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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格馬利翁(3)(承諾的花)

  岑今將視線落在丁燳青身後的天主像, 答非所問:「鬼校里有個詭異說他們前幾年溝通到外界一個先知,先知告訴他們有人能帶他們成佛。

  然後莫名其妙出現一個百目女和殺馬特指著我說有可能是救贖他們的人,恰好我認識一個先知, 更巧合的是你曾經跟先知有過合作, 還跟故事會老闆認識, 也是你把我扯進拘屍那羅。

  私以為, 太多巧合發生要麼是必然的事, 要麼有人暗中導演,你覺得呢?」

  丁燳青扶著眼鏡說:「我管不了先知的預言。」

  岑今:「但你可以推波助瀾。」

  「可是, 是你選擇去故事會,也是你選擇送別人通關, 從而吸引其他東西的注意。」丁燳青輕聲說:「我是推手沒錯,可是真正決定命運走向的人還是你自己。

  佛講究因果, 命運是定數,是過去、現在和將來三個時間所做出選擇的必然匯總。

  岑今,從平西村開始,從你打亂阿修羅的計劃開始, 過去的命運就已經決定好現在和將來的命運走向。」

  岑今的瞳孔急劇收縮, 一錯不錯地盯著丁燳青:「不是你把我扯進拘屍那羅, 也不是阿修羅在附近使用通靈新咒波及到無辜的我, 而是阿修羅刻意針對?」

  「阿修羅王消息共享,他們都知道有一個人類跟羅睺阿修羅王交過手,還燒死一隻珍貴的阿修羅王實驗體,所以阿修羅王認識你、記得你,只要看見你就能想起來。」

  丁燳青說:「你在故事會的表現很優秀, 理所當然會被認出來,所以阿修羅順手送你入拘屍那羅了結平西村的恩怨, 開啟一輪新的因果。

  過去的前因,現在的發展,未來的結果——不論平西村、故事會還是解放詭鎮都是你理智且具有獨立處事人格狀態下的選擇,不是我刻意導演出來的劇情。

  就算沒有我,你此刻還是會站在教堂的門口,為了保護那群脆弱的人類而選擇迎戰比自己強大十倍、百倍的怪物!」

  岑今聞言,表情有些古怪,他覺得有那麼一瞬間捕捉到丁燳青真實流露出來的負面情緒,不覺心慌,下意識後退兩步。

  丁燳青見狀,情緒忽然沉寂下來,眼神暗了暗,冷淡地注視著岑今:「怕我?」

  岑今勉強笑了下,敷衍道:「沒。」

  丁燳青淡聲說:「我想殺你的時候,誰都阻攔不了。我現在不會殺你,你可以放心。」

  怎麼放心?現在不殺,不代表以後不殺,不代表哪個時候突然看他不順眼一刀咔嚓他,所以就算丁燳青再怎麼費心對他好,也沒辦法讓人放下戒備去相信。

  何況丁燳青什麼都不說,行事皆有章程,一些看似無邏輯的處事和話語難以第一時間察覺用意,卻總能在後續發展突如其來的呼應,讓人覺得他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一樁大事。

  每件行事、每句話都是鋪成這樁大事的鋼筋板磚,而他身處其中,完全猜不透丁燳青的用意,怎能不時刻毛骨悚然?

  岑今提取丁燳青話語里的信息,盡量明朗化整件事,從平西村開始就已經一步步走向先知的預言了嗎?

  「故事會到底是什麼?」

  岑今按著太陽穴,大腦負荷過重,產生眩暈感,無法思考,便著重最特殊的問題。

  他最想知道故事會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說的故事正巧對應詭鎮曾經發生過的事和詭異?

  「是命運的一塊碎片。」

  「什麼?」

  岑今皺眉,無法理解。

  「支撐北歐神話體系的核心強武,在傳說中以命運三女神的形象出現,曾經被主神奧丁掌控,諸神黃昏后遺落在世界的某地。」

  「北歐神話體系的命運三女神不是管時間嗎?」

  北歐神話中的命運三女神用一個紡錘編織過去、現在和未來,與其說是命運,不如說是時間女神。

  「它吞噬了古希臘神話體系里的命運三女神,擁有同時操控時間和編織命運的力量,但它不會輕易醒來。」

  北歐和古希臘神話體系都在世界六大神話體系之內,兩者有許多相似之處,同樣擁有命運三女神的傳說。

  前者控制時間的三個主要時態,相互幫助,共同編織命運之網,偏向於掌管時間。後者負責編織、維護和粉碎命運,更偏向於掌管命運。

  現在在丁燳青口中,它們擁有全新的解釋,前者吞噬後者成為支撐北歐神話體系的核心強武,類比山海崑崙,但它同時掌控時間和命運,擁有創造命運的能力。

  這難道不是等同於創世神?

