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獸斗最終勝出者毫無懸念, 人魚鋒利的指甲插.進精靈的嘴巴,將其上半個頭顱撕裂,隨手扔到舞台邊緣。
有一個小孩嘻嘻哈哈跑過去, 隔著鐵柵欄抓住半顆頭, 伸出手指摳出兩顆眼珠子塞進嘴裡, 咀嚼糖果似的, 吃得很開心, 接著拿出鐵吸管一樣的東西一邊挖一邊插.進眼眶,和人魚吸食腦髓的動作同步, 吸□□靈的腦髓。
吸管吸空的聲響在驟然寂靜的空間里格外響亮,那精靈的半顆頭顱里似乎沒有腦髓, 小孩吸空,格外暴躁, 不死心地撬開,發現空空如也便氣得扔出去。
剛想走下台階,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扣住他的脖子,刀刃似的指甲在他後腦勺鑽開一個洞, 人魚湊上前吸食腦髓, 那小孩發出尖銳, 手腳掙扎, 像被老鼠夾夾住的灰色大老鼠。
掙扎間,面具落地,露出中年人的五官和皺紋,原來這小孩是一個侏儒!
那麼剛才用彈珠射擊空中飛人導致一連串死亡事件發生的『小孩』,也是侏儒?
岑今仔細觀察, 果見那鼓掌興奮的『小孩』皮膚鬆弛,四肢比例古怪, 和侏儒一模一樣,他就說再離譜也不會帶小孩看這種詭譎驚悚的表演。
小孩子承受能力低,易受驚嚇,自控能力差,歇斯底里的尖叫哭泣恐怕會打擾觀眾欣賞表演的心情。
人魚吃掉兩個人類和精靈開始發生畸變,爬進破爛的貨箱里,觀眾不滿的呼聲漸高,要求移開貨箱,親眼看人魚變異的樣子。
馬戲團團長多次請求諾倫、利德曼夫人他們就此要求的回應,但是通話另一端都是忙音,不得已只好命人搬開貨箱,好在人魚處於畸變虛弱期,沒有攻擊工作人員。
於是眾人直勾勾盯著人魚的畸變過程,看著它分泌出大量白色潮濕的液體,逐漸形成一張粘膜包裹住軀體,接著手腳發生明顯的扭曲,骨骼生長,刺破皮肉的聲響尤為清晰,人魚痛苦的慘叫成為興奮劑,刺激著觀眾名為愉悅的感官。
岑今盯著手機:「時間快到了。」
人魚沾滿鮮血和粘液的手臂穿破黏膜,像蛻變的蝴蝶從蟲蛹里爬出來,渾身赤.裸,還有血液和粘液,猶如新生兒,上身曼妙而五官精緻迷人,端看上半身毫無疑問是個尤物,但下半身卻是電鰻的尾巴,足有六七米,魚尾兩側生有薄薄的膜,像蛻下來的蛇皮,蜿蜒著鋪滿地面。
上半身像神,下半身是怪物,美醜如此涇渭分明,無端產生奇詭惑人的吸引力。
觀眾著迷而可惜地望著人魚,它如此美麗、如此怪異,絕對是最好的收藏品,可它是籠獸斗的勝出者,註定被當成祭品獻祭。
還是獻祭得到的財寶價值遠大於收藏品。
岑今:「打開鐵籠——」
收到訊息的巫雨潔按下開關,鐵籠哐當重響,緩緩下降,觀眾由惋惜到愕然,再到不解,交頭耳語,討論為什麼收起鐵籠,難道不怕人魚攻擊?諾倫他們究竟在做什麼?是不是想拿他們當怪物食物?
