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悄悄出去
院中原本歡快的氣氛頓時凝重。
??“害，苦著臉做什麽，爹能餓死你和你娘你哥嗎？”
??洛大校揪了揪懷中小奶包的臉，又揉了揉蕭雲謹的頭發，才拉著蘇雲漫帶著兩個孩子回房；“快睡覺去，錢的事兒，爹來操心！”
??蕭雲謹恭順的回了房，等到院中的燈盡都熄滅，卻悄無聲息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洛呦呦時常熬夜，向來月亮不睡她不睡，現下自然是睡不著的，正在想怎麽賺銀子當小富婆，耳邊卻傳來吱呀一聲輕響。
??她有些狐疑的爬起來，卻看見一道清瘦人影悄悄出了院子。
??哥哥？
??“爸，媽，快起來快起來！”
??她邁著小短腿衝進父母房中：“我哥悄悄出去了！”
??“出去了？”
??夫妻倆的睡意頓時一掃而空，洛大校表情凝重道：“大晚上的，那孩子要去什麽地方？是不是咱們今天的表現太奇怪，他懷疑……”
??“想什麽呢！”
??蘇雲漫白他一眼，趕忙起床換衣服：“先起床找孩子！他才八歲，大晚上出去多危險！”
??兩人趕忙穿好衣服，抱著洛呦呦急匆匆的出了門。
??眼下正是早春，晚上的風涼得刺骨，隻穿一襲單衣的少年卻手握魚叉，站在村外的小河邊顫抖著唇一動不動的盯著河麵。
??洛家人不打算像以前一樣幹壞事，甚至還對他那樣好，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家裏已經沒錢了，他餓慣了沒關係，但是呦呦那麽小……
??他臉上原本也有梨渦，瘦脫相了也就沒了，小家夥笑得多甜，可不能餓著她呀。
??若是能捉些魚給她做湯，最好能有多的能拿去賣……
??河麵突然躍起一條魚，蕭雲謹手中的魚叉快速出手，狠狠紮進魚腹，正要將魚放進背簍，後頸卻被一把拎住——
??“喲，小東西，又被你爹娘趕出來抓魚了？”
??耳邊傳來陰惻惻的笑聲，那男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大哥帶你去城裏享福，這模樣雖然瘦了，皮相倒漂亮，賣去做倌兒，不曉得能換多少銀子……”
??要賣掉他！
??蕭雲謹心裏一緊，奮力掙紮著想要逃走，但憑他那點力氣，哪裏掙脫得開？！
??他心一橫，一口咬在男人手腕上。
??“艸，小畜生！你想死！”
??他臉上驟然挨了一記耳光，那人販子滿臉怒意的看著他，蕭雲謹眼前卻模糊得什麽都看不清。
??要被賣到城裏了。
??洛家少他個吃閑飯的“小雜種”，恐怕開心還來不及，也不會找他。
??但是明明日子才有了盼頭——
??蕭雲謹淒然一笑，任由男人將他拖走，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厲喝。
??“放開我兒子！”
??他心裏一驚，掙紮著抬起眼皮，就看見他前世無比憎恨的一家三口由遠及近。
??他們怎麽回來？
??洛大校那鐵塔般的身子縮地成寸般衝到他麵前，虎目瞪著那人販子直像要冒出火來：“你想拐賣孩子？！馬上把我兒子還我！不然我便不客氣了！”
??“小哥哥！”
??被蘇雲漫抱著晚一步趕到的洛呦呦眼淚吧嗒吧嗒直掉，看著少年腫脹的臉和虛弱的模樣，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老爸你快救哥哥！把人販子抓起來！”
