別人磊落。
喬升平半年來身前身後的跟著,我一麵旁觀的鏡子都有了熱乎氣兒,更何況少奶奶,她最近與喬升平單獨在一起時總見別扭,喬升平也不是真傻,估計是不敢貿然相問,今天倒是個敞開天窗說亮話的好時機。
“成親那天的事我一直不敢提,更不敢拿結婚當借口要求你做什麽,我等著你消氣,也等著你願意跟我過日子……”
喬升平溫言軟語裏捎著一點委屈,手往少奶奶那邊挪,邊挪邊掀著眼皮看少奶奶臉色:“回去後不回來了吧?”
少奶奶躲他:“逢年過節還是要省親的。”
喬升平臉上開一朵花:“這個自然,我陪著你!”
少奶奶把喬升平麵前那杯扔了小黃球的茶拿開,給他換一杯:“任記大哥管的很好,比我好。”她給自己也續一杯:“我不能總在家裏,大哥以後還要娶嫂嫂,我在家不方便。”
少奶奶果然不是為了自己,喬升平臉上的花掉兩瓣,又強撐著欣榮:“任府和喬府也就兩個坊的距離,住哪兒都一樣。”
“喬升平!”少奶奶揚起臉:“你就不埋怨?”
埋怨什麽?花蔫了,卻是一副小心托蕊的姿態,喬升平輕捧著一顆心淺笑:“埋怨過,誰家嫁人的姑娘不是繞著丈夫轉,可我又想,我家依妹不是尋常姑娘,我家依妹是能提鞭打馬的春風箏,線給我我得讓它好好飛,飛累了就回我身邊歇歇腳。”
少奶奶別過臉:“我把家裏鑰匙給高伯了,也把各分號的印章給大哥了,除了大馬路上兩間商行是娘給我留的陪嫁,我手裏沒任府的東西了。”
少奶奶這是在跟喬升平交底,告訴他自己能去喬升平身邊歇腳了。花是見點陽光就笑,撒點甘霖就嬌的豔麗春芳,這朵花如今就開在喬升平心尖上,連帶著眼裏也映出花來,他不知道想起哪塊心事,三兩步把門關上,又跑回來纏少奶奶:“我想做點事兒。”
少奶奶見他背對著窗子杵在日光裏,沒明白他什麽意思:“要做什麽?”
喬升平往前邁一步又退兩步:“不行,等會兒再問。”
少奶奶更加迷茫,我也蒙了,喬升平到底要幹嘛呀這是?還沒等我想清楚就見喬升平手朝我伸過來,接著另一手推開窗戶,窗欞和窗外的月季從我眼前飛掠,等我聽見喬升平窗戶裏傳出“我把小時光忘了,丟它出去曬曬太陽。”才反應過來我居然讓喬升平給扔出來了!
喬升平守得雲開見月明,我捏臉大計終有進展,我還想小酌一杯以示慶賀怎麽就被扔了呢?
屋子裏一聲碎瓷,我心裏一突,扔我不算還仍茶具了?喬升平到底要幹甚呀?
“喬升平!”
“我問你了,你沒說不行。”
“你嘴堵上還能說話!”
“依妹別打!手疼!”
“出去!”
“誒!我把小時光撿回來就走!說好了三天後來接你,依妹等我。”
喬升平拉門跑出來,從金光閃閃的太陽底下把我撿起來,我看他樂的像個包子才大著膽子勸,我是銅的摔不壞,但少奶奶那套汝窯天青的茶具可是寶貝,不該不仔細。
喬升平戳我:“嫌你礙事才讓你出來曬太陽,茶壺又沒長眼。”
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矯情!
喬升平吧砸吧砸嘴,一臉回味說:“你不懂!”
喬升平跟偷了腥的貓一樣眯著眼,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我又想少奶奶說的那句“嘴堵上”的話,噫!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難怪不讓我看,少奶奶揍喬升平一頓也該呀!
我又看一眼緊閉的房門,心裏泛酸,果然談情說愛就要關起門來,開門是要談正事的,也不知道少奶奶這門會關到什麽時候。
三天之期眨眼即過,汽車停在任府門前,少奶奶的衣物並沒幾件,墜兒拿出來的也就兩個包袱,其中一個還是喬升平送來的那個豆青色繡蘭草的,墜兒知趣的找一輛三輪車借腳,喬升平靠車頭上望著從任府走出來的少奶奶,咧嘴一笑,轉身把車門打開,立在旁邊像個優雅的紳士。
少奶奶疑惑的走到跟前,看駕駛座沒人問喬升平:“你開來的?”
喬升平示意少奶奶上車坐穩,關上車門隔著車窗挑眉:“那是!我去年專門跟洋司機學的,你沒見過,我平時就在院子裏跑跑。”他又轉到駕駛座:“天熱,帶你去錢塘吹吹江風,晚點回家。”
還記得我旅行21世紀新中國時聽的一個詞匯——香車美女,那裏的車比之喬升平這輛福特實在小巧,但它們意境相通,蘭博基尼配長腿嫩模,彪悍的福特才配浙杭淑媛,這是時代的美印。
福特還是那個火燒屁股的模樣,聲音也媲美春雷,與它龜爬到錢塘江岸的速度很是不配,這就是差別,我在車裏顛的要吐,少奶奶在車裏卻穩得像一羅輕紗,晃起來都是柔美,搖起來也是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