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多好的大白菜
晨光熹微，雞鳴報曉。
??雨後的空氣爽朗了許多，青石旁的花草綠色盎然，清脆的鳥鳴陣陣，時不時從遠處傳來，一縷縷山風迎麵出來，吹拂在少年的臉上，臉上冰冰涼涼的，微微浮動鬢角的青絲。
??少年蹲在青石上，兩隻手耷拉在膝蓋前，嘴裏叼著一根翠綠野草，嘴角蠕動不時的咀嚼著，野草的芳香濃鬱，味道有點苦，有點澀，更多的是說不上來的味道。
??然而，一襲殘破血袍的少年神情並沒有太多變化，眼神呆呆的看著前方草叢中一朵小紅花，就這麽靜靜地看著。
??昨夜春雨凶猛，除了耳邊的嘶喊聲，見不到多遠的距離，他記得自己拿著“春來”劍在雨中殺了天翻地覆，不知疲倦，記得身邊倒下了許多人，沒有見到殷紅鮮血淋漓的畫麵，就被急促的雨水衝淡，後來他也倒下了，連他怎麽回來的都不知道。
??春光不緊不慢地灑落人間。
??少年這一呆，就是一個半時辰。
??花和尚渾身不得勁，踱來踱去，看的竹餘頭發暈卻也沒說什麽，可是花兩生耐不住性子，說道。
??“餘老弟，他這一大早就起來了，蹲在那發呆怎麽也得三個鍾頭了，又不理人，你去看看怎麽回事？”
??竹餘沒問也知道墨小白心裏在想什麽，花兩生不清楚當初他們三人是怎樣的經曆，沒什麽好說的，低沉道。
??“他心裏藏著事兒，你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別去打擾他。”
??昨夜“桃山舊居”遭遇兩隻“驢青雀”，在趙小刀、花和尚以及數位道門弟子共同攔截下才擋住，花兩生一看有一隻就是昨夜的那隻，沒多久聽到塤聲便跑了，竹餘見鎮子裏出了事，他也悶頭往鎮子裏跑，花和尚怎麽也攔不住，硬著頭皮也跟著去了。
??兩人到那一看，可把他們嚇了一跳，鎮子裏已經亂成一團，即使雨很大，血腥味依舊濃鬱，地上躺的到處都是驢青雀的屍體，街道上不少“玄衣使”正在善後，人群中找到了不省人事的墨小白，竹餘背著他趕了回來，才醒來就擱那蹲著了。
??花兩生看著窗外的那人，輕歎一聲:“知道了，就是提一嘴，畢竟一直蹲那也不是一回事啊，你心裏有數就行。”
??竹餘撇頭一看，看見門口站著一個青衣姑娘，關切道:“凃姑娘，你怎麽起來了，不多休息一會？你傷的也不輕。”
??“吃了丹藥沒什麽大事，養一養就好了。”凃夭夭我看著那人，神色一暗，問道。
??“蹲那多久了？”
??“一個半時辰有餘。”竹餘想了想，沉吟道。
??“你去看看，他的脾氣秉性你也知道，我去了沒什麽用！”
??凃夭夭聞言沉默稍許，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整理一下麵部表情，徑自走向墨小白。
??“不是我說你，餘老弟，你說的話怎麽不一樣啊？”花兩生一旁聽得真切，眉頭一挑，頓時不樂意道。
??“有你什麽事？你能跟人家凃姑娘比？”
??竹餘一扭頭，瞧見和尚微怒的神情，又看看他的白淨臉蛋跟女人似的，再加上他眉心殷紅如血的紅蓮印記，義正言辭道。
??“除非你是一個女人，還有幾分姿色！”
??“嘿，你這悶葫蘆，往日裏半天放不出一個響屁來。”
??花兩生麵色陡然一青，瞪眼道:“今日這嘴倒是挺利索，休怪小僧罵街。”
??竹餘給了他一個眼神，徑自走開，似乎在質疑這個和尚是真和尚？二哥隻是說這和尚失憶了，可沒說腦子有毛病啊？究竟哪裏出錯了！
??凃夭夭走到墨小白身旁蹲下，也做著跟他一樣的動作，嚼根野草，順著他的方向靜靜的看著那朵小紅花，一言不發，嘴裏的苦澀與她此時的心緒無二。
??風吹鳥飛，雲卷雲舒。
??半個時辰後。
??“你還要蹲多久？”凃夭夭徑自喃喃道。
??“還要一會兒。”墨小白一怔，徑自言語:“我小的時候，心裏一有事就喜歡蹲在牆頭上，呆呆的看著，可惜這裏的黃土牆蹲不了，被雨水下塌了。”
??“看什麽？”凃夭夭暗暗鬆了一口氣，輕聲道:“看花？看草？”
??“什麽都可以，就是蹲在哪裏發呆。”墨小白忽然笑道:“每當這個時候，一個老頭就過來了，你猜他會說什麽？”
??凃夭夭忽然想到了，當初“明月樓”給他送藥，他提了一嘴的老人，笑道:“你是說那個追著你打的老古董？”
??“老古董？”墨小白愣子了，半晌恍然道:“不是，老古董算是我半個師尊，我說的是我爺爺，他若是看到我這樣，定會走到身邊，揪著我的耳朵提起來，嘴裏嚷嚷著說，你這個小混蛋不學好，小小年紀裝什麽深沉，給老頭子劈柴去，都是閑的。”
