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蔣念念從唐翠英那兒知道了小男孩的學校地址, 為了不讓餘桐語和蔣文平知道，她決定等上學後，再偷偷抽時間去看他。
??可惜高三的假放得太短，沒在家待多久, 她便回學校上課了，原本與顧時生商量好的看望李燕一事也隻能不了了之。
??一中向來禁止學生帶手機入校，蔣念念是走讀生, 所以她隻能每晚臨睡前跟他聊上幾句，偶爾碰上不會的題目，他也會在視頻裏給她講解，這樣耽誤下來, 兩人一直到12點多都還開著燈。
??奇怪的是, 顧時生這回的寒假似乎格外長，在前段時間裏，他每晚都能去學校接她, 兩人或是聊聊天, 或是就那樣安安靜靜的一起往她家的方向走。
??餘桐語一如既往的在學校外麵照顧她，平時的衣食起居，餘桐語樣樣為她準備周到。
??蔣念念自然全部看在眼裏, 與此同時，顧時生走後不久, 在唐翠英的幫助下, 她先是跟班主任請了病假, 得了批準後, 她便乘車往小男孩的幼兒園趕去。
??小男孩叫蔣齊安，蔣念念看過他的照片，小男孩笑起來時有兩顆小虎牙，瞧著軟軟糯糯的，很是乖巧。
??許是唐翠英一早跟那的老師打過招呼，她去找蔣齊安的時候，並沒有受到阻礙，隻是班主任多瞧了她幾眼，自言自語問道:“怎麽最近有這麽多安安的哥哥姐姐來看他啊？”
??班主任搖了搖頭:“真是奇了怪。”
??這麽多哥哥姐姐？
??沒等蔣念念問她，班主任便進了教室，小孩子們很高興的在玩遊戲，沒過一會兒，班主任牽著個小男孩從教室走出，“安安，你姐姐來找你了，說是來看看你。”
??蔣念念突然有些緊張起來，雙手不知道該怎麽擺放。蔣齊安聽到有人來看他，抬頭看了蔣念念一眼，立馬就蹦蹦跳跳的朝她衝去，肉乎乎的小手緊緊扒著她大腿，極為高興喊:“姐姐！”
??聲音奶聲奶氣的。
??蔣念念所有的緊張與無措，似乎都在這一瞬間褪去，她慢慢握著小男孩的肩膀，蔣齊安看她沒說話，又好奇的瞧她，“姐姐，你為什麽到現在才來看安安啊……”
??聽著這話，班主任放下心來，轉身離開了。
??蔣念念愣了一愣，“你認識我？”
??蔣齊安小朋友不太明白的瞅了她一會兒，隨後又很肯定的點了下頭，“對啊，姐姐是安安姐姐，那安安肯定認識姐姐啊。”
??蔣念念想了想，欲言又止道:“是你媽媽還是……你爸爸告訴你的？”
??“都不……”蔣齊安突然閉上嘴巴，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隨後低下頭來，有些糾結的搖了搖頭，“不行，我答應過哥哥的，不能告訴姐姐的。”
??“哪個哥哥？”
??蔣念念意識到小朋友可能聽不太懂，於是她換了種方式:“安安知道那個哥哥叫什麽名字嗎？或者安安還記得那個哥哥長什麽樣嗎？”
??蔣齊安很認真的想了想，回道，“哥哥沒有告訴我名字，但哥哥的樣子，安安還記得。”
??蔣念念心下一喜，有些激動道，“那他長什麽樣？安安能給姐姐形容一下嗎？”
??聽到這個話題，蔣齊安小朋友很高興的點了點頭，揮舞著雙手道，“哥哥他長得很高！比姐姐還高！而且哥哥他長得特別好看，對安安也很好！”
??說著，小朋友還特激動的補充了一句，“所以安安很喜歡哥哥！”
??“……”
??果然不能對一個才四五歲的孩子抱有太高希望。
??蔣念念苦笑著摸了摸小朋友的頭，心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了。從小到大，她父母都是獨生子，所以她不僅沒有親生的姐妹兄弟，就連堂姐弟和表姐弟這些她都沒有，要說唯一一個可以喊哥哥的，那也隻剩下顧時生一人了。
??顧時生……
??蔣念念突然眼睛一亮，可再想想，顧時生已經去大學了不說，最關鍵是，他哪會知道蔣齊安的存在，又如何來幼兒園看蔣齊安。
??“安安，那你能跟姐姐說說……”想到另外一種可能，她慢慢蹲下身來，遲疑片刻，聲音溫和道，“你說的那個哥哥，他多大了嗎？”
??蔣齊安小朋友認真回想一會兒，很肯定道，“哥哥很大了！沒有在讀書了！”
??他記得很清楚，媽媽教過他的，如果碰到穿著校服的人，那他就要喊哥哥姐姐，因為哥哥姐姐也跟他一樣在讀書，比他大不了多少的。
??然而他第一次看到哥哥的時候，哥哥沒有穿校服，也沒有背書包。
??於是他對著哥哥喊了聲叔叔，可哥哥突然就皺著眉頭不高興了，說他喊叔叔是亂了輩分。
??蔣齊安小朋友不懂什麽是輩分，但聽著哥哥的話，他便開始喊他喊哥哥了。然後哥哥就帶他去買了好多好吃的，還陪他玩了好久。
??聽見這話，蔣念念是徹底沒了頭緒。這人真的不是顧時生。