  岑今深覺前方是一個深淵,最好及時止損停下來,別去探索,否則會摔進深不見底的迷霧裡,可他按捺不住升騰而起的好奇心:「老闆哪裡來的命運碎片?」

  丁燳青定定地看他:「我們去過真正的故事會,差點變成供命運閑暇娛樂的一個故事。後來打碎故事會,想辦法逃出來,沒想到老闆偷藏了一塊碎片,重新弄了一個三無偽劣產品。」

  「你們?所以你是黃泉還是丁燳青?還是說被你吞噬的『丁燳青』的意志影響了黃泉,你們記憶融合了?」

  丁燳青後仰,露出揶揄的笑:「你信了?」

  岑今眉頭皺得更緊,開發到最高的腦域傳來陣陣刺痛,使他剋制不住地情緒暴躁:「你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丁燳青:「我也不知道。」

  岑今目光有些陰沉地瞪著丁燳青。

  「去過故事會的人都會瘋,他們分不清真實和虛幻的界限,不知道世界的哪個部分是憑空捏造而來,哪個部分是否突然消失。不知道人生的哪一段被抹掉,哪一段是中途插進來,分不清某個人是真實存在,還是故事裡臆想出來的,分不清世界到底有沒有被命運篡改過。」

  丁燳青的聲音極輕,像堆積在舊柜子上的灰塵,風輕輕一吹就散了。

  「你說我的命運有沒有被篡改過?你說我是誰?你說全世界的時間和命運……有沒有被篡改過?」

  岑今驚慌地吞咽口水,他不太敢相信丁燳青的話,全世界的時間和命運都被篡改過這種事,未免異想天開。

  細思極恐,如果時間和命運可以被隨意篡改,那麼人類、神明或其他未知物種,以及地球已知和未知物種算什麼?棋盤上被隨意擺弄的棋子?

  由小及大,由地球窺見宇宙,如果地球文明可以被截取某個時間點從而修改,那麼浩瀚無垠的宇宙呢?

  也許是岑今臉上流露的表情太驚恐,取悅了丁燳青,他笑得架在眼窩處的單邊眼鏡都滑落下來。

  岑今見狀本該鬆口氣,因為丁燳青的表現看上去像是開玩笑,可他內心深處止不住的慌亂卻告訴他,喜怒不定的丁燳青表現越瘋,話里真實性就越高。

  「慌什麼?我都沒怕。」丁燳青彎起漂亮的笑眼,伸出雙手插.進岑今的頭髮里,指間纏繞、撥弄柔軟的髮絲,對他說道:「再說你現在最該擔心的事情不是世界命運的真實虛幻,也不該關心我到底是誰,而是外面那隻阿修羅弄出來的怪物。」

  岑今僵硬發痛的腦袋重新運轉,聽到教堂外面深海怪物般的吼聲不由哆嗦一下,想起他來這兒的目的。

  「我要搬走天主像。」

  丁燳青細心地照料著岑今的頭髮,比劃長發和短髮的區別,不怎麼走心地回應:「不要教堂?」

  「教堂太小,容不下三四千人。反正對牧師來說,天主像才是他的情人。」

  「猜到了?」

  「不難猜。」岑今握住丁燳青的手腕說道:「故事裡提到牧師會親吻天主像的腳背,由於百目女不在詭鎮導致故事裡出現在深紅宿舍樓的怪物不一樣,所以我本來以為我的故事細節不會被原封不動照搬過來,哪怕收集了很多信息,也沒怎麼懷疑到天主像。

