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末日副本
起先是斷電斷水, 後來通訊設備也不靈光了, 情況進一步惡化，聰明一點的都想到靠國家不是辦法, 在這種巨變面前，軍隊和警察能做的事也有限, 就有實力強膽子大的站出來，動員周邊的倖存者, 希望能把人團結起來。
雖然很多人的動機並不純潔, 打的是收小弟建基地末日爭霸的主意，就目前看來，將人手整合起來是好事情。
人就是這樣, 單獨衝出去你害怕，有人陪著膽子便能壯起來，在這波節奏之下，安全區的清理速度加快了。郁夏他們別墅小區也有人在做動員, 上次那通電話雙方不歡而散, 本來這個牽頭的想排擠喬越, 讓他遇上事別呼救，喊也沒用，任他喊破嗓子也不會帶人去幫忙。結果就聽那幾個保安說，要想把別墅區清理乾淨恐怕還少不了借他們的力。
「就他家那樣，男人跟個小白臉似的, 還帶了一個老婆一個丈母娘, 能做什麼？」
保安隊長又想起郁夏那張臉, 忍不住喉結滾了滾。
他舔了舔嘴唇說：「那家人養了一貓一狗知道吧？」
知道啊，那狗還挺胖乎，看著得有百來斤。
「那狗進化了，進化了不稀奇，稀奇的是它還肯聽郁小姐使喚，光那條狗看著得有三四百斤，比獅子老虎的塊頭還大。」保安隊長又回想起他們去喬家別墅的時候，當時還笑話那家人傻，末日來了不知道把門關緊，防盜門就算攔不住力量型進化者，好歹能攔一攔其他人。
他們當時真是沒丁點準備，一把將門推開，就看到趴在門口的龐然大物，那一瞬間差點尿失禁。
四人是起了歹心去的，做保安的不像其他住戶，他們在這兒沒囤糧，料想也借不到一口吃，要活命就得夠狠，頂好能把人嚇怕了讓他們乖乖拿出吃的來。結果乾的第一票就撞上那家人，推開門之後，他們連句狠話也沒敢放，更別說恐嚇威脅，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又是找理由開脫這才全身而退，差點就把命給交代了。
說起這事，保安隊長還是心有餘悸，他也不敢再惦記美人，郁小姐是漂亮，卻不是他們消受得起的。
做牽頭的其實是別墅小區的業主，是個大塊頭的中年男人，他運氣好，正好有親戚來本市玩，順便上他家做客，他家人格外多，光成年男人加一加都有五六個，別說還有女人及老小。
在末世，人多能有更多安全感，他們覺得來了什麼都不怕，有歹人闖門也能跟他搏一搏，可麻煩事也有，他家囤糧告急，很不夠吃。
為了招待客人，家裡的確買了不少東西，這些還是不足以提供全家人進化需要的能量。他們等不及想把小區里的人組織起來，把別墅區清理乾淨，出去掃蕩街區找吃的回來。
看過各家的構成，大家對喬越家其實沒什麼指望，沒想到啊，他家還有這樣的運氣，養的狗進化了還認主人。
「我們是不是去趟喬家跟他們談談？」
牽頭的中年男人看向保安隊長，他家的處境和這幾個保安類似，都是有人手沒吃的，他們沒辦法再拖，再沒有食物來源就只能找小區里其他人家「借」，也是沒到山窮水盡，至少現在他還下不了這個決心。
保安隊長心裡虛，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兩撥人又去了趟喬越家別墅，剛進院子，就感覺背後森冷森冷的，外頭都這麼熱了還能感覺後背發涼，是有危險——
「貓！有貓！」
那是只正在房頂上曬太陽打盹兒的貓，它趴伏著睡得正香，就被雜亂的腳步聲驚醒了，那貓躬起身子，喵嗷了一聲。
郁夏在二樓房間里，聽到聲音出來陽台：「怎麼了飯糰？」
肥貓直接從房頂翻下來，飛撲進郁夏懷裡蹭了蹭，蹭夠了抬起爪子往下面一指。
「喵嗷！」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保安。
郁夏眯眼看下去，問有什麼事？
「外面已經亂套了，等救援如同等死，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來找郁小姐談談清理別墅區以及附近街區的事。」
