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上香(上)
待一行人到了閑雲觀，這一年一度的盛況果然是名不虛傳，縱是坐在馬車上，韓弄潮等人都能感受到外頭的人聲鼎沸、人流如織。
看見公主府的馬車，在門口已候多時一位師太和兩位小尼，立即迎了上來。
待她們對蕭若涵行了禮，恭敬地稱了一聲“郡主”之時，韓弄潮才知曉原來她們此行是沾了蕭若涵的光，才會有觀裏的師太專門出迎這樣的待遇。
而且看這位自稱是“靜覺”的師太身邊還跟著兩位小尼，據韓弄潮估計，她在閑雲觀的地位不低。
眾人於是隨了師太進了閑雲觀。一路上，蕭若涵身邊的宋嬤嬤在前頭與靜覺師太相談皆歡，韓弄潮甚至能時不時地從師太嘴裏聽到她對蕭若涵的讚美之詞。
蕭若涵全程沉默少語，在靜覺師太提及她時言簡意賅地應酬幾句，充分顯示出世家女子的矜持和修養。
綴在眾人後麵的韓弄潮，沒有在意這些有意無意的冷落，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周圍熙熙攘攘的香客，覺得很是新鮮。這樣的盛況，在前世已然不多見了。
一眾人等被帶到了一個清幽淡雅的小院子，待分配好廂房，靜覺師太客氣了幾句就告辭了，韓弄潮於是與蕭若涵暫時道別，各種回了自己的廂房。
待韓弄潮坐下歇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二太太那邊就派了人過來，與她們約了巳時一起去拜菩薩。
坐了大約一個時辰的馬車，特別是一路上的顛簸，讓習慣了走水泥路的舒適和平穩的韓弄潮尤其不適應，一番下來也是累得夠嗆，所以她先是修整了一番，眼看快到了與二太太約定的時辰，就起身往蕭若涵所在的廂房走去。兩人的廂房都是在一個院子裏頭，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就到了。
然而蕭若涵看著進來的韓弄潮，卻是帶著歉意說道：“應該是我前去等二嬸才是。”
這點小事根本就不值一提，韓弄潮當即搖頭表示無礙，一旁的宋嬤嬤卻突然插話：“也怪老奴，忘記了這裏是白雲觀，侍候郡主的時候也就沒有在府裏利索，耽誤了些許時間。”任誰都能聽出她語氣裏的不以為然。
“出門在外，肯定是沒有在府裏方便，隻是從小到大，母親都沒有把我們嬌慣得如此不堪，在外頭還要勞煩長輩在旁等候！”蕭若涵粉臉含霜，顯然是動了怒。
大家都被她這番話驚住了，尤其是袁嬤嬤和錦兒、雲芝等人，原本浮現在臉上的憤憤之色頓時消散，均一臉的解氣。
在她們心裏，宋嬤嬤在人前再風光，到底也不過與她們一樣，是公主府的下人罷了，憑什麽連她們的主子都敢不放在眼裏？
宋嬤嬤卻是一臉不可置信地僵在那裏。
估計她做夢都沒想到，一向清冷自若的蕭若涵會為了韓弄潮，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讓她沒臉。
韓弄潮直接無視宋嬤嬤，卻第一次用認真的眼神看著眼前這位一臉較真的少女，心裏湧起了一股久違的暖意。
眼看時辰不早，眾人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蕭若涵於是跟著韓弄潮來到了閑雲觀的正殿。這時大殿裏雖然人流依然不少，但是比起她們剛到之時的情形，還是開闊了很多。
韓弄潮等人站在門口沒等多久，遠遠就看見二太太帶著韓家的一眾女眷走了過來。待其走近，眾人的目光均被二太太臉上那副神采飛揚之色吸引了過去，連韓弄潮也不例外。
這距她上次回門才幾天？二太太這陰晴不定的變臉戲法，真讓她長見識了！
韓弄潮一時也琢磨不透其中的原因，她與一旁的袁嬤嬤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帶人迎了上去。眾人見禮過後，二太太拉著蕭若涵妙語連珠，任誰都能看出她此時心情愉悅。
韓弄潮微不可見地看了看此時在眾人後麵，拉著二太太身邊的洪嬤嬤一陣交頭接耳的袁嬤嬤一眼，露出一個會意的笑容，隨後就跟著眾人一起進了大殿。
正殿裏頭香火縈繞，莊嚴肅穆，二太太領著韓家一眾人等虔誠地跪在地上，正正經經地拜起了大殿裏頭的觀音金身像。
韓弄潮入鄉隨俗，也對著慈眉善目的觀音菩薩恭恭敬敬地叩了幾個頭、上了香，隨後就拉著蕭若涵在大殿上四處悠轉。
若是之前，她還不敢對蕭若涵如此隨意，隻是經過剛才的小插曲，讓她真切地感受到蕭若涵隱藏在清冷外表之下的一副赤子之心，在她麵前也就沒有過多的掩飾，所以兩人的關係無形中就拉近了許多。
而宋嬤嬤，再也不複之前的張揚，全程默不作聲地跟在一旁。
至於香油錢，早就由袁嬤嬤交給了大殿上的兩位師太。夏明晴比韓弄潮想的還要大方，從公中拿了五百兩銀子給她，加上她們私下添的，合起來差不多七百兩，在她眼裏算得上是一筆巨款了。
兩位師太專程對她們道了謝，還回贈了閑雲觀主持師太親自加持的護身符。
隻是讓韓弄潮意外的是，兩人對於她認為的巨額捐贈卻是沒有露出過多的詫異，似乎以公主府的地位，捐贈這個數目的銀子隻不過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這頓時打破了她對出家之人四大皆空的臆想，看來有人就有江湖這話不假，連號稱最為清淨的佛門，也染上了世俗的眼光。
拜完菩薩，也就臨近正午了，眾人於是各種回了廂房用膳。
午後，歇了一覺的韓弄潮起來沒多久，一位自稱素雲的小師太來到院子裏頭恭恭敬敬地帶話：“主持師太請蕭二夫人與郡主移步祥雲殿一聚。”
閑雲觀的主持是在上京以精通佛理著稱的慧覺師太。
韓弄潮於是客氣地應了，隨後就與蕭若涵一同去了祥雲殿。她們一進門，便見到了先到一步的二太太，也見到了她身旁那位一身素袍的慧覺師太。
慧覺氣質出塵、談吐不俗，見到進門的眾人，她立即迎了上來。
她最後望著蕭若涵感歎道：“貧道幾年未上門拜訪長公主殿下，沒想到郡主已經長得如此亭亭玉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