  直到安平說他親眼看見牧師著迷地親吻天主像的腳背,證明即使不在故事會安排下,真實的情況也是『牧師的lover是一尊雕像』。」

  岑今扭頭看向潔白無瑕的天主像,恢復一絲冷靜說道:「我以前學校對面有一個教堂,裡面曾經有過一尊天主像,我清楚地記得它不長這樣。」

  真正的天主像如同一個慈悲愛護天下的聖父,眼前這尊天主像俊美無儔,五官線條和軀體線條堪稱完美,猶如夢中情人,沒有哪個虔誠的天主教徒會供奉這麼一尊完美情人的石膏像。

  每天一根新鮮的玫瑰,專門為它建立的玫瑰園,鎮子里一直傳說卻沒有人見過的牧師情人。和牧師是同一個人的校長,都說他有一個愛人和女兒,實際沒有人見過。

  因為一切都是他的臆想,他愛上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所以不斷實驗改進通靈新咒,為了讓死物擁有生命,不是讓它變成詭異,而是像皮格馬利翁里的少女,被愛神賦予真實的生命。

  所以牧師獨佔長生漿液,不惜撕毀他和阿修羅的協議,躲藏進拘屍那羅十五年,就為了他的情人可以變成活人。」

  丁燳青按著岑今的肩膀,將他掰過去,正面面對那尊毫無生命的、聖潔的天主像,與綠茵地怪物融為一體的牧師正在外面肆虐,掙扎著爬出地底,還不忘保護小小的教堂,護住教堂里的天主像。

  它依舊完美無瑕,根本不知道有個人類為它而瘋狂。

  「牧師以前是一個聞名世界的雕刻師,耗費數年心血雕刻出這尊天主像,從此一見鍾情,無可自拔。為了讓情人得到生命,他拜入邪.教,自願被提煉成一隻阿修羅王。」

  「他是阿修羅王?」

  「名為婆稚。為它入魔,再為它背叛阿修羅眾,招惹一個可怕的對手,又為它害死無數人,不停實驗通靈新咒,還將長生漿液用在它的身上。可惜。」

  丁燳青嘆息,可語氣里只有惡意的嘲諷:「可惜假的不能成真,沒有的東西再怎麼努力就是得不到,握不住。妄想一個虛妄的、不存在的人,再怎麼發瘋,瘋得全世界都為之側目,為之驚訝、不屑、反感,都沒有用,自始至終只是沉淪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幻想一個不存在的人……是不是很噁心!」

  岑今哆嗦著手指,額頭滲出冷汗:「你是在說自己,還是那個一直在尋找不存在的人的『丁燳青』?」

  丁燳青還是嘆息,貼在岑今的頭頂,讓岑今自頭皮到背脊都在哆嗦、發軟。

  「我怎麼知道呢?我怎麼知道。」丁燳青的手滑下去,握住岑今的右手,指向面前的天主像說:「打碎它。長生漿液就在它的軀體裡面。」

  岑今連手都在哆嗦,耳邊是丁燳青充滿蠱惑的聲音,讓他在不知不覺間曲起手指,五指成爪,控制重力,天主像搖搖晃晃,丁燳青一句『打碎它!』冷酷淡漠,宛如驚雷轟然而下。

  但下一刻卻見他反手握住丁燳青的手腕,魚一般輕快地滑出丁燳青的懷抱,反手揮出一片黑金羽毛刃,跳落到天主像前,將其扛起來跳到教堂屋頂,探出頭來對著底下的丁燳青說:「抱歉,天主像不能毀。」

  揮揮手,岑今飛快地逃走。

  丁燳青安靜地看著跑遠的岑今,低聲呢喃著:「選擇沒有偏離推測,會跟他做出相同的選擇……是嗎?是他嗎?不是,沒有。」

  「……又是一個假的?假的。」

  模樣竟有點兒令人心驚膽戰的病態。

  ***

  岑今扛著天主像頭也不回地跑,將天主像交給尋聲而來的河柳和曹文寧。

  河柳此時用光了她的枝條和根.莖,圍成一個巨大的城牆遮保護四千人類和普通詭異,遮擋來自綠茵地怪物極為恐怖的精神污染,然而這也抵擋不了太長時間。

  因為騰不出空來對付綠茵地怪物的緣故,她全程被動挨打,原本不止綠茵地怪物,還有花環阿修羅王和後頭一眾趕來的阿修羅。

  直到水電廠奔來的王靈仙和圖騰分別對付花環阿修羅王和阿修羅眾,這才護住河柳。

  岑今將天主像交給河柳說道:「拿著它,掛在頭頂,免死金牌來的。」

  河柳將信將疑,舉起天主像掛在樹冠頂,便見迎頭擊來的觸手硬生生停在半空,半晌后小心翼翼地縮回去,不由驚詫地瞪大雙眼:怎麼會?