「我卻不想聽，你們跟我老公談，」郁夏沒招待人進來，讓他們等在外面，她轉身回屋去找喬越，喬越已經聽見了，正要下去，就被叫住，郁夏把飯糰整個塞進喬越懷裡讓它抱好，又趁飯糰炸毛之前親了親它，「我們飯糰要好好保護你爸爸。」
飯糰嫌棄的瞅了喬越一眼。
好吧，好吧。
在郁夏這邊，喬越還經常羅里吧嗦說個沒完，同其他人是能一句講完絕對不用兩句，很是言簡意賅。他沒出去多會兒就回來了，不僅帶回來一個談判的結果，也套到一些別墅小區的情況。
「劉偉民家和保安隊那邊能吃的快吃光了，其他家的情況也差不多，現在沒辦法他們必須出去，來找我們應該是看上了毛團，覺得有它加入能安全很多。」
「預告了那麼多天，他們都沒囤點東西？」
「應該沒買太多方便食品，買米面的多，都覺得假如什麼事也沒有放著慢慢吃不糟蹋，現在水電停了，拿著米面沒法開火。他們計劃先把小區清理一遍，再出去和附近其他小區的商量看看，說要找吃的找燃料找水源。」其實就算能開火他們也坐不住了，這幾天所有人的食量都在增大，囤那點禁不住吃。
「阿越你怎麼說的？」
「我覺得可以搭個伙，把這片清理出來沒壞處，也該看看外面的情況。」
當然可以等，按照喬越的預估，國家應該會收攏一批科研人員去做相關研究，遲早會有人來找他。夏夏也是，她醫科出身，現在這個局勢下，醫務工作者應該會享有特殊待遇。但凡事存在萬一，乾等不是辦法。
「那他們的意思是？」
「他們的意思是我們出一個毛團就可以，但是得有人同去約束它。」
這要求不過分，郁夏點頭：「我去，你和媽留下，飯糰看家。」
本來以為要費點力氣才能讓喬越同意，沒想到他完全沒有要爭，郁夏雙眼睜大看稀奇似的看著他：「阿越你就不心疼心疼我？」
「我們這片進化得最好的就是毛團，它天天往外跑也沒出過什麼事，夏夏你帶上它我能放心，出去之前穿厚一點，記得別在外面受傷。」清理小區喬越不太擔心，他讓郁夏出去也有別的用意，是想看看能不能撞上兩隻其他動物，光毛團和飯糰感覺還是不太夠，應該給夏夏一個機會看看能不能拐個別的回來，「我遲疑的是跟你同去還是留在家裡，在評估了我自己的戰鬥力之後，覺得還是老實做個分析角色，同去反倒會托你後腿。」
喬越能對大家有貢獻的純粹就是一顆大腦，等到科研機構重建起來，他有很大空間施展，現在就顯得比較尷尬。研究人員就是這樣，你讓他去砍砍殺殺有心無力，他就是個廢，可一旦研究出什麼成果立馬造福全人類。
要說起來，喬越已經做過很大貢獻了，他連續七日的預告哪怕很多人嘴上說不信，為以防萬一也做了一些防備和應對，這預告救了不少人，也讓許多國家提前做了安排，意義還是很大的。
保安隊長本以為會失望而歸，沒想到這家的男人壓根沒翻倒賬，大概也就是不太友善的看了他一眼，之後說的句句是正事，他問了小區里的倖存人口，問了各種進化者的比例和構成，問他們已經集結了多少人？準備從哪裡做起？計劃多久把小區內部清除乾淨？後面還有什麼安排？還問他們有沒有考慮到可能存在突髮狀況要怎麼應對？……
假如他家沒那條狗，喬越這麼麻煩說不準已經被封口了。
因為毛團，哪怕覺得他問題太多來的人也不敢發作，他們挑著能回答的回答了，遇上說不明白或者不方便詳講的就笑。
喬越覺得本小區這個配置，要想干出什麼大事沒可能，他們想到要清理，卻沒想過怎麼才能把整個小區清理出來，也沒考慮到可能會有突髮狀況，腦子裡的念頭真的特別原始和淳樸，就是坐不住了，準備走一步看一步。喬越沒和這些豬腦子廢話太多，他回去先把商量的結果告訴老婆，問老婆生物學的內容還記得嗎？遇上不同的植物該怎麼料理知不知道？
郁夏大體知道，還是讓喬越講了一遍。
聽完說：「我覺得先集中清理出一條道，我們得出去，進化到這個階段很多植物生命力太頑強了，只靠拔靠剷除不幹凈，得找些材料配點試劑。」
不過想想人心，郁夏總感覺這次行動不會太順利。
後來的經歷也證實了她的猜想，到約定時間，郁夏換上她買的衝鋒衣衝鋒褲，腳踩戶外運動鞋，整個捂得嚴嚴實實，外面四十幾度她竟然還戴了雙機車手套，換個人來穿上都該中暑了，看她好像也沒什麼感覺，像在過春天。
