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社會種田記
就是有那麼巧，牛群抵達的時候，飛羽部落正在跟人做交易，他們裝了五十袋鹽，以藤條紮緊，碼在部落門口。身為首領的元白正要從對方那裡接過石罐裝的蜂蜜，就聽見從遠方傳來隱隱約約的獸蹄聲。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戒備起來，帶特產蜂蜜過來交換鹽袋的棕熊部落勇士暗道一聲晦氣，他們隱約看出那是一群野獸朝著這邊奔襲而來，現在只能奢求這些大塊頭是單純路過，就這個陣勢，硬扛上，飛羽部落損失慘重，他們說不好也要折損在這裡。
美夢碎得很快，不過數息，勇士們都看出獸群的確是沖飛羽部落而來。
「有二三十頭，甚至更多，這個氣勢是黑豬嗎？」
「是牛獸！讓全部落戒備，女人帶孩子先撤，勇士抄起武器迎敵！」
只要想到一大群牛獸朝他們衝過來，元白心肝都在顫抖，他極力剋制住想要哆嗦的衝動，心想作為首領必須得做個表率。元白看了一下棕熊部落派來做交易的勇士，有二三十人，都持著石矛石斧，他正準備開口說只要棕熊部落援手，竭力幫他們渡過難關，他們可以贈出一百個鹽袋以作謝答。
還沒說出來，就聽見一聲訝然驚嘆。
「哎，你們看，領頭的牛獸背上有人。」
這時候距離稍稍拉進一些了，果然，他們清楚的看到那頭牛獸背上是有個人，是男是女就看不清楚，隔得太遠也難以判斷身形。
「現在怎麼辦啊首領？」
只能賭一把，「把武器拿好，別急著上，先看看。」
「那群牛獸身上好像掛著什麼，她是不是來做交易的？」
「是來搶鹽的吧……」你家做交易擺出這個陣仗？
距離更近一些，到喊話都能清楚聽到的時候，元白揪了個大嗓門出來，讓他問問那邊的來意。
那個大嗓門深呼吸之後一開口，聲音都是抖的：「你們站住！不要靠近！讓你站住聽見沒有？你來做什麼？」
坐在牛背上摩擦摩擦，摩了一路的石頭也想說嫂子我們慢點，別這麼急，不用趕著回去燒肉也餓不死他們。從烈陽部落過來，一個單程的時間，石頭就感覺他嬌嫩的蛋蛋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了，臀上哪怕有肌肉墊著，也有發麻的傾向。
好在那邊兄弟的喊話郁夏聽到了，想著是來做交易不是來打架，她低呵一聲，叫停了牛群。二十頭牛獸好像特訓過一樣，齊齊剎車，眼看群牛聽人使喚，眾人直覺反應是鬆口氣，唯獨做首領的元白，他眉心皺緊了。
這女人，能馭使野獸。
這可說是比遭遇獸群襲擊更糟糕的事情，等於說那邊二十頭牛獸都聽她的，她說走就走，她說開戰鐵蹄和牛角立刻就會對準飛羽部落，它們會不要命的衝過來。
當然這是難以想象的最壞的情況，元白必須這麼假設，因為他是部落的首領。
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穩鎮定一些，上前一步，說：「你們是哪個部落的？做什麼來？」
石頭沒吭聲，他就是個帶路的，這種時候要能做主的開口，這隊伍里二十頭牛外加兩個人能做主的是誰？是郁夏。
郁夏拍拍牛背，讓牛寶寶放她下來，領頭的趴下以後，其餘十九頭也跟著趴下，郁夏看了鬆口氣的石頭一眼，讓他活動活動，待會兒回去的時候別像之前那麼緊張，一路過來也該找到點感覺了。
看石頭下來活動手腳去了，郁夏才回身直面元白。
「我們從烈陽部落來，為了換鹽。」
「用什麼換？」
元白問完，郁夏伸手解了個藤編筐子，單手提著走上前去，把筐子遞到對方面前。
「就這個筐子，既可以背出去採集瓜果，也能擱在山洞裡放東西，比獸皮袋方便，並且結實耐用，你看呢？」
