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聶林從懷中摸出遠鏡, 看了一眼, 天楚國大軍果然是打起來了, 他擔心是對方的計策,便派出探子去摸清楚。


  ??探子很快就回來回稟, 說他基本上已經靠近到敵軍軍營了,也沒人有空理他,對方真真死了很多人, 營帳裏麵已經是血流成河。


  ??聶林謹慎起見, 一連派了好幾撥探子,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答案, 總算相信他們沒有摔得狗啃屎,但卻走了狗屎運,對方還沒攻城,自己先內訌了, 那他們現在隻需要一邊看熱鬧一邊防止不殃及池魚就行了。


  ??這時,在秦州城後門一直等候的李富順沉不住氣了, 他誆聶林交出指揮權沒能成功, 天楚國大軍看見聶林還在城樓上,應該就啟用第二方案, 給他信號, 他們雙方同時攻城。


  ??可他等了整整三天了, 卻沒有等到對方的信號, 他等的是心浮氣躁, 卻又不知何去何從, 隻能向北玄城飛鴿傳書,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帶的十萬大軍從未上過戰場,本來從北玄城密道直接離開時,個個都是摩拳擦掌,興奮地不得了,三天的時間,已經快要將他們的鬥誌磨沒了。


  ??如今這十萬大軍就屯兵在秦州城外,卻隻能望門興歎。


  ??李富順正在自己的營帳裏來回踱著步子,他也不敢出門,怕自己的情緒會感染全軍。


  ??忽然一名探子衝到營帳前:“丞相,咱們後方出現不明軍隊,全都穿著黑色勁裝,距離我們不足十裏了。”


  ??“有多少人?”李富順吃了一驚,連忙出了營帳,看著那探子問。


  ??探子頭低得更深:“約莫有兩萬人馬。”


  ??李富順略微放了心,他怎麽說也有十萬兵馬,對方不過兩萬,就算是來打仗的,也不是對手,何況那些人說不定是太子殿下派來的人。


  ??他一方麵讓人做好迎戰的準備,一方麵自己又帶著人往那些人來的方向迎了迎。


  ??十萬大軍聽說有仗可打,快要磨滅的鬥誌重新被點燃,很快集結軍隊,全體來了個向後轉,對著後麵的敵人,留下部分人盯著秦州城方向。


  ??李富順帶著人剛剛出了營帳,就收到對方的來信,信上說他們是太子殿下派來相助他的,信的後麵還有蕭駿的個人印鑒。


  ??他年紀一大把,又熬了好幾天,估計眼神不大好使,根本沒分得清那個印鑒是真是假就信了,他立刻又往前迎了二裏路。


  ??直到他碰上那兩萬人馬的領頭人之時,他才覺得不對勁,這時想要逃已經來不及了,自己帶來的幾百人根本不夠對方下酒菜的,三兩下就被解決了,他也被俘。


  ??路威看著被俘,已經蔫成一團的李富順,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怎麽,丞相大人,好久不見,您怎麽跑這苦寒邊關來了?”


  ??李富順垂頭喪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隻好任由對方幾個年輕的士兵將他壓到了一輛馬車上。


  ??這次他們行動是十分秘密的,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錯,衛王身邊的人為什麽會來這裏?還有,衛王究竟何時擁有兩萬人馬的軍隊了?


  ??“你們衛王擁兵自重,竟有兩萬人馬,若是皇上與太子殿下知道了,衛王將會被判處砍頭。”李富順在馬車裏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馬車外的路威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哪有什麽見鬼的兩萬人馬,他們隻有兩千人,每個人騎著馬走得遠了些,在樹林裏帶起很多塵土,讓人誤以為人很多。


  ??他們不費一兵一卒就俘虜了李富順,這還要多虧了衛王殿下臨走時的妙計。


  ??路威臨走時,衛王囑咐他說,李富順其實是一個非常膽小懦弱之人,聶林若是不肯開城門,他一定會給蕭駿去信,若是他能截住信,然後在詐一下,李富順準定中圈套。


  ??果然不出所料,這個李富順真是好騙的讓人驚訝。


  ??路威帶著他的兩千人直接到了秦州城門下不遠處,與李富順的十萬人馬相遇,因為有丞相大人在手,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十萬人馬收編了。


  ??聶林正納悶天楚國內亂的事情呢,又有一個探子來了,說是後方的十萬兵馬突然動了,而且是往回走了。


  ??他立刻拿出地圖看了看,還未想出個所以然,第三個探子來了,說是對方的主將似乎換了,看似是衛王身邊的人。


  ??聶林眼前一亮,他立刻跑到秦州城後麵的城樓上看了一眼對麵的軍隊,因為在城樓下,他看得很清楚,對方的主將居然真的換成了衛王身邊的路威。


  ??路威似乎看到了聶林朝他看過來,朝著聶林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然後比劃著讓人打開城門。