??“害……洛家大哥。”
??人販子對上洛大校那極具威懾力的眼神，表情有些瑟縮，定了定神卻又是一副笑臉：“弟弟這次做的不地道，這樣吧，原先咱們說賣了這小東西，我給老哥一百兩銀子，要不，我多給老哥一百兩！行嗎？”
??原來洛家，本來就打算把他賣了啊。
??蕭雲謹扯了扯唇笑意苦澀，他還挺值錢，二百兩，足夠這家人揮霍到回京城了。
??“畜生！你拿你的命換，都帶不走我兒！”
??他突然落進一個結束的懷抱，洛大校一把將他奪下，小心翼翼的交給滿臉擔憂的蘇雲漫，拳頭已然發出劈裏啪啦的脆響。
??一記重拳帶著呼嘯的風聲砸到那人販子腹部，那人販子剛倒地，就被洛大校那蒲扇般的大手拎起來，又是一記勾拳打中下頜。
??直將那人販子打得昏死，洛大校才將他扔到河裏，大踏步走向母子三人。
??“兒子怎麽樣了？”
??“哥哥，哥哥你疼不疼，我給你呼呼啊。”
??蕭雲謹勉力睜開眼，入目是三張無比關切的臉，小包子眼眶裏包著淚，小心翼翼的吹著他臉頰上的腫脹。
??“咱們快回去，太黑了看不清楚，可別傷了耳膜，我回去給他敷一敷……”
??聲音越發模糊，他卻聽得出他們語氣關切不似作偽。
??“嗚嗚嗚，哥哥你幹嘛晚上出來，你是不是不要爹娘和呦呦了。”
??洛呦呦哪裏遇到過這種事情，看著蕭雲謹那紅腫的臉簡直嚇得夠嗆，一邊哭一邊扯著蕭雲謹的衣角打著嗝：“你別不要我們，爹娘以後會對哥哥比對呦呦還好，呦呦以後都聽哥哥的，都讓著哥哥……”
??“不是，我，沒有不要。”
??蕭雲謹聽著那哭聲便有些著急，費勁的張著嘴斷斷續續的解釋：“家裏沒錢，我不能餓呦呦和爹娘，我抓魚給家裏……”
??“臭小子，你……”
??洛大校一雙虎目通紅：“爹能讓你一個半大小子操心？爹賣血賣腎……啊呸！爹拚了命！都不會餓著你們！”
??他一把背起兒子，悄悄拭了拭眼角的淚，緊咬著牙帶著妻兒回到家中。
??……
??翌日，一家三口坐在桌前，桌上已經隻有一鍋薄粥。
??“今天，我就出去賺銀子！”
??洛呦呦正在想自己的所學能怎麽賺錢，父親卻低咳一聲沉沉開口：“我覺得現在需要賺一筆快錢，先填飽肚子，所以我決定，上街賣藝！”
??她最要麵子的老爹，竟然都要去賣藝了……
??洛呦呦心裏發酸，咬了咬牙舉起小手軟糯開口：“我，我會編草編，什麽小草帽小娃娃什麽！也能賣錢噠！”
??蘇雲漫思索一陣：“我……哎，也不知道這些人會不會要女老師……不過我會納鞋底！我和呦呦就在家做點小東西，攢多了就拿去賣。”
??“我可以……”
??蕭雲謹正待開口，洛大校卻大手一揮打斷了他。
??“你不可以，你在家好好休息養傷！”
??男人將麵前的粥一飲而盡，擦了擦嘴就要出去，衣角卻被扯住。
??“爹，我沒事，我跟您去賣藝。”
??蕭雲謹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我能給您幫幫忙，至少能吆喝兩句……而且爹要教我武藝，我多看看也是好事。”
??“那怎麽……”
??“你就帶著雲謹去街上看看。”
??洛大校正要拒絕，老婆大人卻發了話：“男孩子就是要多和父親待在一起，你好生照顧雲謹，賺了銀子也好待他去醫館瞧瞧傷礙不礙事。”
??“那行，咱們爺倆一起。”