惶惶不安的情緒感染著人群,只是多年來的高人一等、玩弄人命、蔑視怪物的傲慢心態使他們停留原地,等著諾倫出來給個交代。
岑今和丁燳青靠近舞台,抓住下降至一半的鐵欄翻越過去,從邊角進入,暫時沒被觀眾發現。
隨人群不滿暴增,空中的紅月和白月交錯,逐漸重疊,投下來的一縷紅光明亮不已,空氣中似乎有危險的存在接近,剛畸變結束的人魚非常暴躁,人群中突然傳出一句:「人魚肉長生不死!」
岑今心臟猛地一跳,回頭看向觀眾席,那兒烏漆墨黑,根本看不清人類面孔,此時人群異常,也聽不出聲源,愣怔一瞬,又聽那道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出來:「吃人魚肉長生不死!吃人魚肉返老還童!」
「長生不死。」
「返老還童。」
密密麻麻的聲音不斷重複兩句話,匯成聲浪,撲面而來,最終在所有人的大腦植入一個行動指令:吃人魚肉。
人群暴.動,接二連三起身,撲向舞台中心的人魚,不懼其戰鬥力,拚死也要撕咬下人魚身上一塊肉,像被蠱惑了一樣,異常瘋魔。
丁燳青扯住岑今的手腕:「走!」
兩人被紅光吞沒,三四秒后,紅光消失,後方有觀眾涌過來,沒人保有理智,沒人發現有兩個人在他們面前消失,鮮血和慘叫淹沒舞台。
瘋狂、失智,宛如最原始的斗獸場。
2020年的幽靈船行駛進大西洋冷水域,進入赫赫有名的骷髏海岸,此時海面暴風獵獵,海浪、漩渦和暗礁像神出鬼沒的殺手不斷刺殺幽靈船。
船上剩餘五六十名倖存者和尋仇而來的怪物朝演藝廳這邊走來,岑今和丁燳青出現在演藝廳的舞台中央,頭頂空中飛人表演的鞦韆上,坐著蘇珊。
她安靜地望著岑今和丁燳青兩人,眼珠子轉動一圈,落在黃毛身上:「20年過去,你們沒有變老,還是那麼年輕,一條皺紋都沒長……你們吃了人魚肉,對不對!」
名為問話,實為一錘定音的肯定句。
蘇珊認定岑今和丁燳青吃了人魚肉,跟當初那群遊客一起消失:「這二十年來,你們去了哪?」
岑今心生疑惑,她竟不知情?
前四次時空交錯,尚可當她碰巧沒有沐浴在紅月下,但這次時空交錯,她分明就在紅月下方,被紅光籠罩卻沒有經歷時空交錯?
這點異狀很快被拋之腦後,蘇珊質問:「你們剛才為什麼突然出現?幽靈船是不是有一個異空間共存?當年消失的人類是否就在異空間里?」
岑今思索中,丁燳青先一步回答:「是。」
蘇珊冰冷地注視他們,半晌才說道:「我早該想到的……諒你們沒膽欺騙我。」
岑今笑了笑:「我做人做事都講究誠信,話說回來,該不會我失蹤的二十年裡,你以為我欺騙你?」
蘇珊冷哼一聲,默認了。
「要不是20年後的幽靈船被克羅爾家族回收、重修,投入使用,我早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殺了你!」
直到幽靈船被克羅爾家族回收的那一刻,蘇珊才勉強相信岑今的合作誠意。
「不過,」蘇珊語氣充滿狐疑:「為什麼前幾次見面,你們表現那麼陌生,好像根本不認識我一樣?」
岑今:「一時沒想起來。」
丁燳青:「我們20年來處於一個空茫虛無的異空間,沒日沒夜地行走就是走不出異空間里的迷霧,不時伴隨人魚蠱惑神智的歌聲,記憶混沌,什麼都記不得了。
還是回到幽靈船之後,我們的記憶才逐漸被喚醒。」
蘇珊:「是嗎?」
岑今:「我們不老的臉和突然出現、消失,已經說明事實,何況你被困幽靈船、我們被困異空間,同病相憐,欺騙你又沒有好處。」
蘇珊:「要不是你當初遊說我和克羅爾家族合作,我怎麼會被困幽靈船20年,還變成一隻可悲的怪物!」
岑今冷笑:「開什麼玩笑!別把爛攤子推我們身上,我記得我消失之前,奇幻夜暴.動,而你們一聲不響,難道不是你們犧牲觀眾席的所有人?你敢說幽靈船所有遊客不是犧牲品?」
蘇珊語噎,幽靈船遊客當然是犧牲品,但奇幻夜暴.動怎麼會是他們動的手?
