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北風吟雪無殤
墨小白抽回眼神,低頭垂眸摸了摸身體,卻愣住了呢喃細語。
??“當時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爬了一段距離,腦袋嗡嗡作響眼前一片混濁,整個人的意識仿佛陷入九幽煉獄般,被黑暗包裹著失去了意識。”
??“那個黑暗的世界又是哪裏,說話的那人又是誰,在我精神世界崩潰之後,究竟又發生了何事?”
??“身體明明傷的很重!如今傷口已經愈合,而且明顯感覺到整個人不一樣了。”
??墨小白發現“鏤空青石吊墜”不見了,在身上摸索一番並未找到,心想是不是那兩個和尚拿去了,便又搖頭否定了,畢竟“蒲葉寺”的聲譽在“落梅古鎮”中極好,不會做出這等有辱佛門之舉。
??少年抬頭仰望深邃的天空,深深地吐了一口濁氣,想不通便不想,挑著燈向歸家的山道邁步而去。
??久違的風雪空襲而來,碩大的雪花,飄落染血的叫花衣之,單薄的身影孤燈為伴,漸漸的被黑暗吞噬,風雪遮掩。
??站在破廟門前,墨小白抖了抖衣服上的積雪,下意識的向住處瞟了一眼,未曾見屋內掌燈,喊了幾聲也無人回應。
??進屋以後,點亮桌案上的油燈,便見床頭枕頭邊有紅光伴隨著油燈搖曳的火焰,若有若無的閃爍著星茫。
??墨小白走上前,將它拿起放在眼前,這是由琥珀色玉石雕琢而成的玉佩,樸素典雅,除了一個紅色“葬”字外,未有過多的雕琢。
??乍一看,沒覺得特別之處,仔細觀摩,頓時,仿佛有無數柄小劍,攜帶恐怖劍威噴湧而出,刹那將至,墨小白突然腦袋一片空白,恍惚間,又變成一塊平平無奇的玉石,背後卻冷汗涔涔。
??這時便見玉佩上流光閃過,墨小白被拉進一方空間,一陣眩暈之後穩了穩心神。
??墨儒生露出慈祥的臉龐,擔憂道:“小白,當你拿到這個玉佩的時候,那時我已經離開了“落梅古鎮”,你生來有一大劫近日便會應劫。”
??墨小白一時默然,既驚訝,又疑惑:“爺爺,這是怎麽回事,您為何知道我有此一劫?”
??“十七年前,荒天大陸的一處禁地名為“泣血淵”,在一處堆滿骸骨的廢墟中偶得一物。”
??“怎料被潛伏暗處的魔修之人偷襲重傷,無奈之下強行施展秘術,將那人打入“泣血淵”深處,卻引起了血色虛空黑洞,將我吸入其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被一藍袍老者用一股強橫的力量,直接撕裂虛空,救下當時奄奄一息的我,後來才發現中間已然橫跨了一個域,能活下來實在難以置信,隨後被安置在這間破廟中修養。”
??“依藍袍老者所說“泣血淵”的來曆久遠,卻沒有幾人真正知道它何時出現的,傳言乃是傳說中仙武境人物隕落之地,怨氣不散血霧不逝,彌漫在深淵之中。”
??“似乎曆經百萬年的沉澱,孕育出不少天材地寶,也誕生了恐怖的嗜血妖獸,以及凶猛植物,“泣血淵”的這片空間,也極為不穩定,死在裏麵的大人物不知多少。”
??“一年後,大雪紛飛的深夜,藍袍老者再次出現,不過身上血染長袍,顯然受了很重的傷,難以想象究竟是何人,能把他傷成這樣。”
??“懷裏卻抱著熟睡的你,不曾傷到半分,讓我把你扶養成人,臨走之前再三叮囑,不準教你修行之法,同時讓你扮做乞丐沿街乞討。
??“嚐盡人生百態,曆經世間八苦,即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讓我不得幹涉。”
??“昨夜那藍袍老者再次出現,言之鑿鑿地說,你近日劫數將現,生死一事,那藍袍老者竟然也看不透,一切隻能看你造化。”
??龐大的信息一股腦湧來,這一切讓墨小白沉默良久,走上前便要抓住爺爺的手,卻抓了個空,睜大了眼睛看著爺爺一臉茫然。
??墨儒生見墨小白一臉困惑,知道他有很多疑問,低沉道。
??“那位藍袍老者是何來曆,以及你的身世之謎,他不曾說過,此枚玉佩是我好友當年所贈,至於何用等你修為到了一定境界,便會知曉的。”
??“另一個黑色篆石則有一門荒技名為《天雷咒印》是那藍袍老者所留,隻不過此技太過霸道,需謹慎修煉,篆石中的銘紋封印唯有你的血方能解開。”
??“好孩子,當你名揚“荒天大陸”之時,我們還會見麵的,日後可去去“蒲葉寺”,找道緣主持他自會照拂一二。”
??言罷,他化作一道紫煙沒入墨小白的眉心處。
