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黃河西來決昆侖
肆虐的洪水混雜著斷裂的枝杈和飛滾而出的石塊從山穀奔瀉而下,轟隆的巨響深深撞斷人們心中最後的一道防禦牆,沿邊的房屋與人群,脆嫩的籬笆,堅硬的屋脊在來勢洶洶的洪水麵前都敗下陣來。
泥濘混雜的漿水中隨處可見的漂浮著七零八落的物件,和來不及逃命的屍體,黃發垂髫的孩童,瘦弱不堪的女人,步履蹣跚的老人。因細小的原因而喪失逃命的能力,等待他們的將不再是父母的寵愛,丈夫的疼惜,子孫的孝順,他們的殘生隻能擁抱那冰冷的漿水和永世不負相見的親情。
被洪水長時間浸泡過後,他們的身體開始泛白浮腫,也許曾經他們都是向往美好之人,而如今,弱小的生命卻在災難麵前突然戛然終結,隨風而逝,這個世界也將不再有他們的腳印,不再記得他們……
呼救聲,哭喊聲,四方回響,山河動容。
今日的養心殿氣氛低沉的有些駭人,當差的太監們都戰戰兢兢的跪在門口,大氣都不敢出。
“放肆。”洪武有力的聲音從殿內傳來,震蕩的力道透出他深深的憤怒之意,一身明黃龍袍的男人坐在龍椅之上,雙手握緊龍椅上的龍頭狠狠的向下砸去,麵色異常黑沉。
他的左手邊,默默立著一位暗黃莽袍的男子。
冰涼的金黃宮磚上跪著一群身著朝服,頭戴宮帽,身形抖顫的人,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滾而下,落在金黃宮磚上顯出一片潮濕。眾人的都是驚恐萬分,隱隱不安的屈俯在地。
傾盆大雨從天上直直的倒下來,好似一點也不留情誼……
兩個細小的身影從萬階台上匆匆跑來,越來越近,蘇來福遠遠就瞧見二人的身影,招手吩咐小太監上前取下二人身上的鬥笠,恭敬的向二人行禮,“給四王爺,六王爺請安。”
淩亦逸微點了一下頭,道:“蘇公公快起來吧,父皇他怎麽樣了。”
蘇來福起身,神色焦急,道:“一清早的時候皇上就豐州突發洪水之事,龍顏震怒,一連斬殺五名豐州大臣,這會子皇上還在氣頭上,兩位王爺進去還是小心些為好。”
“嗯,本王知道了,多謝公公提醒。”
淩亦逸二人踏進養心殿內,瞥見一幹人等跪俯在地,氣氛僵持,心中隱隱不安。
“給父皇請安。”二人同時跪地請安。
“起來吧。”
威嚴的聲音深深震懾住在場的每一個人,眾人都深埋著頭,不敢言語,生怕因自己的一不小心觸怒龍顏,性命不保。
都說伴君如伴虎,卻不知猛虎也有不及君的時候。
“你們就此有何對策?”
淩亦澈抱拳,道:“父皇,豐州地處江淮一帶,地勢低窪,又湖泊眾多,水量本就充盈,外加現下正值夏季,暴雨頻發,一時間各湖的蓄水量達到最大,又排泄不出,從而會導致突發洪水。”
江淮一帶本就是多水之地,在暴雨連綿的夏季突發洪水也是常有的事,坐在龍椅上的人微微點了點頭。
“老四呢?”
“父皇,豐州之所以抵擋不住洪水,多半與淮豐堤壩有關,堤壩不牢,洪水自然有了傾瀉的出口。”
皇帝的眼神有些微亮,偏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太子,搖了搖頭,都是朕的兒子,怎麽差別這麽大。
他們二人都能一語中的,為何你卻不知所雲,倘若等朕百年以後,誰還會幫著你護著你的皇位。
“豐州突發洪水之事,事出突然耽誤不得,你們二人明日就啟程趕往豐州,務必解決好此事,安撫好百姓的情緒,切記不得出現災民鬧事現象,否則拿你們試問。”
“是,兒臣遵旨。”
淩亦逸二人出了養心殿,心都微微沉痛,在父皇的眼裏,永遠在乎的都是太子一人,哪怕太子對實時局麵一竅不通也要千方百計的護著他……
嘩嘩的滂沱大雨從天而降,打濕了楓葉亭中的一切生氣,各種花草被大雨衝溉的無精打采都翠弱的伏在地上,痛苦的不敢起身。一池遊魚倒是不在意這連綿不斷的暴雨,自由自在的在深深的池水中暢遊,甘之如飴……
傾城懶懶的趴在窗台上看著屋簷上的雨滴,成串成串的滴落,濺起一片水花。
她一點也不喜歡下雨天,以前在現代的時候,隻要是下雨天她都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她寧願天天呆在宿舍裏睡覺也不願被舍友拉著下雨天在外閑逛。
“天天就知道下雨,這麽多天了,你還沒忘沒了了是吧。”傾城指著暴雨的天空埋怨道,一臉怒氣衝衝的樣子。
“噗呲”一聲,從門口傳來一聲嘲笑。
顧邊城滿臉笑意的抬腳進來,道:“真沒想到還會有人在這氣呼呼的埋怨上天下雨。”
“大哥,你怎麽來了?來了也不通報一聲在這偷聽人家說話一點也不像君子所為。”傾城見他嘲諷自己,不快的瞪了顧邊城一眼。
他笑了笑,道:“要是通報了,大哥還能看見這麽難得的一幕嗎?”