丁燳青冷聲質問:「當時有人說吃人魚肉能長生不老,聲音具有蠱惑性,不是你們乾的?」
蘇珊反駁:「怎麼可能!」
丁燳青:「只有你們最了解幽靈船,不是你們還有誰?」
蘇珊惱怒:「如果是我們乾的,我們怎麼會死在那一晚上!」
丁燳青:「你們死了?」
蘇珊沒好氣:「口誤,沒死成,但是生不如死。你看看我,」她撕開臉上的人皮,露出裡面白色的肉塊,跟黑水裡偷襲岑今的『大白蛋』一樣。
「我變成了怪物!」
她咬牙切齒,充滿恨意地說:「我們醒過來就發現幽靈船一片狼藉,所有人消失無蹤,只余留一些鮮血,海面漆黑,我們被困死在永夜裡,日復一日,那隻該死的船靈還試圖攻擊我們。
肚子餓,我們不得不喝利德曼夫人的骨湯……最後發生異變,利德曼夫人仗著她還有一個小情人,霸佔動力艙,不准我們再碰骨湯。
那骨湯就是毒.品!
我們只能千方百計喝一口骨湯,可是二十年!怎麼熬下去?!
羅賓熬不下去,溜進箱房喝那群貨箱怪物的血液解癮,因為那群怪物喝骨湯異變,血液、身體水分都含有骨湯,我本來也想進去搶,卻親眼看著羅賓被那群怪物吞噬、同化,最終變成箱房裡的貨箱怪物之一。」
岑今:「你老闆呢?」
蘇珊:「我就是他,洛基是我。」
岑今早已知道,裝才知道:「那時候你就開始騙我,你還騙我進動力艙,還鎖門,利用利德曼夫人和她的小情人殺我!」
蘇珊輕慢地說:「瑪麗的小情人和我是同盟,她應該有讓你來找我。」
岑今:「你們背著利德曼夫人合作?」
蘇珊、也就是洛基,說瑪麗的小情人恨不得利德曼夫人死,她不過順水推舟。
岑今:「過去的合作條款廢除,那麼你現在的訴求是什麼?」
蘇珊:「和你們一樣,離開幽靈船。」
岑今:「怎麼離開?」
蘇珊:「再進行一次籠獸斗,斗出籠獸王,餵養船靈,等它放我們離開無盡的永夜,再殺了船靈、炸毀幽靈船!永絕後患!」
岑今手肘推了推丁燳青:「你覺得如何?」
丁燳青:「哪來的籠獸?」
蘇珊:「利德曼夫人和羅賓。放心,我拿走利德曼夫人的骨湯,羅賓想要骨湯,利德曼夫人也想要回去,他們都會過來。」
丁燳青和岑今淌過黑水,來到觀眾席,蘇珊從鞦韆上跳躍下來,進入包廂里,打開機關,升高舞台,與後台分割,形成圓柱體,表面鋼鐵牆下降,露出一層透明玻璃,玻璃下方則有無數機關,還有五艘可容納一百多人的現代化封閉式救生艇。
蘇珊:「下面有機關可將救生艇輸送到海面並與游輪脫離,克羅爾翻修幽靈船時,唯一正確的決策。我們可以利用救生艇脫困,炸毀幽靈船。」
她又按下機關,圓柱舞台又有一層鋼鐵牆下降,露出中間挖空的部分,裝滿鏡面和船艙燃料,鏡面塗了啞光顏料,不是蘇珊主動告知,岑今兩人恐怕認不出那是鏡子。
「鏡子能封鎖船靈的行動,本體是一截不能動的龍骨,堅不可摧,但是船靈進食的時候會完全脫離龍骨,那時就能封鎖船靈,徹底殺死它。」
岑今聽到丁燳青輕笑,手腕還被捏著,手掌軟肉處被捏了捏,又聽丁燳青說:「好。不過有個要求,船上的活人得救。」
蘇珊:「原來你們還是個人。」
無視她的嘲諷,丁燳青說:「給我們兩分鐘時間,召集所有活人。」
蘇珊輕飄飄說:「別讓瑪麗和羅賓看見,他們現在對新鮮的人頭異常感興趣。」
丁燳青回答明白,便拖著岑今離開。
行走在陰暗狹窄的廊道,岑今說:「蘇珊恐怕忘記她20年前在洗手間對我說,船靈在演藝廳全知全能。」
船靈既然在演藝廳全知全能,蘇珊還當著它的面說殺死它,玩呢?
