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領主的白癡女兒
郊外遼闊的田野一片鬱鬱蔥蔥。河岸邊涼爽的泥潭裏一頭老牛打了一個滾舒服的哞哞叫。綠野中一隻知更鳥撲愣愣振翅而飛驚起一群呆頭愣腦的無知鳥兒四散逃離。驕陽炙烤大地,遠處的景物變得扭曲而氤氳。即使在偌大的城堡裏也沒能躲過這四處彌漫的炎熱氣息。
樹陰下,獵犬安德魯愜意的躺在土坑中小憩,骨碌碌的車輪聲使得它睜開了一隻眼。”奧,可憐的老約翰,這麽熱的天你還要出遠門嗎?你和你的主人都瘦的隻剩骨頭了,還能去到哪裏?”
一匹蹄子都快磨禿了的老馬忽略了它話音中幸災樂禍的味道,回答道:“我們奉領主的命令送貝麗絲汀小姐到他的未婚夫那裏去。”
“哈哈,就你和你的老主人以及這輛沒有頂棚的板車?真是寒酸啊,都沒有我的狗窩華麗。貝麗絲汀小姐還沒有我受寵愛呢。不過誰讓她是個白癡呢?”
老約翰不再搭理安德魯,拉著主人和馬車自顧上路了。安德魯洋洋自得的翻了個身張大嘴打了一個哈欠,不想一枚鳥蛋從樹上落下不偏不倚掉進了它的喉嚨裏,頓時使它透不過氣來。它瘋狂的甩頭期望著能把鳥蛋甩出來但無濟於事,於是它嗚嗚咽咽的悲鳴,瘋狂尋求幫助但卻無人搭理。就在它絕望的時候,那個白癡的小姐從馬車上跳下來把手伸進它的喉嚨裏把蛋摳了出來。
城堡的落地窗戶後一位貴婦人厭惡的看著這一幕,問向她身後的仆人:“這個把手伸進狗嘴裏的惡心女孩是誰?“
“夫人,那是您的女兒貝麗絲汀小姐。”仆人不冷不熱的回答道。
“嗯?為什麽我不記得她?讓我想想”於是貴婦人開始掰著手指頭數數,“我勇敢的大兒子尼古拉斯,英俊的二兒子瓦倫吉爾,大女兒美麗的安特蕾西,然後是聰明的特雷西亞,不聽話的帕特裏夏,可愛的薇薇安還有雙胞胎沃裏克和海爾西姆最後是小不點丁波。”貴婦人疑惑的轉向她正在看書的丈夫問道:“親愛的,你記得我們有個女兒叫貝麗絲汀嗎?”
“你生了那麽多孩子我怎麽可能都記得,撫養孩子是你的責任所以不要問我。”領主不耐煩的回答道。“你可不要忘記把成年的女兒盡快嫁出去,我可沒有多餘的義務去照管有了夫家的女孩子,定了婚就是的那邊責任了,可不是我的”領主又再次補充道。
“管她是誰?反正都要離開,就不用我操心了。”貴婦人說著離開了窗口去喝她的早茶。
麥哈姆德和他的老馬正穿越一片大麥地,迎麵走來兩個戴著破舊草帽的少年。其中一個紅頭發少年看到了貝麗絲汀,眼睛一亮,高興地衝他的同伴說道:“看,是領主的白癡女兒。我們可以去要她的東西,不論什麽她都會給的,隻要裝裝可憐就好了。”
“好主意”臉上長滿雀斑的少年附和道。
兩個少年攔住馬車摘下草帽行了個禮,然後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說道:“尊貴的貝麗斯汀小姐,請可憐一下我們兩個窮苦的人吧,我們已經好多天沒有喝到大麥酒了。請恩賜我們一枚金幣,好讓我們能到蘭丁酒館買一桶上好的麥酒。”
溫柔的少女立刻同情心泛濫,她最不忍心看到別人受苦,對別人的懇求更是無力拒絕,即使是沒錢喝酒這樣荒唐的理由。
就在她可憐的幾枚金幣很快就又要失去一名同伴時,老邁的麥哈姆德氣憤地揮舞起馬鞭,叫嚷到:“你們這兩個可惡的小鬼,不要再欺騙善良的貝麗斯汀小姐了,隻有魔鬼才會狠心騙取她的錢財。再也沒有比她更窮苦的小姐了,那些金幣是她的嫁妝如果少了她就會被退婚。所以我絕不允許你們打她金幣的主意。快滾吧,否則我的馬鞭會毫不客氣的抽在你們身上。”
趕走了兩個少年,馬車繼續行駛。太陽越來越毒辣,盡管貝麗斯汀把唯一的一把傘撐在了老麥哈姆德的頭頂,汗水還是順著老人布滿溝壑的臉頰不斷流淌。最終老人熱暈了過去。等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樹陰下的馬車上,而貝麗絲汀在旁邊不遠處支起鍋正在燒水。誰能想到一位尊貴的領主的女兒能夠獨立完成趕車,取柴,燒水等一係列哪怕是女仆都很難獨立完成的事情呢?