“切”傾城切虛一聲,表示自己的不滿,轉過頭去,懶得搭理他的嘲諷。
“大哥是怕你無聊,特地陪你來下下棋,既然傾城這麽不待見大哥,那大哥就走了。”顧邊城佯裝向外走去,步伐又小又緩。
下棋?傾城眸光流轉,在這閑來無事的暴雨天,下下棋也不妨是一件打發時間的樂事。
“大哥……”
顧邊城停住腳,轉身過來,“怎麽還有事?”
“嘿嘿”傾城憨憨一笑,掩飾住自己的尷尬,“大哥,我們還是下棋吧,傾城去拿棋盤。”說罷,便溜了。
顧邊城無奈的搖搖頭,微微苦笑,這丫頭……
擺好棋盤,傾城突然有些懵了,她忘了自己不會下這個朝代的棋,蹙著眉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怎麽了?”顧邊城察覺異樣輕聲詢問。
狡黠的目光微微一轉,輕翹嘴角,“大哥,今日這棋我們換一種玩法可行?”
顧邊城看著傾城微笑道:“傾城想怎麽玩,大哥都依你的。”
“這棋叫五子棋,黑棋歸大哥,白棋歸我。玩法也很簡單,黑子先落,隻要各方向的同一色棋子有五個連在一起,算單局贏,可以取走,直到另一人手中無棋就算全勝。”
聽傾城說完,顧邊城一臉詫異,這種奇怪的玩法傾城又是從哪得知的?為何總有一種感覺傾城變了?
“傾城,這,這種方法你是如何知曉的?”顧邊城懷疑的問。
“我”傾城故意偏轉了頭不去看顧邊城打量的目光,“我是閑的無事,自己瞎琢磨的。”
顧邊城似乎有些不相信傾城的話,“是嗎?”
“當然。”傾城故意挺直了身子,緊緊的盯著顧傾城,目光坦然。
“即是傾城想的玩法,那大哥可要盡心些,可不能被傾城比下去。”顧邊城笑著看傾城,像是相信了她剛剛的話。
兩色棋子一隻一隻落在棋盤上,像墨色的遠山連綿不絕。
看著手中的白棋越來越少,傾城的額頭微微冒汗,自己的五子棋水平明明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怎麽到了大哥這,自己倒成了臭棋簍子。傾城心中暗暗埋怨,這大哥不是第一次下五子棋嘛,怎麽每次都能猜出我落哪?
看著傾城目不轉睛的死盯著棋盤上的一塊空地,睫毛一顫一顫的,顧邊城有些好笑,這丫頭,還以為我沒注意到那塊落子白棋贏的地方嗎?
突然想逗逗她,顧邊城故意拿著黑棋,裝著舉棋不定不知該落在哪的糾結神情,暗中卻在偷偷觀察傾城的神色。
他把黑棋定在那塊空地,緩緩落下,傾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默默祈禱,可不能落那啊。
突然顧邊城又抽走了黑棋,隨意落在一空格上,傾城終於放下心來,麵露喜色。
“哈哈,大哥,我贏了。”傾城一隻一隻的拿走那成串的白棋,語帶欣喜。
顧邊城裝著一臉遺憾的樣子道:“是大哥剛疏忽了,不然……”
傾城不屑一顧的白了他一眼,“切,大哥都輸了還狡辯,明明是我棋藝精湛,大哥敵不過我,還不承認。”
聽到傾城這一番詭辯的言論,顧邊城愣了愣神,一臉無語的樣子。
傾城翻了翻眼,裝作看不見的樣子,自顧自的下著棋。
屋外的暴雨好似小了些,微微的亮光從屋外透進來照亮了這一方小小的棋盤。
顧邊城看看屋外,臉色微帶傷痛,緩緩道:“今日豐州突發洪水,淹死百餘人,也許此刻說話間都有生命在消逝。”
突發洪水?
“豐州本就是多水之地,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出現大量的降雨,隻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今年發了洪水。”
“大哥,那可有挽救的法子?”傾城急切的問。
多年前,她親眼目睹過洪水衝破堤壩,一瀉千裏的景象,那場懼人的災難帶走了她很多家人朋友同學,而當時她,隻有十歲……
“皇上今日已派了四王爺,六王爺前往豐州治水,相信兩位王爺一定不會辜負眾人的所托,順利而歸的。”
他,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