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陰霾籠罩著梵蒂岡的上空, 天使密集,分佈於高空,由外向內, 數量越來越多, 以防敵人混入信徒, 教廷將廣場上的人類和媒體記者全部驅出梵蒂岡, 城內特色民樓空空如也。
大量驅魔兵團自歐洲各地分批湧入梵蒂岡, 潛伏在周圍的民樓、巷道和教堂里,還有一部分兵團被輸送到方舟甲板。
天空星羅棋布, 沒有月亮,像盛放寶石的天鵝絨, 緊張的氣氛無聲地瀰漫在空氣里,秋風颯颯, 刮到臉上,生疼不已,還很寒冷,帶來入冬的訊息。
今年氣候異常, 冬天推遲大半個月才有冒頭的跡象。
梵蒂岡宮燈火通明, 亮如白晝, 門外和廳內都站滿驅魔兵團、司祭和各個級別的主教, 克羅爾坐在主位,身旁是紅專和雷安娜等人,下方則是大氣不敢出的教皇和主教們。
此時廳內一片死寂,突然『噹』地一聲重響,餘音顫顫, 標誌午夜十二點已經到來,距離岑今說要轟炸教廷還有二十四小時。
而在轟炸教廷之前的這二十四小時內, 他會狙殺512名天使。
歐洲高空的天使都被標記,數目全在克羅爾的掌握中,伴隨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時針來到凌晨一點,大廳下時刻收集衛星數據的司祭抬頭彙報歐洲莫斯科上空領域的天使被狙殺。
沉靜被打破的瞬間,便有司祭接二連三地彙報,從北歐的挪威到東歐的莫斯科,一共發現21名天使被擊落,沒能拍到擊殺者。
主教們將頭埋在胸口,不發一語,只剩下機械運轉的聲響,主座的克羅爾幽聲嘆息:「這些地方信仰不夠虔誠,我能理解當地的神父們力不從心。」
主教和司祭們將頭埋得更低,暗地裡還是鬆了口氣。
克羅爾敲著扶手,紅寶石戒指磕著金屬座椅發出清脆的響聲,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廳內每個人的神經。
旁邊的紅專到底不是天主教徒,於是悄聲問雷安娜:「天使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被擊斃之前不會反抗?」
雷安娜:「準確來說,天使是兵卒、武.器,只要末日審判還在,就永遠不必擔心兵卒供應不上。至於為什麼不反抗,那就要問盤踞在歐洲上空的天父了。」
她雙手交握於胸前,低眉垂眸,虔誠不已:「祂要我們忍受敵人得寸進尺的挑釁,直到冒犯我們的尊嚴,才會動手。一旦祂出手,毀滅是必然。」
紅專聽著這神神叨叨的話頗為不理解,皺眉深表疑惑,便見雷安娜放下雙手鎮定地說道:「天使是最忠誠的兵卒,沒有指令,即使面臨當頭而來的鍘刀也不會反抗。」
那還是有自主意識的生命嗎?紅專詫異地想著。
然而他是想不到答案的,因為他沒見過神明、沒與神明有過任何交流,連教皇都沒能擁有這個榮幸,只有克羅爾。
克羅爾出生的時候就幸運地得到神明的格外關愛,是一早就被選中的彌賽亞,教廷和克羅爾家族對此十分清楚,所以他們毫無怨言地聽從克羅爾的差遣。
他們都知道挑選彌賽亞的真正條件不是死而復生,而是神明的偏愛。
克羅爾沒再發話,大廳靜寂,但每隔一小時就會有厚重的鐘聲響起,然後是司祭們的報數,每隔一個小時狙殺21個天使,從歐洲最偏遠的經緯線一步步逼近梵蒂岡。
這是示威,也是挑釁,誰都知道,但他們沒有任何辦法應對猶如蝗蟲大軍過境一樣的岑今。
直到天光大亮,早晨八點的鐘聲敲響,統計被擊斃天使數目已達168,防線逼至捷克,將到盧森堡。這時情況有了一點小進展,原本教廷防線不堪一擊,但捷克的教廷防線多撐了五分鐘,不僅抓拍到擊殺者的樣貌身形,還跟對方交過手。