一般說來，元白是要拿喬的，他差點就習慣性拿喬，一抬頭看到這女人身後不遠處趴著啃草的牛獸，又把到嘴邊的黑心價咽了回去。改口說：「一換一，一個筐我給你一袋鹽。」
生意肯定是要談的，哪怕過來之前郁夏也覺得一換一可以，既然對方這麼輕巧就提出一換一這個方案，那她不得加點？
「一換二，一個筐兩袋鹽。」
「……」元白額頭上青筋都要炸了，「你知道別人扛獵物過來是怎麼換的？一換一頂天了。」
「是嗎？真不考慮我的建議？不怕談判破裂我轉身就搶你？」
這是威脅吧！明晃晃的威脅！偏偏元白就吃這套！他不敢賭，能張嘴就要一換二的，這心比他還黑！
想起他過去坑過那些部落，這興許就是報應了……
元白最後爭取了一下，咬牙說：「一換二可以，你把鹽運回去之後得把袋子送回來給我。」
不就是劣質的獸皮袋么，還是用石矛石斧戳破那些不完整的獸皮縫製的，留著也沒什麼用。郁夏點頭，讓他們可以去解筐子了：「這次我帶了一百二十個筐來做交易，你去裝二百四十袋鹽，來兩個人卸筐子，數著點別拿多了，多的那些我要裝鹽回去。」
元白看了看本部落的勇士，都在往後退，並沒有人上前。
他一口氣憋在胸口，黑著臉說：「我們去給你裝鹽，筐子你自己卸。」
棕熊部落的還抱著做交易的蜂蜜，沒急著走，他們遠遠站著看熱鬧，就被郁夏給盯上了。郁夏讓石頭去解草繩取筐子，她自個兒瞅了瞅地上的鹽袋，又看了看那邊抱著的石罐：「你們哪邊來的？也是來換鹽？用的什麼？」
棕熊部落里有個膽子挺大的青年，他都快對著牛獸流口水了，想死了那麼想騎，聽見漂亮姐姐問話，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能回答的全回答了，說他們部落從這裡往北走，要走一天多，因為附近只有飛羽部落產鹽，他們拿蜂蜜換鹽。
「蜂蜜？」
那青年以為郁夏不知道什麼是蜂蜜，還在撓頭，琢磨該怎麼解釋，郁夏就主動問說能不能看看他們帶來的蜂蜜。
她不僅看了，還嘗了，品質比預想中好，郁夏想了想問：「你們那兒產蜂蜜多嗎？」
本來以為傻小子是個老實頭頭，沒想到他反應挺快，眼珠子一轉，問說：「你想換蜜？我們這個蜜得來比他們那個鹽不容易太多了。」
「你說說看，怎麼換。」
那青年嘿嘿笑了一聲，還有點不好意思，說不然這樣：「你用牛獸把我們送回部落，我拿兩罐蜜給你，回頭你再補送二十個筐子來。」
郁夏沖那個長手長腳的靦腆青年勾了勾手指，讓他過來點。看他往前走了幾步，又讓他再過來點，看距離差不多了才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偷偷告訴他：「你做夢。」
不知道這種落後的社會什麼最不容易？
——交通！
我給你二十個筐子換兩罐蜜，還得包你個火車票，你咋不上天呢？
郁夏回身去關心石頭的情況，看他都解下來沒有。
石頭剛才看熱鬧去了，差點忘記動作，這會兒趕工呢，邊解筐子邊說：「嫂子你想要那個？想要就換。」
郁夏搖頭說不用了，真想要蜂蜜她也能弄得來，最近還發現了幾樣含糖量特別高的果子，她可以自己熬糖，不缺那個甜口的。
棕熊部落那青年都在耍賴了，說想騎牛。
郁夏不理他。
他沖郁夏喊漂亮姐姐，嘴上真跟抹了蜜似的，那邊棕熊部落的勇士都感覺沒眼看，自家首領這個兒子，人聰明，學什麼都快，力氣也大，平常看著勉強還算穩重，今天沒一點防備就泄底了。
石頭在旁邊看了一出好戲，他看著棕熊部落這個青年使出十八般武藝，卵用沒有。
郁夏那心腸真跟鐵石似的，全程沒搭理他，看飛羽部落把鹽袋扛出來，就讓他們點了一遍筐子，兩邊數目都對的上，她把鹽袋裝好，綁一綁就準備走人。