??他嘿嘿笑了笑，抱了抱妻子和女兒，才帶著兒子走出門。
??集市上人聲鼎沸，蕭雲謹正看著街上的人流出神，洛大校卻突然俯身拍拍他的肩膀。
??“好兒子，爹呢，跟你商量個事。”
??洛大校撓著頭，看著兒子腫脹的臉，許久才開口：“今天爹幹了啥，你別告訴你娘和呦呦。”
??他想做什麽？
??蕭雲謹心裏突然一凜——
??難道隻是蘇雲漫和呦呦變好了，洛大校，又要做那些惡事？
??他囁嚅著唇正要說話，洛大校卻將他牽到一棵陰涼的樹下。
??“父老鄉親們！洛某自幼習武，會些把式功夫，今日便在此給諸位現現眼了！”
??洛大校的確好麵子，他人生坦蕩，是被人尊敬的洛大校，妻子賢惠，女兒聰明，所有人都覺得他厲害。
??而這些人看他的表情，如同看著馬戲團的小醜。
??但是，他今天得帶銀子回去，給兒子看傷，養活一家四口！
??男人閉了閉眼，一套洪拳打得蒼勁有力，頓時引來一片歡呼。
??銅板碎銀砸到他臉上，他卻隻能笑眯眯的拱手道謝。
??“爹，那邊有賣藝的！”
??人潮之中，趙文寒被那邊的叫好聲吸引，扯著身旁一身錦衣的中年男人便要過去看。
??“遠兒，你也是開蒙的年紀，不可再將心思放在這些個……”
??中年男人皺起眉，正要教導兒子，趙文寒卻突然驚呼一聲。
??“爹！是那個漂亮妹妹的哥哥！我認得他！”
??趙文寒突然看見了緊咬著唇眼圈通紅的撿著銀子的蕭雲謹，眼前頓時一亮：“我要過去！”
??“沒意思，打打拳有啥好看的。”
??洛大校打了幾套拳下來，叫好聲便弱了不少。
??人潮正要散去，洛大校卻又一拱手朗聲開口：“諸位父老，這些不過熱身戲，接下來，我為大家來一個胸口碎大石！勞煩前麵的兄弟，幫我把這石板放到我胸前！”
??胸口碎大石？
??蕭雲謹撿銀子的手頓時停住。
??他那麽好麵子的人，被銀子砸了都還在笑，已經讓他心裏很是異樣，現在他竟然還要——
??男人轉身去搬了一塊青石板，還衝他擠了擠眼睛：“兒子，這是咱們的秘密。”
??一群圍觀的人急急忙忙湧上前：“我來放！還真是石頭啊！老沉了！都有四指寬了！”
??“讓我砸！砸碎了我給十兩銀子！”
??那石板正要被放到洛大校胸前，蕭雲謹突然像瘋了一般衝進人堆趴在他胸前，不讓那些人放下石頭。
??“爹！爹咱們不做這個了！咱們回家！我不看傷！你把我賣了吧，賣了我妹妹和娘就不用餓肚子，你也不用賣藝了！”
??少年眼圈通紅，帶著哭腔淒厲開口：“你出事了呦呦就沒有爹了！”
??圍觀的人逐漸安靜下來不再起哄。
??“傻小子，你爹結實著呢，不會有事。”
??洛大校的大掌摸了摸他的頭，一雙虎目也有些紅：“咱們是一家人，得整整齊齊，爹就是豁出命，都不會賣兒賣女——諸位啊，我家傻小子白操心呢，咱們繼續！”
??“這位老兄功夫高深，在街頭賣藝實在埋沒了。”
??一位錦衣男人忽然自人群中走出來，衝著洛大校父子倆拱拱手：“我兒文寒方才對我說，他同令公子和千金很是投緣，想請老哥回去教他功夫，老哥以為如何？”
??“大哥！大哥！”
??蕭雲謹還在發愣，小胖子趙文寒卻匆匆湊到他麵前：“妹妹呢？妹妹緣何不在？你讓伯伯跟我爹回去吧！這樣我便能日日同你和妹妹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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