「我也不覺得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老李、巫雨潔他們沒利用鏡子殺死船靈。」岑今皺眉不解:「但20年後的船上,確實還有船靈,我在客房區的廊道受襲。」
丁燳青:「1999年的客房區廊道怪物是船靈,2020年遇見的,不一定是。你親眼見過當時襲擊你的船靈嗎?」
「沒有。」岑今思索道:「還有誰會假冒船靈?利德曼夫人守著她的骨頭湯,沒這必要,箱房怪物和羅賓合二為一,如果是他自導自演,能從中得到什麼利益?
思來想去,他們倆都沒必要假冒船靈,剩下只有蘇珊最可疑。」
丁燳青:「她行事自相矛盾,也只有她有假冒船靈的動機。」
「說說。」
「維持平衡。利德曼夫人和她的小情人,羅賓和貨箱怪物,彼此實力相近,只有蘇珊依靠偽裝艱難存活,從不敢正面迎敵,無論是偷偷摸摸溜進箱房還是動力艙,都利用伊萬和你才敢進去,說明她本身實力不濟,害怕被利德曼夫人和貨箱怪物殺死,所以假裝船靈,威懾利德曼夫人和貨箱怪物。」
「他們對船靈有一種恐懼感,不敢靠近演藝廳,不會知道船靈已死的真相,自然會忽略蘇珊,而偽裝本就是她的能力,畸變成怪物似乎也是朝著偽裝的方向進化。」
「那她還想繼續籠獸……為了讓利德曼和羅賓自相殘殺?」
「或許。」
兩人走出陰暗的廊道,迎面走來一群人,面色驚惶,或拿著智能手機、或抱著攝像機,差點攻擊丁燳青和岑今,還好有伊萬站出來阻止。
「是自己人,鎮定。」伊萬跑過來,「兩位大佬,接下來怎麼做?能去演藝廳找救生艙了嗎?」
岑今:「你回來了?」
伊萬點頭,說他當時意識到演藝廳就在隔壁,找江白平措說清楚就被放離大堂,被紅月送回來,剛好撞見匯聚而來的同行。
岑今:「回演藝廳,先躲包房裡。」
七.八十個活人惶恐不安地穿過廊道,聽從安排躲進為數不多的包房裡,剛進房便聽貨梯隆隆響,不過一會兒打開,先是一座巨大的黃白色肉山擠出電梯,緩緩爬向觀眾席。
包房裡有人小聲驚呼:「這是什麼?」
觀眾席上的肉山頓時停止挪動,猛地彈射出兩條橡皮狀的觸手穿破包房,擦過那名驚呼的網紅臉頰邊,牢牢吸附著牆面。
所有人屏住呼吸,心臟狂跳,驚恐地看著這兩條肉色觸手,表面粗糙,皮肉組織一頓一頓地收縮,盡頭是巴掌大的吸盤,待它緩緩收回去,還能看到吸盤張開的瞬間露出裡面一圈又一圈的密集牙齒。
死裡逃生的網紅軟倒在地,尿了一地,臉上都是嚇出的汗水和淚水。
肉山繼續往前走,挪動間露出一個人類大小的頭顱,沒有頭髮和五官,只有耳朵,全是耳朵,聽覺異常靈敏,怪不得襲擊網紅。
這時舞台中央提吊出一個圓桶,桶里裝載散發異香的骨湯,肉山頓時躁動不已,蠕動速度加快,爬向舞台。
與此同時,另一台客梯打開,身著紅裙的利德曼夫人大步走出,四下嗅聞,注意到頭頂的圓桶。
下一刻,圓桶傾斜,倒下大量骨湯。
利德曼夫人發出凄厲的吼叫,直接跳躍至舞台中央,落在肉山身上不停撕咬:「我的湯!我的!該死的垃圾、殘廢,不準碰我的湯!」
肉山興奮得顫抖,不顧利德曼夫人的撕咬,伸出無數觸手張開滿是牙齒的口器吞咽灑落下來的骨湯,氣得利德曼夫人發出憤怒的吼叫,下手更為凌厲狠辣。
紅月的光輝灑落舞台,而籠獸見血見肉的廝殺點燃生物體內原始的好鬥基因,彷彿羅馬斗獸,彷彿西班牙鬥牛,醜陋恐怖的怪物和著鮮血、骨湯,和那紅月、永夜,和那飄零二十年的幽靈船,在茫茫無邊的大海,形成怪誕詭奇的戲劇。
恍惚間,與1999年的奇幻夜重疊,瘋狂的觀眾撲上去咬殺人魚,被剖開胸膛,還硬生生撕下人魚身上一塊肉,被擰下頭顱,最後的神經反射卻是咀嚼人魚肉。
最後的結果兩敗俱傷,人魚只剩下血淋淋的骨架,半邊臉精緻美麗,半邊臉白骨森森,兩三百名觀眾殘缺不全的屍體鋪遍舞台,黑色的鮮血蜿蜒成小河,流落舞台,形成一條烏黑黏稠的水渠。
循聲追去的李道一隻見到異變的黑皮怪,那個利德曼夫人的小情人?
