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夢

  二牛的妻子領著他們去客房,有些不好意思道:“屋子簡陋了些,且隻有兩間房,就委屈你們將就一晚了。”


  沈君早已經有些後悔給主人家帶來這麽多麻煩,現在聽婦人同他們表示歉意,忍不住道:“嫂子你可別這樣說,肯收留我們已經感激不盡了!”


  說著婦人已經帶著他們來到客房門前,她將手裏的遊燈遞給沈君,“我就領你們到這裏,接下來你們自己安排吧,實在對不住了。


  沈君接過油燈,再三感謝過後,婦人擺了擺手離去,消失在了院子中。


  沈君推開一扇門將屋裏的油燈點亮,然後便拿著多餘的油燈往外邊走。


  屋子裏的少年叫住他:“哎!你到哪裏去啊!”


  沈君莫名其妙的停步指了指隔壁:“這間房留給你們睡,我去隔壁。”


  少年趕忙拉住他:“那不行,我怎麽能和劍主睡一個房間,我跟你過去!”


  沈君不幹了,他毫不委婉的指出:“我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睡一張床!”,說罷目光含蓄的盯著少年,“何況萬一你趁我睡著對我做出些什麽來怎麽辦?”


  對上那一雙澈亮如月的眼眸,少年臉“噌”的一下紅了,他惱怒的反駁道:“難道我就喜歡和人睡一張床嗎?何況……何況我對男的沒興趣!”


  “哦!那你臉紅什麽?”沈君好暇以整的看著少年,眼神有些玩味。


  他早發現這名叫景言的少年麵皮子薄得很。


  少年被說的啞口無言,隻得眼巴巴的向他家劍主求救。


  冷俊的男子正用深邃漆黑的眼眸定定看著沈君,俊美的臉龐在晦暗的油燈下更顯得有種朦朧的精致美感。


  沈君被他看的有些不適,心裏納悶的想,難道他不知什麽時候得罪過這南閣劍主了?要不然怎麽總是見他盯著自己看。


  所幸男子很快移開視線到沈君身邊的少年上,他神情淡淡,卻不容抗拒:“景言,讓沈君過去。”


  “哈哈,還是江劍主好說話,沈君這便告辭了,江劍主好睡!”


  沈君揚唇一笑,對著一邊氣鼓鼓的少年眨了眨眼,抬腳繞過他便要出門去。


  “劍主!景言絕對不能忘了身份同您宿在一間房裏,即便您饒恕景言大膽,南閣那些追隨劍主的弟兄們也不會同意景言放肆!請贖景言難以從命!”


  眼看著沈君將要邁步而出,少年咬了咬牙猛的拔身搶在沈君之前衝出了房間,飛快的撞開隔壁的屋子躲了進去。


  這一切發生在片刻功夫,沈君腳還沒來得及落下,隔壁屋子已經被那少年鎖上,似在嘲笑他的。


  沈君回頭看了著站在屋內身形挺拔修長的南閣劍主,目的不言而喻。


  豈料那南閣劍主與他對視片刻後竟然默然道:“屋子裏的床可讓給沈君。”


  沈君:“……”他要屋子裏的床做什麽?

  沈君咳嗽一聲,“我看我還是過去和他將就一晚上吧!”說罷灰溜溜的跑了出去敲隔壁的門。


  開玩笑,他要真和這位南閣劍主在屋子裏麵待一往上,不被凍死也被他的氣場壓死。

  江翊看著他的背影,心裏奇異的湧上一絲失望,然後便是深切的困惑。


  當晚江翊做了一個夢。


  夢裏海棠花燦爛,風吹南閣東月湖,少年的他在湖邊練劍。


  十五六歲的少女爬在假山石上偷看他,明亮的眼眸如同東月湖清澈的水。


  他沒有見過這麽大膽的侍女,劍脫手而去,極速飛馳著嵌入假山,落在離她腦袋半毫米的距離。


  “哎呦!”她嚇的叫了一聲,從假山上掉了下來,摔在了草坪上。


  少年的江翊不急不慢的走了過去,他取下假山上的劍,隨手一劃,將劍橫在她纖細的脖頸上,冰冷的俯視她。


  “你不怕死嗎?”


  豈料少女迎上他冰冷的視線,卻笑如夏花綻放,“怎麽不怕,不過我為了看少主練劍連命都豁出去了,於是就不怕了唄!”


  少年江翊心裏微微悸動,默默看著她不說話。


  她細數著道:“她們都說少主舞劍的身影非常好看,於是我就想偷偷來看看是不是真的,我都來南閣一個月了,卻連少主的麵都沒有見過,於是又隻能偷偷躲在假山後麵來碰碰運氣,不過少主,你為什麽要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兒舞劍呢?”


  江翊的聲音嗓子緊了緊,他淡漠道:“我習慣了。”


  “少主,你這樣的習慣可真糟糕!”她說著歎了口氣,皺著一張小臉,“人難道不應該高興的活著嗎?可是我從你的眼裏看不出一絲的快樂。”


  那時候的他從來沒有從其它人口中聽到過“你並不快樂”這句話,他身上肩負著南閣重振的重擔,多年來江湖人都說他沉穩睿敏,年級輕輕便已經劍法超群,是少有的絕世天才,沒想到有一日他會從一個小小侍女口中聽到一句“你並不快樂。”


  他的呼吸微微一亂,對上少女明亮的眼眸時,卻又冷靜的回答道:“我不需要快樂。”


  “沒有人會不需要快樂”,少女忽略那把架在她脖頸上的劍,從地上站了起來,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往前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著他笑。


  “沒有人是不需要快樂的,沒有快樂的人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肉體,少主你應該快樂一點。”


  江翊心裏一震,剛想要說些什麽,少女的身影卻忽然化為一抹虛影消失在他的眼前。


  江翊心裏一慌,上前想要抱住她,卻連她的一片衣角都挽留不住。


  “不要走!”


  他大喊了一聲,依舊踉蹌的撲了一個空,單膝跪倒在了草地上,無盡的黑暗蔓延過來將他吞沒,他的世界依舊是那一如既往的冷……


  第二日早間少年去敲他家劍主的門,奇怪的是屋子裏麵並沒有人回應。


  景言急急推門而入,便見他家劍主印堂發黑的閉目躺在床上。


  “沈君!沈君!你快過來!”


  沈君揉著眼睡意昏沉的打開門,他走入隔壁屋子道:“又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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