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琴聲絕了
翌日清晨。
??“碧落湖”冰麵霧氣茫茫，“霧道樓”也被一縷縷霧氣縈繞，一陣風飄落，霧氣徐徐而動，暖陽灑落大地，斜射而來，“霧道樓”似乎披上了一層神秘金紗，若隱若現，如臨仙境。
??晌午墨小白悠悠醒來，瞧見桌子上放了兩盤糕點，不過似乎被人動過手腳，攏共也沒幾塊，墨小白想來估計是小道姑幹的。
??旋即，隨便對付點推門而出，四處打量一番，瞧見那小道姑在木橋上坐在椅子上曬太陽，晃著小短腿，兩隻大白鵝蹲在一旁。
??墨小白走到她的旁邊，隨口一說:“小道長，你這是做什麽？”
??小魚嘴裏塞著東西，含糊其辭，讓他不要說話。
??“噓……貧道在釣魚，“碧落湖”有許多桂花魚，熬湯特別鮮，可好喝了，魚湯泡飯貧道一個人能吃三碗飯呢！”
??墨小白瞧見她小小的個頭，圓潤飽滿的小臉，一副很是認真的模樣，心說你除了吃，心裏還能裝點別的事麽？隨後啞然失笑，狐疑道。
??“哈？還在擔心我惦記你的大紅、二紅，所以你想拿魚湯收買我？”
??“不是！你可不準再打它們的注意，你若是耍賴，會爛嘴巴吧。”小餘猛地扭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噘著嘴，微怒道:“貧道自己喝的，師尊沒時間隻好自己動手了。”
??心說爛嘴巴？還有這事？墨小白聳了聳肩，笑了笑，似是頗為失落地道:“好吧，你釣上幾條了。”
??小道姑靠在椅子上，她自己也很納悶，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老氣橫秋地輕歎一聲。
??“哎，一條也沒有，從前也是，也不知道為什麽？師尊與師兄一釣就上來了，我就是按照他們的方法做的啊，隻要口中默念一小段《道藏》，就會有桂花魚上鉤的。”
??你怕不是被騙了，還尚不自知，心裏說道。
??墨小白想了想疑惑道:“嗯？小道長還有一位師兄，怎麽沒見到人啊？”
??“師兄下山去了，還說會給我買好多好吃的，不過師兄這個人腦子不怎麽好，憨憨的，脾氣還可以，也不知道是不是迷路了，怎麽還沒回來。”
??小道姑用手擦了擦嘴角的點心殘渣，眨了一下眼，眉睫微微一顫，毫無顧忌地說道。
??“嗯……師父，腦子有時候也不好使，彈的琴可難聽了，你聽出來了吧，他卻不這麽認為，還沒我彈的好聽。”
??“哦？那你琴誰教的？”墨小白暗暗發笑，也不知道該說這個孩子什麽好，嘴上沒有把門的，這也能往外說道，你師兄和師尊知道麽？隻好遞出一雙白眼。
??“師尊教的啊！”小魚不假思索，眯眼笑道。
??墨小白默然，心說那你能好到哪去。
??陡然，“霧道樓”二樓響起了一陣亂糟糟的琴音，墨小白眉頭微皺搖頭，暗暗讚歎，腹誹心謗道。
??“這師徒三人都是鬼才，一個動不動就亂彈琴的師尊，一個腦子不好使的憨憨師兄，還有一個天真爛漫的吃貨小道姑。”
??“你要能釣到魚，就怪了，沒有魚竿魚線魚餌，又沒什麽修為，糊弄鬼呢？桂花魚沒這麽傻，青天白日的往你懷裏鑽。”
??墨小白瞥了一眼風平浪靜的“碧落湖”湖麵，悠悠地道。
??“小道長，我走了，祝你好運，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當墨小白走出數十步的後，卻聽到身後傳來小道姑的吟吟笑聲。
??“師尊，我終於釣到桂花魚了，晚上有魚湯喝了，嘻嘻……”
??吧嗒！吧嗒！吧嗒！
??一條約莫兩斤左右，沒蹦躂幾下，被她死死撲在地上，墨小白轉過身，徹底傻了眼了，搞半天才從嘴裏，硬生生地蹦出來一句話。
??“真是活見鬼了。”
??————
??二樓的一間雅閣內，精致的木質鏤空香盒，躺著三根紫檀線香，色澤醇厚，一縷縷青煙透過空隙，飄散出來，煙霧繚繞，無形無色的檀香香味，四處彌漫，香味怡人，不衝不虛，厚重恒久，可見這檀香木的年頭著實不短，怎麽說有得有千年之久。
??墨小白盤腿坐在方形的粗布禪墊上，對麵則是坐著一位藏青色道袍老者，此人一根不知哪裏折來的枯枝，做的木簪，插在盤起的銀發上，兩條銀白的鬢角垂落而下，山羊須延伸至胸口處，眼神慈祥，與世無爭，一副世外高人模樣。
??透過黑檀木鏤空隔斷，不遠處的藏青色道袍小道姑，撫琴而奏。
??“錚”的一聲琴聲響起，一道無形的氣流，頓時蔓延開來，隻見一縷縷檀香青煙，被琴音撥弄，生生折斷一般，飄搖不止。
??琴音柔美，曲調舒緩，檀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其中。
??墨小白本以為還是難以入耳的琴音，誰曾想到卻是如此，也算是慰藉一下這幾日受傷的心靈了，若是道長不彈琴的話，就更好了。
??墨小白二人之間的黑檀木矮桌上，放著一塊黑檀茶盤，一個紫砂茶壺，三個紫砂茶盞，其中兩個茶盞口向上，正冒著一縷縷熱氣。
??雅閣內並無過多陳設，卻無處不透露著“禪意”二字。
??道袍老者押了一口清茶，看著墨小白沉吟道。
??“小友，老道看你臉色不大好，是傷勢未痊愈，還是昨夜不曾睡好。”