她背著魔畫,那畫還釘著一把唐刀,由於岑今施加其上的重力,致使黑皮女人被壓得幾乎匍匐在地。
「是你蠱惑觀眾吃人魚肉?」李道一不動聲色地逼近,「你不是痛恨怪物?為什麼還跟吃人的怪物合作?」
「魔畫蠱惑我,蠱惑觀眾。」頓了頓,黑皮女人說:「不過,獻祭失敗,船靈會失控。」
魔畫為什麼蠱惑觀眾吃掉人魚肉?
不會傳說是真的,人魚吃掉阿喀琉斯的肉,所以被製成魔畫的阿喀琉斯恨人魚,看到人魚就蠱惑觀眾吃掉人魚肉?
李道一:「失控的船靈難以對付,我們必須在它進食期間趁機殺死。」
黑皮女人:「龍骨堅不可摧,船靈殺不死,洛基是謊言之神。」她說話斷斷續續,既受魔畫影響,又受畸變困擾,勉強維持人性。
李道一:「你意思是說,蘇珊和洛基合夥騙我們,並沒有合作的誠意?」
黑皮女人:「瑪麗,說過,幽靈船、奇幻夜和獻祭……最初是洛基提出來,藝術長街和畫廊區屬於羅賓,箱房屬於諾倫,蒸汽室屬於瑪麗,演藝廳……屬於洛基。」
李道一:「船靈和洛基屬於同夥?」
黑皮女人:「丁燳青請我幫忙,引誘船靈,我才發現他們關係匪淺……什麼樣的關係,我還不知道。」
李道一幫她搬開魔畫,黑皮女人沒有攻擊,縱跳進通風口,蹲在那裡凝望李道一。
「真好,你們還是人。」黑皮女人不無羨慕地感嘆:「我有時候突然想撕開人類青色的血管,理智的時間越來越少。」
「丁燳青和你私下聯繫?」
「他救過我,有能力殺死瑪麗,銷毀幽靈船,我願意幫他。」
李道一看了她半晌,才發現她五官很美,充滿野性,假如出道,或許能成為巨星:「我有幸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女士?」
「艾莉克。」
說完便消失。
李道一原地停留幾秒,驀地轉身奔向包廂,裡面只有諾倫、利德曼夫人和羅賓,洛基不翼而飛,巫雨潔和龍老闆也不知跑到哪裡去。
他試探利德曼夫人和羅賓的鼻息,確定他們還活著,到諾倫的時候卻發現他死了。
居然死了?誰殺的他?
是洛基?為什麼專門殺諾倫?還是趁機殺三人,沒來得及殺其他兩個?