??“其實這樣很好啊，那怎麽沒有看到爺爺？”凃夭夭沒忍住笑了，桃花眸子有光很是羨慕道。
??“走了！”墨小白啞然失笑，輕歎一聲:“不知道跑哪瀟灑了，也沒說個地方，找都沒地找去。”
??凃夭夭心神一顫，然後握住他的手，想要說些什麽，愣是沒說出點什麽一二三來。
??“不說了，老頭子說的很對，我這般俊朗少年懂個錘子的深沉。”墨小白扯著嗓子道:“閑著沒事吹吹牛不好麽？”
??然後墨小白站起來了，凃夭夭卻抬起頭，柔聲細語道:“腿麻了。”
??墨小白突然一副賤笑起來，看的凃夭夭頭皮一麻，他彎下身子說道:“夭夭，扶好我，我來嘍，你忍著點啊。”
??“啊，嗬嗬嗬……”凃夭夭扶著他的肩膀，哭笑不得，嚷嚷著:“小白，好了，好了。”
??“真的？”墨小白不確定又來了兩下，說道:“你別亂叫，不然人家以為我把你怎麽了呢。”
??“真的！”凃夭夭沒好氣道。
??“喲，小子不錯嘛。”隔老遠就傳來算命先生，神棍也的聲音，隨後便見他從極遠處一瞬間出現在凃夭夭的身前，把墨小白一把推開，圍著她細細打量，砸吧嘴，樂嗬道。
??“嘖嘖，好好好，這姑娘好看的緊，要是老子當年能遇見這麽好看的姑娘，還修什麽道，練什麽法，去他娘的！”
??凃夭夭暗暗吃驚，這其貌不揚的老道長，速度快得嚇人，怕是師尊在這施展《惑心影幻》也不及他，就是那雙眼睛看的她直發毛，說話，額……也接地氣，抿著嘴，強顏歡笑道:“凃夭夭，見過前輩！”
??“嗯，夭夭，這個名字好。”神棍也砸吧嘴，細細一品，搖頭晃腦道:“姑娘芳齡何許？可曾婚配？”
??“我說你差不多得了，沒完沒了了。”
??被他扒拉開的墨小白一聽愣住了，這話什麽意思，你想幹什麽，這些關你一個糟老頭什麽事，將凃夭夭護在身後，瞪眼道:“有事的時候見不到人，沒事倒……等下一下，瘋老頭，你那什麽破石頭趕緊拿出來，幫我找一個人。”
??“什麽破石頭，那是“天機盤”，再說破石頭老道真的打爛你的嘴。”神棍也順手拿了出啦，隨後又給放了回去，下巴一抬，鼻孔看人，不樂意道。
??“老道憑什麽幫你找人，再說了你這是求人的態度，態度，態度！”
??墨小白臉刷的一下黑了下來，為了鳳鳴我忍了，瞬間變臉賠笑道。
??“墨小白求您了，您老就施展神通吧。”
??凃夭夭見神棍也咳了兩聲，似乎還要裝腔作勢，在墨小白的身後，伸出一個頭來，眯著桃花眸子，笑吟吟道:“前輩，您就施展神通吧！”
??神棍也笑嘻嘻的扒開墨小白，笑的合不攏嘴:“呦呦呦，夭夭姑娘說話就是好聽，你起來，杵在這擺著臉給誰看的，老道跟夭夭姑娘好好聊聊。”
??墨小白暗暗納悶，說的話都一樣，怎麽我說的就不行了。
??“姓名，八字！”神棍也沒有再插科打諢，問道。
??“謝鳳鳴，八字……八字，不知！”凃夭夭愣了一下，看見墨小白搖頭，無奈道。
??“八字不知？”神棍也眉頭一挑，啞然又道:“貼身的衣物可有？”
??“有，有。”凃夭夭連忙拿出一件上衣來，遞給神棍也。
??神棍也從衣服中抽取出一根線，隨著他的指間一劃，那根線繞著食指纏繞數圈，然後呼的下燃燒成灰燼，掐指一算，頷首笑道。
??“她沒事，很快就會找來，等著吧！”
??“混小子，你這什麽眼神？不信老道找我算什麽算？你這點尋人小事，還用的著“天機盤”？”
??墨小白眉頭陡然展開，咧嘴笑道:“沒有啊，這是信任的眼神啊！”
??“真的？”凃夭夭紅著眼睛笑道:“多謝前輩！”
??神棍也擺手笑道:“一掌。”
??話音砸落，沒人明白他說的什麽意思。
??隻見得凃夭夭猛地倒退數丈外，口吐血蓮花，墨小白雙目陡睜，掠到她身旁，還沒來的及問瘋老頭怎麽回事？
??見得神棍也以她的心頭血畫了一張血符，忽然來到身前打入她的心口位置。
??神棍也瀟灑地轉身離去，眨眼間不見蹤跡，遙遠處傳來悠揚的聲音。
??“夭夭姑娘，此道血符名為“陰陽生死符”，一念生，一念死，全憑你一念之間，日後或許可救你一命。”
??“混小子，你手中的血桃木符吊墜，給那個小姑帶上，可保她誅邪不侵！”
??墨小白小聲嘀咕道:“這個瘋老頭又在故弄玄虛了。”
??“混小子，你又在老子背後說壞話。”
??哪知神棍也沒有走，又是一嗓子:“哎，可惜了，多好的大白菜……造孽啊！”
??“……”墨小白嘴角一抽抽。
??“……”凃夭夭笑聲吟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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