??她不是沒懷疑過，蔣齊安小朋友口中的哥哥指的是蔣文平，可試問哪個父親會讓自己的孩子用平輩稱呼，再不濟也是叔叔一類。
??看她久久不說話，小男孩小心翼翼的扯了她一下，“姐姐，你怎麽不說話了啊，是安安惹你生氣了嗎？”
??“沒有，安安不能說就不說了，”蔣念念回過神來，站起身來，笑了笑道，“你先回教室去好好上課，姐姐也要回學校了。”
??小朋友笑臉頓時一垮，緊緊抓著她衣角，“姐姐你這麽快就走？你難道不陪安安玩了嗎？”
??蔣念念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雖然第一次見麵，但她確實對他挺喜歡的，可她跟老師請假的時間有限，蔣齊安也正上著課。
??想了想，她輕輕拍著他頭，溫聲哄道，“安安現在還在上課對不對？”
??“嗯嗯。”小男孩用力點點頭。
??“那安安是好孩子對不對？”
??小男孩愣了愣，又接著點了兩下頭。
??“既然安安是好孩子，那安安是不是該馬上回去上課呢？”蔣念念學著顧時生原來對她的方式，循循善誘道，“你想想啊，別的小朋友都在教室認真上課，就安安一個人在外麵玩，那這樣還算是好孩子嗎？”
??“不算！”小男孩回答得擲地有聲，可說完後，他又覺得有哪不對。
??蔣念念彎了彎唇，“這就對了，那安安趕緊回教室上課吧，等下次有機會，姐姐再來學校看你，給你帶很多很多好吃的。”
??得了這句話，小男孩才微微鬆開她衣服，隻是臨走前，他仍有些不放心的追問，“姐姐你真的還會來安安學校嗎？”
??小孩子的預感最是正確，她的確隻是哄他，隨口一說而已。
??蔣念念頓了一頓，小男孩清橙幹淨的眼裏寫滿了期待，恍神間，她眼前突然浮現出另外一幕，曾幾何時，在另一個不同的地方，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場景。
??一個個頭不高的小女孩，也是這樣小心翼翼又滿是期待的抬著頭，怕對方不高興，她隻敢輕輕攥他的衣角，一遍又一遍問他，“你會留下來嗎？你能留下來陪我玩嗎？”
??想著，蔣念念不由得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揉了揉他的頭，肯定道，“會來的。”
??“姐姐下次還會來看你。”
??得了她的準信，小男孩徹底放下心了，趕在他回教室前，蔣念念忽而想起什麽，叮囑他道，“既然姐姐會來看安安，那安安也要答應姐姐一件事。”
??小男孩不由分說應下了，於是蔣念念道，“如果那個哥哥下次再來看你，那安安也不能跟他說姐姐的事，不能說姐姐來學校看過你。”
??小男孩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同意了，走的時候，蔣念念還跟他拉了手指頭，小孩子認為的最寶貴的承諾。
??還沒離開，她便有些期待下一次了。
??她晚上回到公寓，餘桐語正忙著做夜宵，見她回來，餘桐語笑著喊了她一聲，她猶豫片刻，到底還是把心頭的疑問給壓了下去。
??任何事情，有一便有二，沒過多久，蔣念念又在一次自習課時，偷偷溜出去看蔣齊安了，隻是這次有些不同，她給他買了袋小孩子愛吃的零食。
??她到他學校的時候，小朋友正在教室外麵自由活動。她大致掃了中心一圈，都沒發現他的人影。
??她隻好讓老師幫著找人，兩人最後在一個小角落裏發現了他。
??小男孩被兩三個比他高的男孩子堵在角落，他雙眼通紅，褲子的膝蓋部位也染了些灰塵。
??“我媽媽說了，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都是壞孩子！我媽媽不讓我跟你一起玩！”
??“對！我媽媽也說了，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都是不聽話的，所以他爸爸媽媽才會不要他！”
??“那我以後也不跟他玩了，我從來不跟壞孩子玩！”
??“你們亂說，我明明有爸爸媽媽！”小男孩擦著紅通通的眼睛，努力為自己辯解，“我沒有不聽話！我有爸爸媽媽的，我不僅有爸爸媽媽，我還有哥哥，我還有姐姐，我姐姐對我很好的！她還說下次要來看……”
??“你才騙人！”個子最高的男孩子不滿的推了他一把，幾個人同時圍住他，幾乎把他圍得水泄不通，“我媽媽都告訴我了，說你是有錢人家的私生子，你媽媽也不是好人！說不定就連你媽媽也不是你親……”
??“你們在幹什麽！”
??蔣念念瞧見這幕，登時氣昏了頭，幾個小孩子被她嚇得打了個哆嗦，一個個都害怕得低下了頭。