那是一隻肉山似的怪物,有一個臉上長雀斑的可愛女孩坐在肉山怪物的嘴巴里,突然掏出麻繩像牛仔套馬一樣套住高空中的天使,將其一把拽進肉山怪物的嘴裡。
那不能食用的機械生命竟然被肉山怪物三兩下嚼碎吞咽,連雀斑女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當這兩隻合夥狙殺天使的怪物的樣貌身形被描畫出來的時候,克羅爾等人認出他們分別是玩偶屋裡的垂吊者、原罪懶惰。
紅專:「它們果然被黃毛收服。」他們後來親自去黑鐵樹林找過,沒見到七宗罪和天啟騎士莫爾斯。「為什麼會聽黃毛的話?」
雷安娜:「因為它們有共同的敵人。」
紅專若有所思地點頭,剛要開口再問些什麼的時候,聽到克羅爾說:「它們這幾天藏在哪裡?」
他扭頭看向克羅爾,見同伴也有相同的疑惑,是啊,大部分詭異不能隨處走動,能自由行動的詭異隨身攜帶精神污染,躲藏到哪裡都很容易被發現。
自黃毛囂張宣言放出后,旅居世界各地的信徒、神父和某些投誠教廷的國家派遣出去的超凡軍隊都緊鑼密鼓地搜尋、狙殺當地任何詭異,無論大小、不惜代價,可是聽從黃毛指令狙殺天使的詭異仍然絡繹不絕。
大詭異行蹤詭秘,突然出現、驟然消失,數量龐大,就好像黃毛有一個隨身空間,馴養一批忠誠的軍隊。
紅專提出假設:「如果黃毛有一批詭異軍隊——」
「不可能。」雷安娜斷然否決,對紅專說道:「這是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連克羅爾也沒資格命令那群天使作戰。我們跟他們近距離接觸過,你我都清楚,黃毛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紅專:「如果是他背後的神明指示呢?」
「有這個可能。」克羅爾說道:「但這跟我們和黃毛的戰爭無關,神沒有指示下來,說明黃毛的所為威懾挑釁沒被神放在眼裡。」
發現七宗罪和末日騎士行蹤的事便暫且擱置,沒人相信岑今能直接豢養並命令詭異,不是猜測要麼他拿到能命令詭異的強武,就是猜他背後站著一個神明,他的所作所為都按照神明指示,岑今只是明面上的傀儡。
時間截止下午3點,天使已被狙殺三百多個,攻線逼至盧森堡,連西班牙也淪陷。時間到下午6點,攻線從南歐的保加利亞逼至羅馬尼亞,晚8點,攻線到達西歐的高盧。
此時形成四面包抄的局勢,彷彿有詭異大軍自四面八方包圍梵蒂岡,在晚11點的時候默契地抵達義大利國土邊境。
這一小時內不必衛星觀察,身處梵蒂岡的教廷眾人就能清楚地看到炮.火自邊境熊熊燃燒,天使直接在高空炸成禮花,轟隆隆響聲如雷鳴,由遠及近,並逐步逼近,地面顫動,似有大軍踩踏地面緩緩行進,包圍住整個梵蒂岡。
教廷雖早有準備,還是被這幾天的拉鋸戰消耗精神,心理防線隱隱有被攻破的跡象,但他們是狂熱到靈魂都在燃燒的使徒,心理防線攻破不會潰不成軍,反而會陷入保衛教廷的瘋狂里。
穿著黑袍的驅魔兵團警惕地瞪著廣場入口的街道,兩邊的樓房沒有人居住、潛伏著己方兵團,但室內燈光全熄滅,只留下幾盞路燈。
路燈燈光不怎麼明亮,越向路面的盡頭則燈光越少,遠處的黑暗像一隻匍匐在城市上空的巨獸,而馬達咆哮的動靜自遠處傳來,逐漸逼近,終於衝破黑暗,暴露在嚴陣以待的兵團眼中。
奇怪的是沒有千軍萬馬,只有一輛改裝過的悍馬,車速飈到最高的180千米每小時,像頭非洲雄獅以萬夫莫當之勢怒吼著衝進街道,速度快得化成線條,兩側矮樓里的驅魔兵團當即對準悍馬開.槍。
各種經過神明祝福加持而強化過的炮.火分別射向悍馬,摧毀歷經風霜的路面和樓房,炸開無數個淺坑,掀起片片石磚,粉塵揚起遮擋視線,炮.火產生的黑煙和明亮的火光交織,更加模糊視線。