  這是什麼神奇的免死金牌?

  河柳相當驚奇,這一幕只有暗處的兩人留意到。

  岑今跳下樹冠之際,見河柳身上插滿阿修羅的長.槍便問能不能借來用用,後者表示儘管拔,於是被拔出幾十隻長.槍,一塊兒扛在肩膀上,臨走時還對河柳說等會兒不管他做出什麼都別動。

  河柳不解,也答應了。

  岑今扛著大量長.槍艱難地跑到綠茵地怪物的口腔處,半天找不到怪物的眼睛便放棄了,或許是依靠其他感官獲知信息。

  他拿下一根長.槍挽了個漂亮的槍花,驟然助跑數米、兩個旋身飛躍猛地投擲出手中長.槍,目標正對高掛河柳樹冠頂的天主像,下一刻就聽見怪物發出不規則的怒吼,一根觸手仰天而起,護住石膏像而被長.□□穿。

  「吼——!!」

  綠茵地怪物既痛又怒,只是還沒等它發威,便見天空一陣長.槍雨以銳不可當之勢紛紛投向天主像,每一根長.槍都帶著勢如破竹的巨大力道,帶著獵獵聲響破開空氣。

  綠茵地怪物著急忙慌地用所有的觸手擋住長.槍,保護天主像。

  此時附近不少人和詭異都在觀望戰況,尤其在意綠茵地怪物,卻見它竟然不惜傷害自己去保護一株河柳,全都不明所以。

  只有少數幾個人看清,它護的是那尊石膏像。

  「吼——吼!!」

  綠茵地怪物憤怒的吼聲響徹整個詭鎮,口腔處一個血紅色肉繭微不可察的發出『噼啪』聲,密集的紅血絲正在裂開,顯然是血繭里的牧師認為深愛的戀人受到威脅而急於出來。

  口腔處彈出數條紅色肉腸撲向岑今,後者化作一道虛影,高速彈跳,手握鋒利的羽毛刃,不時割斷這些紅色肉腸,餘光掃到一根觸手橫掃過來,岑今當機立斷跳下怪物頭部,落到其腹部,朝河柳所在的反方向移動。

  拉足仇恨的岑今一跑,綠茵地怪物自然跟著移動,它也恨不得黃毛趕緊遠離心愛的石膏像。

  一陣天旋地轉,地面轟隆隆作響,龐大到幾乎填塞整個詭鎮的綠茵地怪物抽出下半身,身高高達四十米,儼然一座移動的摩天大樓,全身上下旋轉著一層朦朧的飛塵,而此時日下西山,薄霧瀰漫在詭鎮的邊緣,更為巨大叵測的怪物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曹文寧透過柳枝條看到被引走的綠茵地怪物,眉頭一皺,頗為擔憂:「黃毛一個人能行?」

  河柳:「為什麼不能行?」

  曹文寧疑惑:「你似乎很信任他,輕而易舉被他說服。」

  河柳笑眯眯:「因為百目相信他。」

  曹文寧不解,忽然靈光一閃,對上河柳洞察的目光,聽到後者溫柔地說:「百目會相信的人,就是可以讓我們成佛的那一位啊。」腦中霎時一片白光嗡嗡。

  那廂,岑今急剎腳步,急停在懸崖峭壁處,下方是無盡深淵,對面是大片薄霧,身後則是追趕而來的綠茵地怪物。

  隔著四十米遠的高度,隱約可見怪物口腔處的紅繭裂開一半,從裡面爬出一具如血玉般透明的軀殼,上半身裸.露在外,脊骨未發育完全都低垂著,下半身還黏在血繭里,與綠茵地怪物不分彼此。

  濕漉漉的頭髮垂下來,發梢滴著腥臭的液體,頭顱低垂,充斥血霧的眼睛正茫然地環顧四望,最終定在懸崖邊一個渺小的身影,動了動中指,霎時一根兩米來粗的觸手便高高抬起,重重落下——