??班主任也意識到問題有些嚴重了，這幫孩子本性未必壞，很可能連那些詞匯是什麽意思都還不懂，隻是聽著大人這樣說，他們才跟著記了下來。
??“姐姐……”小男孩聽出她的聲音，有些高興，又有些委屈的抬頭喊了她一聲。
??蔣念念慢慢牽起他，帶他走到班主任跟前，“老師，我先帶我弟弟去旁邊坐一下，希望您待會兒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話畢，蔣念念便帶她去了另一處人少些的地方，看他衣服褲子上灰包包的，她幫他拍掉，有些恨鐵不成鋼道，“有人欺負你，你難道不會欺負回去嗎？”
??小男孩沒等來姐姐的擔心，卻等來了姐姐的一頓臭罵，他不由得更委屈了。
??“不準哭了！”想起方才那幕，蔣念念不由得更惱，“同樣是男孩子，怎麽他遇見這事，就從來不會哭呢……”
??蔣齊安被她吼得愣住了，眼淚要落不落的掛在眼角，不敢哭出聲。
??蔣念念話到一半，卻突然停了下來。
??蔣齊安剛剛遇到的事情，她小時候也遇到過，不止是她，就連顧時生，他也遇到過，而且還是他從小最敬重最喜歡的母親親口說出來的。她當時跟他一起在屋外堆雪人。
??然而時隔太久，她已經記不大清他當時是什麽反應了，她隻依稀記得，當時隻有她一個人哭了。
??好像從她認識他起，他便沒在她麵前哭過。所以她就理所當然的忽略了，其實他也不過比她大兩歲而已。
??一直到今天，她看到蔣齊安被人堵在牆角，被同學排斥，被人用難聽的話羞辱……那麽當年的顧時生呢？
??他會不會也是像蔣齊安現在這樣，被人嘲笑無父無母時，還要嘲笑他一句貪圖富貴寄人於籬下？
??可在她的世界裏，他永遠都是充當著那個無所不能的保護者的角色，仿佛他永遠不會遭遇他人的詆毀與嘲笑，更不會覺得無力而疲憊。
??她心裏頓時生出些密密麻麻的痛。
??好久後，她回過神來，蔣齊安小朋友已經不哭了，隻神色間還透著些委屈，她不由得放緩了聲音，“剛剛是姐姐不對，姐姐不該凶你的。”
??“但是安安，”她幫他擦著髒兮兮的手，“如果下次再遇見這種事，你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告訴姐姐或是老師，別再像今天這樣被欺負了知道嗎？”
??小男孩抹了抹眼睛，很認真的點了下頭，“安安記得了，以後安安再也不哭了，安安一定很聽姐姐的話！”
??蔣念念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的捏了捏他臉，“誰說不準你哭了？”
??“要難過了想哭就哭。”
??“哥哥和姐姐。”小男孩下意識道，說完，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又多說了些關於哥哥的信息，他忙不迭改口，“隻有姐姐一個人說了！”
??蔣念念瞧得有趣，“這次又是哪個哥哥了啊？”
??“不會又是上次那個吧？”
??小男孩頓時緊張得背都挺直了，雙手僵硬的垂在兩邊。
??蔣念念沒繼續追問，隻是聽見他的話，她又無可避免的想起了顧時生。當年就是他教她的這個法子，更準確說，他對她說的素來都是，如果有人欺負她，她隻需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想到這，她忍不住輕輕笑出了聲。
??她幫他把手臉擦幹淨，又拿出她一早買好的一袋子零食，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不禁好奇道，“為什麽安安今天被人欺負時……會說出我啊？”
??她跟他總共也就見了兩麵，還是把今天包括在內的兩麵。
??小男孩正喝著酸奶，聽見問題，他有些茫然的抬起頭，聲音卻極為篤定:“因為姐姐是安安姐姐啊，肯定會保護安安的。”
??怕她不信，他下意識補充了一句，“是哥哥告訴安安的！原來姐姐真的會保護安安！”
??“又是你那個哥哥？”
??於是蔣齊安小朋友又不回答她了。
??蔣念念原本都放棄找出這人了，可蔣齊安接二連三的提起這人。這人認識蔣齊安之餘，貌似對她也很了解，對她跟蔣齊安的關係更是了解。
??想著，她慢慢低下頭來，“那這樣好不好，姐姐不要安安告訴姐姐他是誰，安安就隻回答姐姐其他問題好不好？”
??“好！”
??蔣念念笑了笑，問道，“那個哥哥還跟安安說什麽了？他是怎麽跟你說我的？”
??※※※※※※※※※※※※※※※※※※※※
??後麵大半段被我刪了，還是先發前麵這段吧QAQ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