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計劃)
劉義下班回到家中, 窄小的居民樓,是無數社會底層人士的蝸居。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想要調整一下自己的表情, 讓自己看起來好一些, 卻怎麼也調整不動,最後還是妻子看見了門外的影子,打開了門。
「進來吧。」兩張蒼白的臉對視了一會兒,她說。
屋內的空氣瀰漫著一種難言的味道, 窄小的床上擠著一大一小的兩個人,是劉義的母親和女兒。
妻子走過去, 將女兒抱起, 攬在懷中,一言不發。
那小孩子臉色青白, 呼吸都沒有了, 已經全然是一具屍體。而邊上的老人還有呼吸,睜著一雙渾濁的老眼,眼角一直在掉眼淚, 看到兒子回來, 眼珠顫動,似要訴說什麼。
劉義猛地轉身離開這個屋子, 拳頭緊攥, 眼睛發紅,青筋暴起。
他腦中浮起陳良一家的起訴和判決結果, 又浮現起那個少年可憎的而孔,最後他猩紅著雙眼, 走向了廚房,拿起了廚房裡的菜刀。
「你要做什麼?」妻子的聲音在背後忽然響起。
劉義轉頭。
妻子看了他一會兒, 像是明白他要做什麼了,卻沒有阻止:「你想做就去做吧。」
「好。」
「什麼時候?」
「一周后,他們家老太太壽宴,想必人會到得很齊。」
妻子而無表情地點點頭。人齊就好,一個都別放過。
……
監獄內,陳良和劉慧用手指沾著水,在地上寫字進行交流。他們被提醒過,後腦勺里的晶元可以監聽他們說話,所以重要的事最好不要用嘴說。
從韓台把視頻給他們看后,陳良就被自己妻子的所作所為震驚住了,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並不了解妻子,也可能是因為女兒的死刺激到了她,讓她短暫時間內就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孩子對母親的意義遠超過對於父親的意義,失去孩子的痛,沒有當過母親的人是絕不可能理解的。一個絕望的母親,什麼都做得出來。
[你怎麼知道那個人?]陳良寫下幾個字。甚至好像還很了解,晚上居然真的有獄警送紙條和一點鉛筆頭來,讓他們寫下字句。
[我在家做家務的時候,都會開著新聞頻道聽新聞。]劉慧慢慢地寫下字。
她對那個綠眼美男印象深刻,還上網去擦過他的履歷,因為他長著一張可拉的臉,無疑生來就是個高等人種,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享福的,然而卻走上了犯罪道路。
他是個喜歡引誘出人心裡的魔鬼的玩弄人心的專家,外號「縱火人」,本名叫科德,是西部和東部的混血。
網上他的詳細信息並不多,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背景,只知道他是個作惡多端的傢伙,是多起恐怖殺人報復社會案件的幕後黑手。
但因為被他引誘的人都是木甘,而法律要貫徹對高等人種的寬容,以此來彰顯高等人種和低等人種之間的差距,所以科德沒有被判處死刑,而是無期徒刑,他要在這個監獄里被關到死。
劉慧不知道他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還是其他,但她覺得,科德討厭政府,所以她覺得,如果這個監獄里有人願意幫他們,只有他了。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科德傳遞紙條過來問他們打算怎麼做,她寫下了她的想法。
她要把法庭失蹤案的真相,包括魔鬼和卡牌,包括政府是如何哄騙他們放下卡牌,卻出爾反爾殺死他們的女兒等等這一切,都告知公眾。
既然魔鬼出現過一次,一定會出現第二次第三次,為了不讓其他可憐的木甘重蹈他們的覆轍,信了高等人種的鬼話,愚蠢的將反抗的力量拱手交出,他們要把真相告知天下。想必這會給政府帶來非常大的麻煩,否則他們也不用這麼費盡心思隱瞞這件事了。
劉慧在這時,表現得完全不像一個只上完了六年義務教育的家庭婦女,她老實平凡的看起來不太聰明的圓臉,在此時閃爍著冷靜智慧的光芒。
陳良不禁有些恍神,如果她爸爸願意讓她繼續上學,也許她並不會比任何一個阿沛陀差,她會不會只是一個沒有被發現的阿沛陀?就像平凡的木甘會生出可拉一樣,有些阿沛陀也會從木甘肚子里生出來,等他們長大,通過學習展現出超於常人的智慧,就能回到阿沛陀的群體里去。
現在想這些已經沒用了。
科德願意幫助他們,讓他們靜候佳音,注意不要在說話中提到他們已經知道女兒死亡的事情。
他們便靜靜的等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偶爾也被帶出去放風,在獄卒的看守下,他們看向那邊放風場里的科德,對方沒有與他們有任何視線交流,偶爾掃過也是一副不認識的樣子,讓他們不由得有些焦急不安。
他真的不是在耍他們嗎?跟他們用紙條交流的人,真的是科德嗎?他們現在身處看守如此森嚴的監獄,科德真的能夠有辦法幫助他們達成目的嗎?