  砰!砰!砰!巨響一片,半片懸崖頓時被削落一半,掛在懸崖峭壁下方的一群水屍鬼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撲上來啃咬住這根觸手。

  梆!重聲落下,發出骨肉被砸碎、擠爛的啪嘰聲,掛在觸手上的數只水屍鬼被砸成肉泥,其他水屍鬼沒有很高的智商,被貪婪的食慾驅使,縱使敵我能力懸殊也不肯輕易離開。

  同伴凄慘的死亡震懾了它們,但只是讓它們放棄觸手,轉移陣地,將目標投向龐大的肉山。

  岑今操控重力勉強讓自己能夠懸空在地面,低頭,面無表情地巡視著山崖峭壁下密密麻麻的水屍鬼,它們最大的約莫三米來長,最小還不到半米來高,凶性十足,貪婪成性,以殺戮為主。

  水屍鬼便如佛教餓鬼道中的餓鬼,飢餓、乞求、多畏,雖生性兇殘,卻是為人所迫,身世極為悲慘,不論人還是詭異都不待見它們。

  它們被禁錮在醜陋的身軀里,受食慾驅使,毫無理智,結果不是吃到撐死就是被殺死。

  「吱吱……吱!」

  面前一隻水屍鬼不知節制,吃到撐破肚皮,腸穿肚爛地摔下來,很快被同伴分食而亡。

  這是人嗎?這是應該允許其生存下去的生靈嗎?

  不,生靈應當是有尊嚴的來到這世上,不該是人為製造出來的悲劇,如果它們還有意識,怎麼能容忍自己裝載在一具醜陋的軀殼裡?

  生靈應該擁有節制和剋制自我的本能,哪怕蟲子也懂得適可而止。

  岑今睜大眼睛,瞳孔再次劇縮一圈,耳朵溫熱,緩緩流出鮮血,一陣無形的空氣自周身盪開,俯衝而下,覆蓋住每隻水屍鬼,感受它們時時刻刻遭受飢餓和殺戮的痛苦折磨,感受它們在貪婪食慾之下的,那一絲微弱的渴盼。

  它們祈求死亡,祈求解脫。

  它們向死而生。

  這似乎是拘屍那羅每一個生靈心中隱秘的願望,也正貼合佛教教義,西天和地獄實為一體兩面,善惡、生死也是一體兩面,死亡不是終焉,而是超脫六道執著,身化天地,回歸本我。

  這是水屍鬼生前的思想,他們都是東南亞人,信奉婆羅多和佛教,兩者教義雖不同,但彼此吸收、融合,某些行為模式極為相似。

  驟雨似的痛苦敲打著岑今的每一寸皮肉、每一塊骨頭,敲骨吸髓般地鑽入靈魂,劇烈的痛苦和高負荷開發的腦域帶來的痛苦重疊,拉扯著他的肉.體和靈魂,連鼻血都流出來,卻在這樣極致的痛苦中保持冷酷到極致的冷靜。

  如割肉喂鷹的佛,如釘十字架的耶穌,如古往今來於苦痛中走出來的聖人。

  岑今遲疑片刻,有一絲不確定,但還是開口:「言靈·蒼生。」

  霎時一陣飛沙走石,天地撼動,頃刻間乍然靜止,毫無動靜,不受驅使。

  岑今:「太大了嗎?」

  號令蒼生,豈不與天地相奪?

  天地怎肯。

  岑今思索稍許,改口道:「如是我聞·往生。」

  話音一落,便有幾縷微弱金光自岑今劇縮的瞳孔四下散開,形成一道淺淡透明的光斑,互相連成一道佛印,天地響動,為他而靜止剎那,沉寂數百上千年的拘屍那羅在這一刻跳動心臟。