??“傷勢並無大礙，勞煩道長掛懷。”墨小白聞言一怔不由暗謗，累著了一夜，臉色能好到哪裏去，扯嘴笑道。
??“嗯，雖為痊愈，也無傷大雅，要不了幾日便好，倒是小友的化凡六劫境的修為，與昨日相比，卻越發醇厚。”
??道袍老者伸出手，眼神示意墨小白將手也伸出來，搭了一下脈，眼眸多出一抹異樣的光彩，訝然道。
??“道長，就莫要拿晚輩打趣了，我這點微末道行，不足道也，前輩功參造化，著實令晚輩神往敬佩。”墨小白搖頭，敬佩道。
??“哈哈……曾想小友嘴上功夫，也是不懶，不過你也不必過謙，比我這劣徒強多了。”道袍老者哈哈一笑道。
??黑檀木鏤空隔斷旁，撫琴的小道姑，聞言停了下來，頗為不悅地努嘴道。
??“師尊，你這樣說不好吧，我也不賴，至少彈琴比你彈的好。”
??“是為師比你彈的好，這一點不容置疑。”道袍老者眉頭一挑，瞪了她一眼，笑罵道:“好好彈你的琴，師尊說話你插什麽嘴，小心我罰你抄十遍《道藏》。
??“又是這個，師尊就不能換個花樣？”小道姑撇了撇嘴，無趣道，手卻為沒閑著，“錚”，琴音再次響起。
??墨小白一旁嘴角掛著笑，拿起茶盤上的一盞清茶，敬了道袍老者一杯，正襟危坐，緩緩地說道。
??“晚輩，前來是與道長辭行的，救命之情，授業解惑之恩，他日必當報答。”
??道袍老者拿在半空中的茶盞，頓了一下，眼眸微抬，打量著眼前的血袍少年，頗為不解的道。
??“小友，傷勢剛好，為何如此匆忙而去，若是貧道有怠慢之處，大可言語，不必顧及貧道的顏麵。”
??墨小白聞言啞然，連忙揮了揮手，心生愧意，苦笑道。
??“道長說笑了，晚輩感謝還來不及，又怎會心生此意，此地如人間仙境，道長又待我極好，隻不過我從凡間來，終為俗世擾，些許瑣事纏身罷了，不走不行啊。”
??道袍老者不由地愣了一下，將停在半空的茶水一飲而盡，恍然道。
??“誰家兒郎誌高遠，執劍江湖度春風，少年兒郎，理應如此，不似老道閑雲野鶴，不知雲深歸何處。”
??墨小白默然不語。
??一時之間，墨小白二人紛紛陷入了沉默，唯有煙霧繚繚，琴聲依舊。
??不多時。
??“不知此曲，可有曲名。”
??墨小白琴音聽的入迷，借此打開了話匣，手握茶盞，輕聲詢問道。
??“此曲不曾有曲名，不過是隨心而動……不妨曲名為‘上善若水’吧。”道袍老者脫口道。
??墨小白並不認同這段話，雖然年少輕狂，但多年的乞討生活也見過不少人，也看到了不少事，沉吟半晌，才道。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人若無欲無爭，包容萬物，談何容易。”
??“我佛慈悲，尚有金剛怒目之時，更何況我等一介凡夫俗子；若是那些露宿街頭的乞丐，“不去爭”，不去努力的活著，恐怕早已屍臭熏天，也不會有人問津。”
??道袍老者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頷首道。
??“小友所言不差，大道修行路，往往難由己身，上善若水，說的容易，做卻難如登天，老道想對小友說的是，漫漫修行路，縱然千難萬難也不要被外物迷失本心，成為修行的癲狂者。”
??“晚輩，受教！”墨小白聞言為之動容，站起身子，對道袍老者深深的鞠了一躬。
??“小友，做下說……”道袍老者見此，連忙招了招手示意。
??墨小白並未坐下，而是拿起粗布禪墊旁邊的血梅銅劍，又作揖行禮。
??道袍老者雖與眼前血袍少年相處不過數日而已，卻莫名的喜愛，總覺的一見如故。
??內心頗為不舍，卻不動聲色，坐在粗布禪墊上穩若泰山，並沒有起身的意思，而是右手揚了揚，沉聲靜氣道:“即是如此，小友便去吧。”
??墨小白推開了門，暖陽灑落而下，將背影留給了道袍老者，隨後縱身一躍而下。
??腳輕輕地點在在冰冷的“碧落湖”湖麵上，濺起一片水花，碧波蕩漾，帶起一陣微風，長發飄搖，紅色發帶隨著飄懸。
??涼亭下的兩隻大白鵝，伸著長長的脖子，望著血袍少年，“嘎嘎”一通亂叫，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墨小白遠遠的瞟了它們倆一眼，嘴角莫名的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腹誹心謗道。
??“早晚有一天，把你倆給燉了，讓你亂叫。”
??兩隻大白鵝似乎感受到了墨小白的“善意”，撲棱起大膀子，“嘎嘎”亂叫，再次落荒而逃，就差飛起來了。
??當時是，卻遠遠的聽見雅閣內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
??“老道，今日贈小友一曲。”
??話音剛落，墨小白身影一僵，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落“碧落湖”中，不由地陡然加快了腳步。
??倏然，“錚”，琴音四起，氣勢雄偉激昂，風格旖旎壯美。
??卻難逃難“絕了”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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