吳芳看著閨女穿成這樣，整個臉都皺了起來：「哎喲我的閨女啊，你怎麼捂成這樣了？外頭那些都恨不得光屁股出門穿長袖都嫌熱，你這不是活寶？」
「媽你摸摸我額頭，我不熱。」
「咱家溫度計都要炸了還不熱？」
「不然你摸摸我額頭。」郁夏說著就往吳芳跟前湊，吳芳伸手一探，還真是正常溫度，摸著清清爽爽的，她一臉吃驚，問這怎麼回事？
「進化了之後就這樣了，現在什麼千奇百怪的事情都有，說不清楚，就說我真不熱，出去清理小區這個活就適合我，媽你和阿越在家呆著。」
郁夏出去之前還吸了貓，把看家這個重要任務指派給飯糰之後帶著毛團往外走，還沒走出院子，又被喬越叫住了。喬越追出來塞了把軍刀給她，心想修仙的時候就打過基礎，上個世界又玩了好幾年匕首，這個老婆拿著應該挺順手的。這把軍刀的樣式看起來有點像郁夏在全息遊戲里使的匕首，她拿上手就忍不住挽了個刀花，看她動作這麼嫻熟，喬越這才徹徹底底放下心，他捧起老婆的臉親了一口，沒多墨跡轉身回屋去了。
毛團上房頂望風去了，喬越在二樓陽台關注著小區里的動靜。至於說吳芳，她沒事哼哼哈哈練身手呢，邊練邊想閨女穿成那樣出去該不會被人當做傻子吧？
她想得沒錯，郁夏甫一亮相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遠遠看見有個裹得那麼嚴實的人出來，隊伍里那些提著菜刀砍骨刀西瓜刀的都感覺熱，看著就要中暑了。
等她走近一點，大家這才把模樣看明白，哪怕都知道美在亂世之中是禍根，還是有人不由得嫉妒。
她扎了個乾淨利落的道姑頭，從頭到腳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白凈的臉，她什麼化妝品都沒有抹，就是素麵朝天的模樣，卻比哪個都好看，比從前在電視上見那些濃妝艷抹的大明星還好看。
「是郁小姐？這還是我見過第一個不化妝比畫了好看的。」
「實在太好看了吧？看著不像真人。」
「怎麼穿這麼多出來？四十多度啊？不熱？」
這些人事先已經被告知喬家的寵物進化了，並且現在還聽主人使喚，這會兒看到小山一樣的毛團，他們心裡發沐，倒是沒有特別丟人，膽小的也只是往後避了避。
「郁小姐你熱不熱？」
郁夏抬手扇了扇風，說：「是有點熱，但還能忍耐，畢竟命更重要。」
穿著短褲短袖的一下就變了臉色，問什麼意思？
「外面蚊蟻這麼多，被叮一下不是開玩笑的，光著胳膊腿兒是送出來給毒蚊子咬么？」
有人面色大變，轉身就要回去穿衣服，也有人乾笑了兩下，說就算有蚊蟲也沒辦法，這麼熱的天怎麼加衣服？不得捂出病來？他們說著又看了一眼郁夏這身，衝鋒衣衝鋒褲都扎得嚴嚴實實，腳上是登山鞋，還戴了雙騎摩托車用的那種手套，除了臉，她就沒露出肉來。
旁邊人還在討論熱不熱的問題，郁夏看向牽頭的劉偉民，問他從哪裡開始清？
劉偉民特別好意思，說從他家門口開始清。
然後這些人就吵起來了。
人人都盼著先把自家門前清理乾淨，可是他們集合起來的這幾十人同時幹不了那麼多活。
「先清主幹道吧，把通外面的路清出來。」
「我不同意，這樣的話外面的人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闖進來了？我們得留點屏障。」
「屏障反噬你怎麼辦？到時候你能解決得了它？」
「反正我們先清裡面，門口那片留到最後。」
家裡還有餘糧的和已經坐吃山空的直接分裂成兩派，還沒開始幹活就鬧開了，兩撥人吵得臉紅脖子粗，眼看就要大打出手。郁夏沒去管他們，她不是來磨嘴皮子的，她是來幹活的。
這趟出來郁夏發現了一件神奇的事，她的軍刀砍這些進化之後的植物很費勁，多用一會兒就要報廢掉，但是，她用手挺容易就能把枝丫折斷，一次要把一大叢花草連根拔起很難，她一點點掰慢慢就把一叢花給掰禿了。郁夏有點明白喬越說的，她的進化是匪夷所思的，同時也是完美的，她好像和這個星球同步在往前走，等於說，對別人來講進化之後的世界是兇殘恐怖的，對她來說其實和進化之前沒有區別。
災變之前，十幾度是春天，現在對她來說四十幾度依然是春天。