  古時術師之流便以言靈溝通天地神明,故言靈之力既可溝通神明、也可溝通天地,如果岑今是在外界嘗試溝通天地,百分百不會得到回應。

  但他身處拘屍那羅,當他說出『如是我聞』時,拘屍那羅必然呼應他。

  因為『如是我聞』的意思是:我所說皆是聽佛所言,接下來說出的話都是代替佛所說,是佛的箴言。

  佛的箴言:往生。

  於是失去佛千年的拘屍那羅在這一刻活了過來,萬千生靈有感於此,仰頭看向懸崖的方向。

  曹文寧按住心口:「感覺靈魂得到洗禮,很舒服。」

  河柳舒展柳枝條,有些懶洋洋地說:「拘屍那羅,醒了。」

  正與圖騰顫抖的花環阿修羅王,被安平懟著打的天人,以及被王靈仙攔下來的阿修羅眾紛紛露出詫異的神色,看向遠處懸崖的方向,聲音顫抖地說:「佛……不是屠盡了嗎?」

  暗處,白髮黑膚的少年先是臉色一變,再是興味一笑:「佉羅騫馱,我不要長生漿液了。」

  同樣為四大阿修羅王之一的佉羅騫馱聞言不解:「難道您有新的計劃?」

  他從不懷疑少年的大業,如果中途改變主意,必然有新的、更好的計劃。

  少年沒回話,目光在懸崖峭壁的方向和河柳樹冠頂那尊天主像之間來回,顯然確實有了新的計劃。

  懸崖峭壁處,無數水屍鬼肉眼可見地動作停滯,感應到來自拘屍那羅的箴言,宛如一支出征的龐大軍團整齊爬向綠茵地怪物,不向生、不畏死,迅速爬滿綠茵地怪物,裂開滿嘴尖牙開始瘋狂撕咬怪物的血肉。

  它們不吃,撕咬下來便扔掉,已不是受食慾驅使的牲畜,單純是為了化解仇恨。

  綠茵地怪物很快被啃咬出白骨,痛得哀嚎,試圖揚起觸手殺死滿身跳蚤似的水屍鬼,可是揚起的觸手剛到半空就停滯住,任憑它用盡全力也無法揮動分毫。

  岑今見狀低語:「拘屍那羅的意志。」

  受箴言影響,拘屍那羅的意志就是送水屍鬼之流往生,而它們往生途徑就是了結因果。

  水屍鬼死於牧師的通靈新咒實驗,現在他和通靈新咒實驗怪物合二為一,被曾經失敗的實驗品啃噬殆盡,算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岑今伸出左手,掌控黑金羽毛刃組合成一柄鋒利的長刀,牢牢握住刀把,掌心被劃出鮮血,而他不以為意,跳到綠茵地怪物的身上朝頭部狂奔而去,彷彿攀登一座山峰,眨眼間到達綠茵地怪物的頭頂。

  雙手緊握的長刀由下而上,劃出一道黑金色的刺眼光芒,在夕陽如血的背景下,『刺啦』聲響,長刀沒入牧師的頸部而鮮血狂灑而出。

  牧師血目圓睜,嘴裡咕嚕冒出鮮血,試圖回頭看天主像所在的方向,但是『啪』地一聲滾落山峰似的軀體,很快被水屍鬼淹沒,最後連頭骨都咬碎成粉末,就如同石膏室里那些被獻祭的可憐人類,連個全屍都不配有。

  滿足地殺死仇人,水屍鬼便都安靜下來,從未有過的飽腹感讓它們感到幸福,陷入了永久的、快樂的長眠。

  岑今站定在綠茵地怪物的屍骨旁,嘗試跟拘屍那羅的意志溝通,但是收效甚微,它只聽佛的箴言。

  他哪來那麼多佛的箴言?又不是和尚。

  岑今有些暴躁,睜開眼打算放棄,後腦勺一陣勁風襲來,他下意識揮舞長刀抵擋,不料長刀似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瞬間化作片片羽毛刃,其中一片割破臉頰,一滴血飛在半空。

  猛然一股巨力按在岑今胸口,使他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後背肩胛骨的位置像被滾燙的烙鐵重重燙上去,刺痛大腦皮層的劇痛瞬間襲來,太陽穴一跳一跳,豆大的汗水滾落下來,眼皮被汗水黏得有些看不清到底是誰襲擊的他。

  只是憤怒使他不顧掌心被劃破,緊握一枚羽毛刃猛力向前一紮,『噗嗤』聲響,利刃扎進肉里的同時聽到一道陌生的聲音說:「我只是送你一份禮貌,不過你也送了我一份。我們禮尚往來。」