“可憐的小姐,被父母忽略,被仆人欺負卻依然仁慈善良沒有哪怕一句怨言,我的小姐難道真是個白癡?”老人悲哀的想到。
盡管老人很想喝一些涼水,但他還是把貝麗斯汀辛苦燒開的溫水喝下去,卻發現很解渴。老人看著少女滿頭的汗水,不禁向上天禱告:“仁慈的天父啊,貝麗斯汀小姐是我見過的最可愛也最可憐的女孩了。請您祝福她嫁給一個愛她的人,婚姻能夠幸福。”善良的老人將蒼老褶皺的雙手合十,虔誠的為他人許下祝福,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多麽高尚。
感受到老人善意的女孩心裏如同喝過冰水一般清涼舒爽,更覺得有使不完的力氣。快速的收拾好炊具,她利落的跳上馬車,載著老人繼續前行。
洛斯羅曼侯爵夫人是一位偉大的母親,沒有人會否認這一點。但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並不是個負責任的母親。她生育了一雙手正好可以數過來的子女,但卻再沒有精力擔負起教養他們的責任。最大和最小的孩子還能夠得到她多一點的關注,處在中間的孩子卻很容易被忽略。
作為第六個孩子的貝麗絲汀最為尷尬,她自降生便具有一種悲劇性的魔力:存在如空氣一般透明。母親被哥哥姐姐以及精力旺盛的父親纏著很快忘記了她,弟妹的陸續降生讓她最終被徹底遺忘了。而父親壓根不知道也不在乎自己有多少子女。
因為沉默不愛哭鬧,奶媽也總是忘記喂她,結果就長成了一個瘦弱幹癟的小姑娘,以至於她被糊塗的女仆當成仆役的孩子帶去廚房幫工。
廚房是她兒時的樂園。那裏總是熱烘烘的,始終彌漫著香甜的氣味。那是迷迭香,香草還有各種果子以及麵粉散發出的食物味道。
廚娘梅爾夫人是個壯碩的婦人,她身前山峰雄偉,穀地寬闊;身後則是渾圓碩大的兩片臀瓣。她的腹部高高隆起,不差雙峰絲毫,她廚裙上的口袋裏有取之不盡的食物。
後來,她給貝麗絲汀縫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小口袋,隻可惜並不具有那種非凡的魔力。慷慨的梅爾夫人總會在口袋空了後及時的填滿它。但因為貝麗絲汀會給所有在廚房出現的人分享她口袋裏的食物,所以梅爾夫人填口袋的頻率之高讓她禁不住期待真有一個魔法口袋給這個小家夥帶上。
馬廄裏的板車鋪上幹草和褥子就是非常舒適的搖籃。特別是當板車晃晃悠悠駛出城堡,暖洋洋的太陽照在臉上時,她便很快愉悅的睡著了。
這時,她便能逃開從嬰兒時期便糾纏她的聲音。那時,她睡在大床上,屋子巨大空曠。白色透明的飄忽身影,嗤嗤的怪笑,悉悉索索的齧齒聲,這些她好奇的有趣事物都在腦海中聲音響起的瞬間消失了。那些聲音似乎是要將她的小腦袋灌滿。但她太小了,吸收的好慢好累,累到無法出聲。所以,直到六歲城堡裏的人才聽到她開口說話。
貝麗絲汀是個啞巴的謠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是個白癡的認知。正直的女教師簡偶然得知這個女孩是領主的孩子後,出於同情自發的開始教導這個白癡的女孩子。她沒有多要一份薪水,甚至付出了更多的心血。因為,和這個孩子相處越久,她就越接近那孩子腦海中那片純淨嶄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