埋伏在兩側樓房裡的驅魔兵團看不清戰況,高空方舟甲板的驅魔兵團卻看得清楚,雖然槍林彈火、炮轟聲不斷,但那輛悍馬像條異常靈活的巨蟒,憑藉超高速靈敏地穿梭於密集的炮.火中,猛地向前一躍,穿過前方炸開三米高的火牆,再重重落地,輪胎肉眼可見地癟下去一公分又迅速擦過地面,一串火花簌簌閃過,這悍馬已然衝進聖彼得大廣場。
繞著廣場中心旋轉、漂移,甩尾變道,愣是開拓出一片空地,而後便在高速旋轉中打開車門,一道身影飛出,身後迅速出現一片密集的彈孔。
開車的人技藝高超,頂著激烈炮.火跑出去的人也擁有高超的技藝,竟然沒折隕於萬軍包圍圈。
但見那道身影以鬼魅般的身法躲閃過追擊的彈火,猛然消失於亮如白晝的廣場,埋伏在周圍284根塔斯干圓柱後面以及街道兩側矮樓的驅魔兵團左右上下地搜尋,沒能找到那道驀然消失的身影。
方舟甲板上的驅魔兵團也在尋找,將目光放到前方的聖彼得大教堂,難道躲在那裡?可大門緊閉,且目標明顯,不可能打開時毫無動靜。
這人究竟在哪?
思維和視線局限,沒人發現廣場中央高約26米的巨大圓柱,燈光沒有照到上面,又無探照燈搜索,因此岑今便在夜色遮掩下順利潛伏到最顯眼的地方,廣場中央巨大的圓柱頂端。
將他從拘屍那羅那群軍火.販子淘來的火箭.筒架在肩膀上,岑今面容冷肅,心情平靜到毫無波瀾,冷靜地瞄準對面的大教堂。
手機發出嘀嘀地提醒聲,每響一次說明一隻天使被擊斃,到午夜11點59分之際,一共響了512聲、狙殺512名天使。
黃毛正要發.射火箭.炮,突然想起哥特男的叮囑:「我們這批軍.火可從詭鎮跟著到拘屍那羅,再跟著我們成佛,不是普通的軍.火,是成佛的軍.火。」
曹文寧加一句:「佛法加持,請正確使用。」
他當時問應該怎麼用,曹文寧告訴他方法很簡單,只需要——
「南無阿彌陀佛。」
黃毛輕聲念出來,便見火箭.筒的關鍵結構都浮現一個散發金光的『卍』字,而後發射,『咻』地聲響,紡錘狀的炮.彈在空中射出一道拋物線,精準地落到梵蒂岡宮圓頂建築,轟然爆炸,著火的碎塊紛紛掉落。
其中一塊碎片向上彈飛,失去衝擊力而掉下來,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操控著反方向飛行並擊穿圓頂建築上面的十字架。
此外,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全被透明的重力薄膜包裹,除了擊穿的十字架再無一瓦一磚受損,只余留響徹教廷高空的轟然雷鳴以及同時間響起的午夜零點鐘聲。
「物理超度,最為致命。但文物何辜,人類文明的璀璨明珠,沒必要陪葬。」
這時左右兩邊和頭頂的方舟亮起探照燈,扛著火箭.筒的黃毛無所遁形,過分炫技的悍馬吼哮著停在中央巨大圓柱之下,裡面的修女和尤利婭都爬到車頂。
整個梵蒂岡燈火輝煌,成千上萬名潛伏周圍的驅魔神父亮出身影,方舟的船舷站滿面戴鳥嘴面罩的飛行空兵。
前方大門緩緩打開,克羅爾和他的隊友,以及一票主教、司祭們綴在身後,頭一次面對面對峙這個令他們頭疼不已的變數。
岑今對著克羅爾和他的隊友們招手:「我們又見面了。我的禮物,你們喜歡嗎?」
與此同時,女巫恩多將烏藍四人送進一輛軍用裝甲車,目送他們開向梵蒂岡,揮舞著手臂祝他們凱旋。
烏鴉在天空盤旋,黑貓在窗檐眺望,高空的天使們發出不為人知的嗡鳴,彷彿休眠多年的機器正下載蘇醒和作戰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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