兩人外帶二十頭牛來得快去得也快，都走得沒影了那青年才滿是可惜問：「我是不是臉皮太厚要得太多了？可我們的蜂蜜的確難得啊。」
棕熊部落的勇士還想安慰首領家的傻兒子，傻兒子已經緩過來，想著雨季結束之後，到雪季來臨之前，南大陸各地都會有盛大的集市以供各大部落交換物資，到時候應該還會見到烈陽部落那個漂亮姐姐，下次一定要騎到牛獸！
表達完雄心壯志，他扭頭去看元白剛拿到手的藤編筐，厚著臉皮讓人家搭送兩個。
這些郁夏就不知道了，她帶著換到的二百四十袋鹽飛奔回家，返程這一路石頭也是痛並快樂著，他比來時放鬆多了，不過早先已經磨得蛋疼，回去這一路總歸還是繼續疼。好在那滋味還可以忍受，又想著快點回去也好，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快點還能少受折磨。
想到平常過去頂多就像棕熊部落那樣，帶很不容易得到很珍貴的東西去，換少少的鹽，這次真是大豐收，二百四十袋，真是想也不敢想。
嫂子剛才一本正經說我計劃搶你，那光明正大的無恥勁兒，和越哥真像啊。
他一邊胡思亂想，又看了看堆在筐子里的鹽袋，這麼多，能吃好長時間了，哪怕不省，也能吃到來年的現在吧。
真好，現在的生活真好。
這次交易在周邊引起不小的震蕩，明確知道郁夏屬於烈陽部落並且她能馭使牛獸的只有當日在場那些人，不過往返途中也遇到過其他部落的狩獵隊，只是遠遠打過照面，對方看到牛群狂奔過去就覺得膽寒，再一看牛背上還有人，簡直可以說驚悚。
有人能馭使野獸的消息在附近悄然傳開，相信的不少，他們覺得那是降生於世間的天女，是神，也有人覺得那是編出來的樂子，說來逗人開心的。
這都不影響什麼。
既不影響烈陽部落開開心心分鹽，也不影響飛羽部落調整對他們的態度，更不影響棕熊部落的青年回味那二十頭健壯的牛獸。
那可真是再好不過的坐騎，行進速度快，氣勢威猛，戰力強大，怎麼想都堪稱完美。
真羨慕啊。
因為換回的鹽遠遠多過部落里其他人的想象，他們也不吝惜，拿出更多去作為謝禮，郁夏沒矯情，痛快收了，並告訴大家分好之後把鹽倒出來裝在石罐里，她回頭還得把獸皮袋給那摳門的送回去。
誰也不稀罕這個裝鹽的袋子，首領表示知道了，說回頭使人給他送回去，郁夏倒是挺意外的，她有極短時間的詫異，然後真心實意笑道：「還是我去吧，改天我給他送回去，往返一趟也不費什麼功夫。」
「……運回這麼多鹽已經很麻煩你了。」
「沒關係，我現在也是部落的一員。」
說真的，這個部落的所有人比她預想的要積極向上太多了，比電影里的巴蛇部落也要好太多了。他們懂得興許不多，但勤勞勇敢，偷奸耍滑的可能有吧，郁夏看到的不多。
幾乎所有人都在為美好明天努力，大家這麼努力，她就覺得自己多做一點是值得的，她接收到善意並且得到回報了。
郁夏回去的時候，石頭已經先一步回去了，好像回了自己的山洞，沒見著人。
阿金一邊把分給他們的鹽倒出來裝好，一邊幸災樂禍說，那蠢蛋騎個牛還磨著蛋了，回來就去找巫醫求了藥膏，回他那頭擦藥去了。
聽到這種描述，就難免會腦補，郁夏才腦補了一丟丟，就聽到阿金哎喲慘叫，他讓喬越踹了好幾下屁股，正一臉不服氣。
「越哥你又欺負我！嫂子出門去了你心情不好欺負我，嫂子回來了你還欺負我！」
喬越：「你再說。」
「……我說石頭真慘啊，我還是頭一次遇見蹭著蛋的，我看他都疼死了。」
「當著你嫂子面胡說八道什麼？做你的事。」
喬越呵斥過阿金，轉身看向郁夏，郁夏一個激靈，趕緊澄清：「我沒多想。」
這還沒多想？？？
算了這不重要，喬越招招手：「夏夏你過來，看我發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