正思索間,巫雨潔和龍老闆回來,李道一問:「發生什麼?」
巫雨潔:「觀眾席暴.亂吸引我們兩個的注意,沒發現洛基醒來,悄悄擰斷諾倫的頭顱,還想殺死其他兩個,被我們發現就跑了。
他很熟悉演藝廳的結構,鑽進一面牆就甩脫我們。」
李道一將剛才遇到艾莉克的事情說出,龍老闆覺察不對:「她知道洛基有問題,還在20年後讓岑今找洛基?」
巫雨潔:「洛基擅長偽裝和謊言,20年跨度那麼長,說不定哪一時刻策反艾莉克或騙過她,至少這一刻的艾莉克沒被騙、也沒撒謊,站在我們這邊。」
龍老闆:「你們過來看。」
巫雨潔和李道一趕緊過去,見舞台和觀眾席地面裂成兩半,有隆隆聲響,還伴隨低沉的獸吼,隱約可見地面有一架古代龍骨裸.露出來,看到舞台的慘狀,便有怒吼聲發出。
整個演藝廳都在搖晃,船靈回到龍骨本體,東闖西撞,猛地撞向後台牆體,沙石和木屑滾滾落下,隱約聽到人類的尖叫聲,三人很快反應過來對面就是大堂。
八百多人和江白平措就在那裡,船靈嗅聞到人氣,準備將吃不到飯的怒氣撒在他們身上。
三人當即跳下觀眾席,阻止船靈。
巫雨潔刀劍在手,一招刀罡劍煞砍向龍頭,成功轉移船靈大半仇恨,龍老闆立於高空,抽取大海水壓重重砸落龍骨,李道一手臂肌肉虯結、青筋暴突,用盡全身力氣握著十萬重壓的唐刀,猛朝龍骨中間砍下去。
但他們的攻擊只能在龍骨上留下刀痕,並不能徹底摧毀龍骨,因為龍骨固若金湯,根本無法被摧毀。
龍老闆死死壓住龍骨,巫雨潔和李道一負責攻擊,船靈卻在此時離開本體,化為無處不在的存在,出其不意地攻擊三人,打斷他們的合作和壓制,將三人逼到舞台中央,重新合上鐵籠。
三人背對背,警惕四面八方。
巫雨潔:「該不會要我們自相殘殺?」
龍老闆:「想得美!」
李道一:「我劈斷鐵籠,老龍去找鏡子,到時候我和巫雨潔一起將船靈引入鏡子。」
巫雨潔皺眉:「洛基的話可信?」
李道一:「謊言都是七分真三分假,死馬當活馬醫,目前只剩下這一個選項。」
龍老闆:「別磨蹭了,快開工!」
李道一劈裂鐵籠,龍老闆奔向出口,觀眾席的座椅唰唰搖動,飄至半空,化成一隻西方噴火龍,張開血盆大口沖龍老闆咆哮,空氣肉眼可見地扭曲。
龍老闆舉起拳頭,憑空跳躍,一拳挾裹十萬重壓砸下去,將龍頭砸偏,落至其龍背,飛快奔向出口,朝洗手間跑去。
船靈扇動翅膀,甩著尾巴,演藝廳如狂風過境,一片狼藉,木板、殘肢和血水全部飄向半空,朝巫雨潔和李道一撲過來。
巫雨潔飄至半空,長發飛揚,面孔艷若桃李、冷如冰霜,刀劍比作十字:「刀罡劍煞·阿修羅。」
刀罡劍煞織成天羅地網,自下而上,削落地面、牆體一寸寸如柳條似的木條,灌入凶煞至極的刀氣、劍氣,四面八方包圍船靈,鋒利無比的木條形成百萬箭陣,以迅雷閃電之勢擊向船靈,專門往縫隙里鑽,殺傷力和破壞力超強,船靈製造而成的西方龍霎時分崩離析,寸寸皴裂。
猛地爆炸,散落一地的木塊鐵片。
船靈脫離龍身,回到龍骨,剛一回神,迎面就是李道一雷霆電擊般的攻擊,不至於死亡,卻有實質的疼痛如雨點落下己身,迫得它的船體發出不堪忍受的呻.吟聲。
巫雨潔配合李道一,不給船靈喘口氣的機會,打得它既無還手之力,又無法躲避回擊。
船靈在龍骨一時,龍骨遭遇的攻擊就會反彈回它身上,除非它脫離龍骨,而巫雨潔和李道一的目的就是將船靈打得抱頭鼠躥,以至慌不擇路。
龍老闆搬來兩面長寬都在兩米的鏡子,靠著牆面擺放,扯下牆面垂下的幕布包裹,沖巫雨潔和李道一大喊:「別讓船靈過來!」
疼得想打滾的船靈一見那面木質牆便扭動身體,掙扎著準備撲過來,李道一和巫雨潔做出竭力阻攔的姿勢,連龍老闆也舉著拳頭打過來,後方的牆壁被鑿開一個兩米高的洞,江白平措進來,一見雙方打得水深火熱,二話不說打殺過來。
兩個人類已打得船靈痛苦不堪,再來兩個,龍骨不會被打碎,它也會被疼死!