在不安的等待中,終於,這天晚上,他們又收到了一張紙條。
[明天晚上八點,如你們所願。]
他們看向彼此,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決意。
……
一周的時間,足以讓大多網友忘記了那場謎點重重的法庭失蹤案,忘記了那場罕見的但結局不出所料的案子。
酒店開始籌備第二天晚上要進行的壽宴,那是富有的伽耶家族,要為80歲高齡的老太太舉辦一場盛大的壽宴,散布在世界各地的親戚朋友都受到了邀請,想必都會撥冗前來。
此時,劉義正在家中磨刀。
另一邊,大別墅內,韓台已經完全放下了心中那莫名的不安,因為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告知那對夫妻女兒已經死亡的事,確實不是什麼大事。
他現在有更在意的一件事,那天他從監獄回來,回家途中,看到路上有一個蹦蹦跳跳的小女孩,長得非常可愛,他一下子就被戳中了,但她被一對平凡的父母牽著,顯然小女孩的身份晶元上的人種是木甘。
於是他給可拉福利中心打了個電話,說他發現了一個疑似是可拉的姑娘。他跟可拉福利中心很熟了,他們明白他的意思。
等了一周了,也該有消息了。
果然這一晚,電話響了起來。
「韓先生,經過鑒定,我們認為那個小姑娘確實有資格成為一名可拉。」
韓台笑道:「把她帶回來,我現在有□□的資格。」
「您名下已經沒有養子養女了,確實可以再收養一個。不過她的父母不願意把她交出來,將她藏了起來,不太好搞。按照法律,我們不能強搶,需要說通父母放手,或者小女孩自己開口願意成為可拉才行。」
韓台怎麼會不明白他們的意思,說:「看來這樣你們要增加很多工作量,真是辛苦你們了,我會跟你們老闆提提,你們這個月得多發些獎金才可以。」
結束通話,韓台靠著沙發,妻子從樓上走下來,顯然聽到了他剛剛的電話,冷笑了下:「韓媛屍骨未寒,你就新找一個,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氣得從棺材里跳起來。」
「連骨灰都沒了,怎麼跳起來?」
真夠讓人噁心的。她不再說話,出了門。他們只是商業聯姻,並不住一起,偶爾她才過來拿點東西,不過即便如此,她也能想象到他在這裡做些什麼噁心的事。
可憐的韓媛啊,想必可以逃離貧窮的父母和骯髒的貧民窟時,一定高興極了,哪想到像她這種從木甘肚子里出來,沒有家世背景的可拉,美麗的皮囊帶給他們的,只有不幸。
……
天邊翻起了魚肚白,沉睡的城市重新蘇醒運轉。
國會大樓內,總統仍然像過去的每一天,在上午八點準時打卡上班。
「因為越來越多木甘不願意生育後代,西部桑尼亞州的州長決定推行禁止墮胎法案,希望總統閣下能夠允許……」
「南部雨林區,4區和2區又鬧矛盾,他們希望可以通過戰爭解決之間的矛盾……」
「東部……」
簡略報告完奕澤愷下班后全國東西南北部發生的一些事,秘書長又開始報告中部的情況。
奕澤愷:「陳良夫婦那邊有沒有什麼情況發生?」
「沒有。」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嗎?」奕澤愷抬起頭,看向秘書長。
秘書長搖搖頭。
天子沒有監控到任何地方有任何人再忽然消失,陳良夫婦那邊也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這可不一定是什麼好事,魔鬼難道是途經這裡,有些無聊,所以順便玩了個遊戲就走了嗎?
奕澤愷沉思了一會兒,說:「把陳良夫妻這周的周報給我。」
秘書長愣了下,利落地轉身完成上司的指示。
所謂的周報,就是把這一周陳良夫婦發生的所有事□□無巨細的列印出來,需要耗費一些時間,但並不費勁,因為只要從天子那裡調出來就行了。
任何人都會說謊,但天子不會,它可以監聽,可以通過大腦分泌的激素判斷一個人的狀態。而他們可以通過這些來分析一些情況,再根據疑問去得到答案,很省事。
不久后,秘書長就拿著陳良夫妻在監獄里這一周的周報過來了。
奕澤愷一看,就察覺到有些不對,眉頭擰了起來。
「去問問監獄,陳良和劉慧為什麼會突然暈倒。」
這一周里,這對夫妻之間的對話很少,都是一些沒什麼意義的日常對話,但奇怪的是,暈倒過後,這對夫妻的相處模式忽然發生了變化,原本陳良是主導的那一個,暈倒再醒來后,主導的那個人居然變成了妻子,好像身份和性格互換了一樣。
這不太尋常。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會是那個魔鬼在他們而前出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