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她進化的速度也非常快，第一天清晨燒飯的時候還被燙傷過，後來一天她故意伸手去摸過燒燙的鍋子，感覺挺暖和的，連燙傷也沒有了。
郁夏心裡有個猜想，覺得她身體里可能有一組進化的密碼，而這一點喬越應該早就分析到了。
看郁夏吭哧吭哧就掰下來一堆枝丫，其他人驚訝得很，他們連爭執都顧不上了，問：「你是力量進化？」郁夏沒回，反問他們還要吵多久？
「你們是準備吵過這一天然後各回各家睡一覺明天再接著吵？」
「那對不起我不想奉陪。」
那幾個保安和劉家的男人最終用武力壓倒了另一方，他們達成一致準備先把主幹道清出來，這樣方便走出去。另一方是無奈妥協，郁夏倒是覺得這個結果不錯，假如說真的先清裡面，那些斷糧的很快就要忍不住在小區里行搶了，他們總不會願意活生生餓死自己，被逼到絕境沒什麼干不出來。
達成一致之後，集結起來的住戶開始吭哧吭哧幹活了。
人其實不少，有貢獻的並不多，更多人根本掰不動枝丫，他們只能把別人掰下來的挪到別墅區里的小廣場上，把枝丫堆在這邊，看能不能晒乾了當柴燒。郁夏用掰的，毛團是咬著枝幹用拔的，其他人也是連拖帶拽，沒幹一會兒就是滿頭汗，大顆大顆的擦都擦不完。
「真是邪了門，你說咱們現在這力氣，連防盜門都能一腳踹開，怎麼拔個草還這麼費勁？」
「小郁勁兒大，就她掰得輕鬆。」
「所以說人不可貌相，還是年輕人潛力大。」
郁夏悶頭幹活，心想我就踹不開防盜門，鬼知道這是邪了什麼門？這世界它反常識反科學。
一群人幹了半天，勉強清出一條道，看天色，郁夏覺得今天可以收工了，那些家裡斷糧的等不及，說還是再干一會兒，這個點兒還挺亮堂，看得清楚。
「之前看網上那些人說爬山虎把整棟樓封死了，還有什麼殺人鐵樹，還有像機/關/槍一樣掃射的向日葵……我真以為這些進化之後的植物多可怕，也不過是生長速度快一點兒？掰起來吃力一點兒？早知道我早就出來了。」
這人一邊說手上動作也沒停，飛快拔著雜草，他邊拔邊說笑，突然所有人聽見咻咻聲，郁夏反應很快，她動作靈敏的閃避了兩下，同時慘叫聲在身邊響起。
旁邊那中年男人腿上扎著好長一根尖刺，鮮血已經淌出來了。
不止是他，另外還有好幾個遭殃的，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慌了，遇上危險直覺反應就是往回跑，有人在尖叫，還有人在喊救命。
郁夏順著尖刺過來的方向看了看，發現那是顆圓滾滾的仙人球。
仙人球剛才發射了一波，這麼短時間裡尖刺又長出來了，看著著實有些棘手，一時之間，郁夏也沒法子對付它。她看了看，然後最後一個走的，回去便將這番遭遇告訴喬越，說沒想到那草叢裡還藏著顆仙人球，之前一直沒動靜，都以為這小區里沒有厲害的變異植物，那些人根本沒有警覺心。
「剛開始就遇上這種事，明天可能沒幾個人出去了。」
「明天？不用等明天，今晚就會有人上我們家來。」
喬越給郁夏打了水，擰濕毛巾遞給她，郁夏一邊擦拭身體一邊琢磨，心想待會兒還真有可能會來人，借傷葯是其一，借光能灶是其二。家裡還有米面糧油的應該不會想去冒險，清理工作很難繼續。就是不知道劉偉民那一家子和那四個保安會想出什麼招來，他們應該已經撐不住了。
郁夏擦去身上的薄汗，才歇了沒多會兒，果然有人上門來。
是來問她借紗布和傷葯的。
她借了，也告訴他們這種傷應該怎麼抹葯，怎麼包紮，還要注意些什麼。
等這些人走了，吳芳招呼女兒女婿吃飯，喬越還在琢磨那顆仙人球的事，並且由仙人球猜想這小區里有沒有藏著其他厲害東西。看他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郁夏牽著他往飯桌邊去：「先吃，吃飽了再琢磨。」
三人才剛上桌，就聽見外面有人喊話，是隔壁太太，說她家吃的都被人搶了，來混口飯。
「我兒子沒了，我家吃的全被搶了，妹子你可憐可憐我。」
「我也不挑嘴，就跟你們對付幾口，你家那麼多吃的，你不能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