  ??雖然這兩年聶林與蘇玥互通有無,知道衛王絕對可靠,路威也是衛王身邊最信任的人,可今日這混亂的局麵,讓他不敢相信對方,便沒有立刻打開城門。


  ??路威打不開城門,看來聶將軍除了郡主是誰也不肯信了,他很無奈地看守著李富順,等著衛王與郡主到來。


  ??他們就這麽一個城內,一個城外,對峙了兩天一夜,這段時間內,絲毫不妨礙天楚國打得胳膊腿亂飛,血流成河。


  ??最終天楚國內亂的兩方似乎勢均力敵,然後……沒剩幾個蝦兵蟹將,聶林帶著人去掃了個尾,殺的殺,抓的抓,幹淨利落地解決了天楚國“大軍”。


  ??這時,天楚國大營中,主將營帳裏走出一個一身蒼玄國軍服的男子,約莫二十歲左右,麵色冰冷如刀,見到聶林微一拱手。


  ??聶林的腦袋就更懵圈了,他搞不懂,怎麽天楚國大軍的主將營裏走出一個身著蒼玄國軍裝的男子,而且對方看著對他還挺客氣。


  ??男子似乎知道他不明白,便淡淡地說:“聶將軍,末將蘇元,是鎮國公府暗衛,是郡主派到天楚國軍中,三年內一直爬到了天楚國主將的位置,就為了這一天。”


  ??聶林這才明白了整件事,也明白為啥秦州城後麵的十萬大軍為何突然換成了路威是主將,心說原來郡主布這個局已經精心布了這麽久,難怪對方會一敗塗地。


  ??聶林和蘇元帶著那些俘虜回到了秦州城,與此同時,蘇玥、蕭恒幾人也到了,他們與聶林匯合,分析目前的情形,做下一步的計劃。


  ??朱業雖然一直用曲子助皇帝拔除蠱毒,但皇帝一路顛簸,再加上蠱毒中的太久,雖然他已經有了些許知覺,卻依然沒有醒過來。


  ??衛王在秦州城扯旗稱皇,發出對蕭駿的討伐,他們一路帶著軍隊往東打,原本他們的軍隊就訓練有素,再加上百姓配合,很快就打到了北玄城下,隻等著攻下城門,將蕭駿擒住。


  ??北玄城皇宮內,蕭駿坐在玄書房,看著外麵一片蕭瑟的模樣,北風吹過,他即便是抱著暖爐,依舊凍得直打顫。


  ??二十年前,同樣是這樣的冷的天氣,他的母後生下了他,卻嫌棄他是個殘廢,而將他換給了慧貴妃,慧貴妃死後,雖然母後將他接到鳳鸞殿,嗬護有加,卻不曾在任何人麵前承認過他的身份。


  ??他原本該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嫡皇子,卻平白無故地變成了一個妃子的孩子,備受冷落。


  ??若不是他小時候身體不好,總是睡不安穩,也不會在半夜迷迷糊糊聽到皇後在他耳旁哭著說他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可能一輩子都會被蒙在鼓裏。


  ??是蕭恒,蕭恒奪走了他原本應該有的身份地位,以及父皇母後的寵愛,因此,他也要奪走蕭恒的一切。


  ??因此,三年前,也是在這樣冷的天氣裏,他偷換了蕭恒給秦州城蘇鐸的信,讓八萬將士全軍覆沒,他的雙手沾滿了那些將士們的鮮血,他常常夜裏睡不好,總是驚醒。


  ??他卻一點也不後悔,誰讓這些將士們是蘇家的將士,誰讓蘇家是蕭恒的後盾,他若是不讓那些人死,那麽之後死得就會是他。


  ??欣蘭走過來,貼心地將一個虎皮襖披在他的身上,給他係好,然後半蹲著在他身邊,就那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蕭駿方才的怨毒、仇恨以及複仇的暢快之感全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溫柔,隻有看著她時,似乎才能吝嗇地泛出點點溫柔之情。


  ??他伸出手放在欣蘭的頭上,寵溺地撫了撫:“欣蘭,蕭恒已經兵臨城下了,我苦苦經營了多年的一切,就要灰飛煙滅了,我不後悔,但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讓你跟著我這個殘廢,這些年吃盡了苦頭。”


  ??欣蘭搖了搖頭,將自己光潔的額頭放在他毫無知覺的腿上:“殿下,這些年能陪在您身邊,已經是奴婢最開心,最幸福的事情,奴婢不奢求其他,隻求與你同生共死。”


  ??蕭駿輕撫著她的發絲,淺淺一笑:“你啊你,咱們不是約定好,不要在我麵前自稱‘奴婢’,我也不在你麵前自稱‘本王’。”


  ??“沒關係,隻要能待在你的身邊,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欣蘭滿目都是幸福之意,她一隻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不知道這個節骨眼上,該不該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蕭駿。


  ??琢磨了很久,終究還是沒有說,她怕蕭駿知道了,他就有了軟肋,那麽北玄城這一戰就必敗無疑了。


  ??欣蘭抬起頭,看著蕭駿一笑:“殿下,馬上就要過年了,新的一年,殿下有什麽願望?”


  ??蕭駿看了一眼玄書房外懸掛的五彩燈籠,宮裏已經有了過年的氣氛,他心裏卻絲毫沒有喜氣,看著那些亮眼的東西就覺得心裏不舒服。


  ??“讓他們將這些東西都撤了,別在我麵前礙眼。”方才的片刻柔情立刻消失,蕭駿說完,已經背過身去,推著輪椅進了書房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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