  「誰跟你——」

  重力掌控重力漂浮重力剝奪——

  「禮尚往來?!!」

  散落出去的上千片羽毛刃同時『唰』地飛回,以箭雨之勢殺向偷襲者。

  偷襲者此時還有餘力嬉笑,勸說黃毛省著點別亂用超凡之力,他現在口鼻耳都在出血,眼睛充血,身體毛孔也在滲血,再硬撐下去,身體可就要爆炸了。

  「我沒想現在殺你,希望你保持餘力,我們來日再見。」

  岑今咧開嘴笑,雙手手掌向上,不顧大腦和身體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儼然一個戰鬥狂人,神態瘋狂,享受遊走死亡邊緣的刺激。

  「哈?保存餘力?」岑今先是低笑,肩膀顫動,隨即瘋狂大笑:「誰要保存餘力?工作就要全力以赴,才能理直氣壯拒絕老闆要求的加班。」

  偷襲者表情奇怪,黃毛在說什麼?

  「一日事一日畢,誰都不能讓我拖到明天再干!」黃毛有些激動,幾千片羽毛刃的攻勢更是凌厲,高速到連個影子都快看不見了。

  他的情緒還越來越激動:「以為我不知道最後一朵花被故意踩爛的嗎?我看見鞋印了!」

  偷襲者,即白髮黑膚少年:「??」

  「該死的資本家!」黃毛仰天,情緒激動之餘,破口而出:「丁狗逼。」

  ——!

  死寂般的安靜。

  白髮黑膚偷襲者在這瞬間明顯感覺到空氣降溫了,醒來沒一會的拘屍那羅意識突然消失,迫不及待沉睡一樣。

  什麼情況?偷襲者猛然臉色劇變,瞪著教堂的方向,想也沒想便說道:「跑!」

  話音剛落,偷襲者轉眼消失,而始終跟隨他左右的佉羅騫馱阿修羅王慢了一步,身體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攔阻半空,而後被數千高速運轉的羽毛刃穿過,氣絕身亡。

  黃毛臉色陰沉地瞪著姍姍來遲的丁燳青,被控住手腳,開發中的腦域也被強行壓制,意識逐漸清醒,但激蕩的情緒一時難以恢復,只是繼續挑釁地看著丁燳青。

  丁燳青只冷冷地看他,稍一用力就掰下他掌心的兩枚羽毛刃,隨手捲成廢鐵扔掉,再拿出隨手攜帶的手帕給他擦掉汩汩流出的血。

  掌心兩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耳口鼻都流血,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無數傷口,皮肉裂開、血管的位置滲出細細的血珠,連肩胛骨處還有兩個剛被燙出來的古梵文。

  丁燳青氣笑,眯起眼仔仔細細辨認肩胛骨上的古梵文,確定不是詛咒,這才捏起黃毛的下巴。

  「我幫你開發腦域不是讓你不知死活地逞能,長時間高耗損不說,還用溝通天地的言靈,到這裡及時止損還好,結果你還不知天高地厚,皮肉都裂開,你還強行開著30%的腦域!」

  丁燳青銀白色的眼睛,兩個互相鑲嵌的銀環瞳孔里,此刻正噴薄著怒意。

  真實的怒意。

  「你想死,找我說一聲就行。」

  黃毛頓時滿懷疑惑,儘力往後仰,又逼近說道:「丁燳青,你在生氣?」

  丁燳青手掌虎口卡著黃毛的下巴,拇指搓了搓軟軟的臉頰肉,皺眉說道:「這不是重點。」

  黃毛撇嘴,有些不自在地扭動肩膀,後知後覺地感到身體無處不在的疼痛,

  他把手伸到后腰掏了掏,努力好一會才掏出一朵黑金色的花,將手上、身上的鮮血蹭到金屬片,然後將這朵熱騰騰剛出鍋的花遞到丁燳青面前。

  「今天還沒結束,承諾給的花。」

  丁燳青沉默地看著這朵顯然是以黑金羽毛刃為素材捏造出來的玫瑰花,好半晌才露出嫌棄的表情:「你塗什麼血。」

  「你要的新鮮花朵,這是我滾燙的熱血。」

  丁燳青用一種看不清什麼意思的目光看著岑今,不一會兒就捏住他的后脖子冷酷說道:「少投機取巧。」

  他順手拿過那朵看不出形狀的花,端詳半天才說道:「今天算你完成一半的約定,顧客守則就少一半。」

  「為什麼才一半?」

  「因為報復你罵我狗逼。」

  「……」

  捏爹丁狗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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