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夜幕下的布漢城 上
狹窄的房間之中燈火昏黃，殘破的桌椅散落在地麵，床單被撕碎，屋裏散布著紛亂的布片。
衣櫥傾斜，抵在壁爐上，幾件長袍從半開的櫃門中傾瀉而出，與冷卻多時的爐灰混作一團。
隻有上麵點綴的珠寶，能讓人猜出它們曾經的價值。
僅有的三扇小窗被木板釘死，微弱的月光從縫隙中擠入這個渾濁陰暗的空間，隨即被吞噬，泯滅於無形。
室內唯一的光亮，來自於一盞帶著銅綠古鏽的燭台。
蠟燭即將燃盡，微弱的火苗喪失了跳動的活力，照的牆壁上的人影忽隱忽現，像是索人魂魄的幽靈。
一片殘亂的正中央，有一塊尚能保持幹淨的空地，一位麵色慘白的年輕人正跪坐其中，雙目失去焦距，帶著微微的顫抖，口中不住的喃喃囁嚅著。
為什麽你還不放過我？
為什麽！
求求你，離開我好嗎？
我已經受夠了……
你毀了我的一切，你讓我失去一切！
你還要怎樣……還要怎樣！
把我的命也拿走嗎！
夜晚太過寧靜，年輕人急促的喘息聲，像是這詭異幽暗的空間中刮起的一陣風。
從哀求到憤怒，他越來越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狠咬著牙，蒼白的額頭上掛滿汗水。
久不見天日的木質家具，因潮濕開始滋生綠苔，腐爛死亡的氣味充滿了這個暗無天日的囚籠。
你到底還要我怎麽樣？
我已經按你說的去做了。
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親人，失去了所有！
我甚至無法在陽光下生存！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年輕人無力的控訴，已經帶上了哭腔，雙手抱頭捶在了地板上，額頭與硬木地板相撞，淚水順著眼角向地麵流去。
嗚嗚……嗚……
求求你了，求求你！離開我好嗎……放過我！
啊啊啊！！！
情緒陷入崩潰，他雙手用力的捶打著地麵，自殘一般的發著瘋！鮮血很快從雙臂流出，他卻置若罔聞，仿佛受傷的不是自己的身軀。
揮打的過程中，右手纏著的繃帶脫落，露出的右臂能讓見到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右手小臂處原本蒼白的皮膚上，布滿蔓藤狀的黑色血管，如同有生命一般在蠕動著。
手腕處，一個神秘古樸的腕輪緊緊嵌在皮膚中，與血肉融為一體，黑色的血管正是從其中蔓延而出！
驀地，本應隻有一人的房間，不知從哪傳出了第二個聲音。
蒼老，虛弱，仿佛說話會耗幹他最後一絲力氣，卻又帶著令人置信的說服力，像是施加了誘惑神智的魔法。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可憐，卑微，像在陰溝裏乞求生存的泥蟲！”
聽到了回應的年輕人迅速抬起頭，帶著卑微哀求的目光看向空無一人的前方，迫不及待地說道：
“是！我是泥蟲！是沒用的，肮髒的泥蟲！”
“求求你了，你可以找到更好的更強大的宿主！”
“放過我吧！求求你！”
帶著渴望與怯懦，蒼白幹枯雙手無意識地向前摸索著……
“你怎能變得如此懦弱！”
虛空中的聲音帶著震懾人心的怒火！
“你是偉大的靈魂魔師阿比紮克選中的人選！注定要完成你的使命！”
“我應你的召喚而來，完成了你的願望！”
“而現在，你必須付出你的代價！”
“我沒有！”年輕人麵色激動，“是你欺騙了我！是你！”
“我本沒有想過要這樣的！我沒有！”
年輕人慌亂地喃喃自語，像是在解釋，也像是自我催眠。
“是你親自在祖先的棺木前發誓要成為強者，要親手奪回屬於你的一切！”
虛空中的聲音變得急促而嚴厲，
“是你親手帶上了烏比索斯環！”
“我幫你實現了願望！讓你走上喚靈魔師的道路！”
“可你沒說過那個法陣會要了他們的命！”年輕人聲嘶力竭地怒吼著：“我的父母，我的妹妹，還有我該死的哥哥們！”
“我隻想找回自己的天賦，揭穿那兩個畜生的嘴臉，把我應得的東西奪回來！”
“我沒想過要他們的命！從！來！沒有！”
漲紅了臉的年輕人對著空氣嘶吼，若是麵前有人，他一定會拚盡力氣衝上去發泄心中的怒火！
“那些沒用的凡人，活著有什麽意義！”
“用他們卑微的生命化作你成為至高級強者的踏腳石，是他們的榮幸！”
“你若是能走上至強之路，死幾個凡人算…………”
“去他媽的至強！”男人破口大罵，“就算要變強，我也不會用我父母，我妹妹的命來換！”
“夠了！”虛空之中傳來一聲怒喝！
“你這沒用的廢物！”
“靈魂法則在上，履行你的職責作為交換的代價！”
“否則我一定會把你的靈魂煉成鬼仆，讓你永世受盡痛楚！”
“你來啊！！！”年輕人雙目赤紅，從懷中掏出一枚魔導元素球，按在右手腕處的手環上，瘋狂地喊道：
“一起死吧！看我能不能拉著你這惡魔一起下地獄！”
空氣中霎時安靜，隻聽見年輕人急促的喘息聲，空間仿佛在一瞬間定格，雙方都沒有下一步動作。
咣！
咣！
驟然，兩聲沉悶的敲擊聲從年輕人身後的牆壁後傳來，嚇得年輕人手一抖，僵硬的雙手差一點將魔導元素球引爆。
緊張的局麵霎時破功，年輕人顫抖的手擦去額頭的冷汗，虛空中也仿佛傳來一陣劫後餘生的喘息聲……
CAO！！！
隔壁的房客腦子有病啊，會嚇死人不知道嗎！
剛剛一鼓作氣的勢態被戳破，惱羞成怒的年輕人順手拾起斷成兩截的凳子，用力向牆上砸去！
咣當！
一聲巨響，牆壁後也再沒有傳來聲音。
緊張的氣氛蕩然無存，年輕人癱坐在地上，平複著心境，空氣中沉默了好一會兒。
俄頃，虛空之中的那位率先打破了沉默，不過語氣已然不複之前那麽強硬，帶上了商量的口吻。
“庫克……呃……我想我們還是可以好好談一談。”
“談……談什麽……”那位叫庫克的年輕人，語氣也軟了許多，剛剛激進的情緒已經被打散。
“庫克，我說過，你是一位有著少見靈魂天賦的天才。”
“雖然我們之中確實存在著一些誤會……”
“你管那叫誤會？你讓我害死了我的家人！”剛平複下來的年輕人，似乎又有要激動起來的苗頭。
“冷靜，庫克，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那個聲音安慰道。
“玩弄靈魂的人注定孤獨！隻有用你血親的靈魂與血肉進行祭祀，才能完全開啟你喚靈魔師的天賦。”
“隻有這樣，你才有機會成為這世間至強之人，走上實力的巔峰！”
“那又有什麽意義？當一個天下無敵的孤家寡人嗎？”
“不！庫克，你太小看靈魂魔師的修行了！”
“當你走上了至強之路之後，你就有機會將你的家人重新複活，並與你共享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