船靈不管不顧地沖向牆體,速度快如電光。
就在它快撞進牆面的時候,龍老闆拉下幕布,由於此前視角問題沒發現這兒有幕布,這下一動作才看見,順勢瞧見剋星鏡面,船靈恐懼得發出響徹寰宇的尖叫。
慌亂想拐彎逃躥,然而速度太快,連急剎車都來不及便狠狠撞進鏡面,船靈困死其中,大量白霧充斥鏡子里,不斷做出各種恐怖形態發出咆哮,做著捶打鏡面的動作試圖出來。
龍老闆四人站在鏡子前欣賞驚慌失措的船靈:「打碎鏡子是徹底殺死船靈,還是會放出它?」
巫雨潔摁著疼痛的手腕,抹掉唇邊的鮮血,面無表情說:「我不敢試,你們敢嗎?」
李道一:「沉入大海深處,讓它永遠囚困在挪威海。」
「啊——」船靈發出刺痛耳膜的尖叫。
江白平措:「我同意。」
於是他們將鏡子沉入挪威海,船靈永遠被困在深海深處,除非哪一天被打撈起來,不過可能性註定很低。
他們搬出藏在舞台下方的救生艇,只有六艘,比想象中少太多,每一艘最多坐25人,根本不夠八百人用。
帕特掙開人群走過來,看了看他們身上的傷口和狼藉的演藝廳,還有無數殘肢,沉默片刻,聰明的沒有過多詢問,而是提起最重要的問題:「你們是準備讓所有人乘坐救生艇離開?不能將船開進港口?」
「如果你們害怕被發現,可以先行離開,我們保證什麼話都不多說。」
他後面的人類紛紛開口:「我們保證替你們保密。」
李道一等人回望,只說會考慮,便走到一旁商量:「箱房還有沒被殺光的怪物,洛基居心叵測,躲藏在某個角落,隨時可能反殺我們。」
「只有我們四個的話,還好解決,八百多人是最大的掣肘,不能隨便賭。」
「公海信號時有時無,船內發送信息能接收,聯繫機構的信息卻發不出去,不然就能聯繫最近的國家儘快派遣船隻救援。」
「別忘了結局是幽靈船和一千多人共同消失,目前死了兩三百人,只剩下八百多,要麼死、要麼消失,你們說接下來發生什麼才導致幽靈船和這八百多人一起消失?」
「你們可能沒注意到一件事,因為我們沒穿越時空,所以有些矛盾點可能沒發現——」李道一環顧三人面孔,壓低聲音說:「幽靈船和一千多人都失蹤了,那麼伊萬怎麼清晰描述出奇幻夜當晚發生的事情?網紅怎麼能清晰說出畫廊室出現三十八具屍體?」
「伊萬跟蘇珊在一起,蘇珊有可能是洛基,有可能是她親口告訴伊萬,也有可能伊萬和她是同黨。」巫雨潔如是猜測。
「至於那個網紅直播……」相差兩個小時的不同空間,20年後的幽靈船里,丁燳青說道:「他當時被魔畫蠱惑,說出來的畫廊室三十八具屍體或許是魔畫借他之口,故意渲染恐怖氣氛,動搖我們的理智,好趁虛而入。」
岑今看向面色如常的伊萬:「這群主播從踏上幽靈船的那一刻開始,神智就被蠱惑,真假不分,他們的認知和說出口的話,或許連自己都分不清。」
舞台中央的利德曼夫人和肉山羅賓廝殺正酣,沒空理會發出聲音的丁燳青和岑今。
「船靈在20年前就被消滅,洛基假造出船靈恐嚇利德曼夫人和肉山羅賓,維持平衡,保護自我,而她畸變成詭異,擺脫重病纏身的過去,應該滿足於此,不想做回人類,但她又想打破被困幽靈船的僵局,所以利用了我們。」
丁燳青:「利德曼和羅賓自相殘殺,要麼她當漁翁得全利,但沒必要留我們在這兒,我們會打擾她趁機收割那兩隻詭異的命。她騙我們還有船靈,還要一隻籠獸王,有沒有可能的確想養出一隻籠獸王?」
