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一套珍珠頭麵
待韓弄潮走了之後，屋裏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進出的丫鬟都輕手輕腳的，恐怕發出半點聲響，驚擾了一臉疲憊地坐在太師椅上的夏明晴。
果然如韓弄潮所言，這些天的事情還是讓她的身體有點吃不消。
“怎麽樣？”
不知過了多久，夏明晴突然出聲問道。
“看著倒像個懂事的。”
在一旁幫夏明晴捶腿的林嬤嬤，沉吟了一下回道。
這樣的評價還算中肯，夏明晴回想起韓弄潮剛才的表現，“唔”了一聲，表示同意林嬤嬤的話。
“懂事”也就表明懂進退，他們這樣的人家，需要的正是這樣識時務、懂進退的人。
“隻是——”林嬤嬤遲疑了一下，又道：“老奴不明白，殿下為何要如此抬舉二夫人?”
話裏指的是今早給韓弄潮那一套珍珠頭麵當見麵禮之事，這個疑問可是讓她揣了一個早上了。
在林嬤嬤看來，以夏明晴的身份，縱然犯不上給身為新人的韓弄潮來一個下馬威，但更用不著這樣抬舉對方。
所以當看到夏明晴拿出的見麵禮竟然是那一副頭麵之時，林嬤嬤驚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臉上的神色與袁嬤嬤如出一轍。
“嬤嬤又不是不知道，那一套珍珠頭麵隻適合年輕人戴，我一個四十出頭的半老徐娘，留著也隻是壓箱底，難道還能戴出去跟小姑娘們爭風不成？”夏明晴說著便舒服地吐了一口氣，像是把身體的疲憊都吐了出來，最後慢斯條理地補充了一句：“本宮可不想讓別人說我老不正經。”
林嬤嬤剛想問，既然如此，留給郡主當嫁妝豈不更為合適？隻是她轉頭一想，蕭若涵的喜好獨特，向來嫌棄珍珠做的首飾太過花哨，不甚喜歡，就算是給了她，多半會被她隨手放在一旁就不管，倒是讓人惋惜得緊。估計這就是夏明晴最終沒有給她的原因吧！
想到這些，林嬤嬤也就改口說道：“老奴是怕二夫人不知道那套首飾的價值，若是不小心損壞或者遺失了，那可就不美了。”
“父皇當初之所以命人給本宮打了這套首飾，是因為本宮那時風華正茂，戴這樣的首飾正好，若是把它壓在箱底蒙塵，那才是辜負了父皇的心意。”夏明晴不以為然地說道。
在她心裏，值得銘記的隻有父皇當時的那份心意，不是這些死物。
身份格局不同，看問題的角度自然不一樣，林嬤嬤見夏明晴完全不把這事放在心上，隻能在心裏暗暗可惜幾句，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無獨有偶，袁嬤嬤也是知道這套首飾的來曆的，所以一回了屋裏，她就一臉鄭重地對韓弄潮說道：“夫人，二爺如今不在府中，我等又初來乍到，不懂府裏的規矩，依老奴看，夫人還是盡早求長公主給夫人指派一個管事嬤嬤吧。”
韓弄潮卻是沒想到袁嬤嬤一回來就跟她說這件事，不由問道：“嬤嬤此言有理，但是為何要如此著急？”
她此時想的是，剛嫁進來就張嘴要人，會不會太張揚了點?
前世的經曆告訴她，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還沒來得及透徹全局之前，裝傻充愣、扮豬吃老虎才是王道！
“老奴也知道有些急，隻是夫人有所不知，長公主今日給夫人的那一套珍珠頭麵，若是老奴沒看錯的話，應該是長公主及笄之後，先帝特意命人為她打造的那一套珍珠首飾，寓意為‘如珠如寶’，尤其珍貴。老奴僥幸知道這件事，如今才能提醒夫人，若是別的事，隻怕老奴就力不從心了。”
言下之意就是今時不同往日，在公主府她能力終歸有限，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能事事為她想得周全，所以讓韓弄潮找一位更加懂得公主府規矩的嬤嬤回來。
韓弄潮聞言心裏頓時震驚了一把，她沒想到夏明晴會給了她這麽珍貴的東西當見麵禮。這可是寄托了一位父親“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和對女兒的珍愛之意啊，更何況這位父親還是大夏當時最有權勢的人，就更加顯得這一套首飾的意義非凡了！
隻是她很快就恢複了常色，安慰袁嬤嬤說道：“嬤嬤不用擔心，這套首飾既然如此珍貴，我們仔細收好便是。至於嬤嬤的提議，我明日就前去找長公主說這事。”
橫豎不過是一套禦賜的首飾，物是死的人是活的，還能讓它影響到自己的平常心麽？既然夏明晴舍得給她，那就說明，她也不差這區區一套珍珠頭麵了，她接著便是。
不得不說，有著現代人的靈魂和思想的韓弄潮，對袁嬤嬤刻在骨子裏頭的那一套尊卑思想，是打心裏不認同的。
不過袁嬤嬤說的這些，倒是給她提了個醒，長公主身份尊貴，與她交往的人家注定也是非富即貴，她這個初來乍到的小白，還是慎重一點為好。若是有個見多識廣的嬤嬤在身邊指點，就可以讓她少走很多彎路。
沒見過豬還沒吃過豬肉嗎？雖然她不清楚自己穿越的這個“大夏朝”具體屬於人們熟知的哪個朝代，但是據她了解，這種君權神授的時代，等級深嚴、規矩刻板，分分鍾能壓死人，她若是不未雨綢繆，搞不好就會在這裏翻了船！
所以第二天，韓弄潮就起了一個大早，琢磨著要如何向夏明晴開口，林嬤嬤卻適時地領了一個人到了扶雲院，“這位是薑嬤嬤，曾經在宮中侍候過貴人，殿下想著二夫人剛進門，有諸多府裏的規矩不了解，所以就特意請了薑嬤嬤前來給二夫人當教習嬤嬤。”
韓弄潮簡直抑製不住滿腔的喜悅：“還是嫂嫂想得周到，勞煩林嬤嬤回去替我轉告嫂嫂，遲一些我親自上門向她道謝！”
林嬤嬤把人帶到，也就出聲告辭：“二夫人滿意就好，老奴這就回去稟了殿下。”
韓弄潮目送林嬤嬤而去，臉上的喜色漸漸隱去，目光變得迷離——能如此及時地解了她的窘迫，想必對她一切的情況了如指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