岑今:「籠獸王兇猛,她養出來被吃嗎?」
丁燳青:「如果是她想吃呢?」
岑今眯起眼,聲音輕如柳絮:「日新月異,磁場扭曲,污染嚴重,難免滋生新的船靈。」
丁燳青:「洛基,謊言之神,騙子的祖宗,我們想騙她,焉知她不是也想騙我們?我和艾莉克私下聯繫過,請她以她本人的名義拉攏船靈,偶然發現船靈和洛基、蘇珊這兩個身份的關係匪淺,有些親密,利德曼夫人他們每一個都有管理的區域,洛基應當也有。
他管理著演藝廳,又有著極為渴望的健康,難免和船靈有些見不得人的交易。」
岑今:「你沒跟我說。」
丁燳青撓了撓岑今的掌心說:「以防萬一,我擔心有監視。」
岑今倒沒生氣,只哼笑:「我以為我騙過洛基,分裂他們四個,想讓他們先內鬥,結果反被利用……不過他應該不知道時空交錯,否則早就回到過去做點什麼了。」
丁燳青慢悠悠說:「看似被騙,收穫可不小。」
岑今:「?」
還沒發表疑問,蘇珊便過來,釋放友好信號:「很快就能解決瑪麗和羅賓,離開幽靈船,離開被囚困二十年的牢獄,我真期待。」
她適時露出興奮難抑的剋制表情,搓了搓手,舔著嘴皮猶豫道:「我們的合作快結束,我現在變成怪物,不需再跟克羅爾家族繼續合作,等離開幽靈船,準備找一個沒人的地方住,需要一點錢……」
岑今:「沒錢,不借。」
蘇珊:「不是借錢,我和瑪麗他們有一筆共同存起來的錢,不多也不少,現在應該還在,只是取出來需要信物。信物就是四枚維京時期的古金幣,能不能還給我?」
岑今恍然大悟:「古幣啊,我沒帶在身上。」
蘇珊:「在哪?」
岑今:「藏起來了。」他目光轉移:「勝負分出來了,籠獸王居然是肉山羅賓——好像沒什麼意外。」
在他們聊天之際,籠獸斗的結果分出來,實力強盛又喝下大量骨湯的肉山羅賓勝出,正大快朵頤地吃著利德曼夫人。
當年共同發家致富的合作夥伴,如今一個被細嚼慢咽,一個不人不鬼,也是被吃的宿命,算是償還他們當年禍害無辜人命的罪孽。
肉山羅賓吃完利德曼夫人,像當年的人魚那樣進入畸變虛弱狀態。
岑今:「洛基,船靈什麼時候出來?」
蘇珊的聲音自左後方傳來:「你們知道船靈怎麼來的嗎?」
岑今:「願洗耳恭聽。」
大概是寂寞二十年終於來到成功的最後一刻,蘇珊犯了所有反派的通病,突然爆發無比強烈的傾訴欲。
「不知道是不是亡魂千百年徘徊此地留下的不甘和怨恨尤為強烈,所以需要找一個有過慘烈歷史的船冢,年代要足夠久遠。
我們當年幸運,找到維京海盜時期的船冢,爆發過無數次海戰,深海底下白骨森森,而在無數船冢中,我一眼看中那艘『無骨人』,對,就是歷史中臭名昭彰的海盜船。
我用它的龍骨製作一艘新的船隻,試圖製造有應必求的船靈——因為我有一個人類無法實現的願望。」
「但我失敗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諾倫找上門,告訴我他有辦法養出船靈,於是拉來利德曼夫人和羅賓,養出無數小可愛,再讓小可愛一遍遍廝殺,嘗試了十年,最終那隻勝出的籠獸王百里挑一,絕無僅有,然後我們獻祭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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