??破廟外北風呼嘯,冰雪飄搖,空蕩蕩的屋子燈火搖曳,墨小白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腦子裏亂成一鍋粥。
??過往的種種一一浮現,低沉的情緒縈繞著,不知何時睡著了,朦朧之中仿佛又見到了那個黑暗世界,卻不曾見到那個人。
??————
??呼呼呼……
??這一夜風很大,也異常的寒冷,久違的白雪垂落而下,深邃漆黑的夜空越發深沉。
??夜已入深,一座別致的府邸,崎嶇的走廊中,依稀可見羸弱的燈火搖搖欲墜,一道黑袍身影於黑夜中,緩緩邁步踏雪而來。
??低落的飛雪不曾沾染衣袍,沉重的大門無人自開,發出低沉的“吱吱”聲,忽的北風凜冽,飛雪倒灌而入。
??驚起了守夜的下人,雪夜裹衣挑燈欲上前詢問,來者何人,那道黑袍身影不曾理會,依舊踏雪而行,下一刻,見那下人眼中一抹餘光掠影。
??霎那間,他便保持著右腳微抬身子前傾,站在那一動不動,宛若冰雕一般無異,立於風雪之中。
??身後一起守夜的下人,見那人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嚇得尖叫聲驟起,摔倒在地,驚慌失措中,從雪地裏連滾帶爬,向著老爺的宅院跌撞逃去。
??“啊,救命啊……”
??“來人那,殺人了。”
??“呼呼……”
??那一聲尖叫讓這些許昏暗的府邸,驀然間燈火通明,紛飛的雪花從蒼穹而來,飄落的軌跡見得分明,這一夜,這座府邸注定不會太平。
??偌大的府邸,護衛自然不在少數,聽得有人叫救命的聲音,紛紛穿戴好衣帽抄起家夥,從後院以及兩側衝出,將那道陌生的黑袍身影圍了起來。
??“你是何人,膽敢如此放肆。”
??“嗬……”
??那黑袍之人仿佛沒見到、沒聽到,依舊漫不經心地向庭院深處走去。
??每踱一步便會有一股無形的氣流湧動,庭院中的光影忽明忽暗,周身低飛的夜雪肆虐,便見一道道血光掠影。
??“呃……啊……”
??沉悶的呻吟聲響起,那些細長的傷口雖不致命,但在這凜冽的寒冬中,卻也著實刺痛,此時那些執劍、掌刀的護衛手抖腳顫,心生膽寒之意比這場風雪過猶不及,皆紛紛避讓。
??那下人慌慌張張口齒不清,站在門外滿頭冷汗,弓著腰,含糊其辭道:“老爺不……好了……有人夜……闖府邸。”
??大半夜,那老爺猛然聽見屋外那莽撞下人驚魂一喝,身子頓時一哆嗦,去了,房中婦人也著實嚇得不輕,無名之火突起從屋內傳來憤怒罵聲。
??“不長眼的東西,不是說過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晚上不要打擾我清幽,來人將此人拖走亂棍打死。”
??下人頓時跪地,額頭緊貼著積雪,利索地惶恐道:“請老爺恕罪,小的該死,可事發突然所料未及,還請您定奪。”
??屋內傳來老爺不耐煩情緒,低沉道:“行了,行了,可知有多少人,來者又是何人?”
??下人跪在雪地裏,顫聲道:“啟稟老爺,來人隻有一人看不清相貌……”
??那下人還未回完話,便聽見遠處出來呻吟聲,那老爺心中一沉,心中生了不好的念頭,沉吟道:“將賈大師速速請來,我倒要瞧瞧究竟是誰,敢在我的府邸鬧事行凶,真是好大的狗膽。”
??便見一道人影出現在屋內,坐在臥室旁邊的隔間椅子上:“不用請了,我已經來了。”
??小婦人心底一驚,趕忙扯過被子蓋住豐腴的身子,那老爺下了床榻,諂媚的說道。
??“賈大師來了,那我就放心,一會若是家衛不敵,便仰仗大師了,事後有何吩咐全憑大師一言,定然效犬馬之勞。”
??那人打著哈欠,懶散的笑道:“好說,好說,與我何必這般見外。”
??此人身著一襲綠袍,麵瘦肌黃,眼小混濁,眼窩微陷,留著八字胡,眉宇間透露著一抹邪氣,估摸著四十來歲,這副尊容老成了些,想必平日裏過於放縱。
??屋內一番攀談之後,那老爺搖晃著大肚腩,氣定神閑的走在前麵,賈大師緊隨其後,身後一群人浩浩蕩蕩往前院而來。
??在摸不清此人來曆與意圖之前,老爺和氣的問道:“不知閣下哪位,為何來此鬧事,你可知這是何地?”
??一聲細微滄桑之音,隨著寒風而去,落去諸人耳中。
??“為殺人而來。”
??此言一落,登時這府邸默然一片,風雪聲卻變得尤為刺耳。
??許久後,一聲大笑打破這個僵局,便見那位賈大師踏步上前,指著那身影一副傲然的說道:“你可知道,在我的地盤敢說這話的人,連墳頭都找不到。”
??“我說老頭,聽聲音年紀不小了,口氣還是那麽大,識相的趁我發火之前,麻溜的滾蛋,若是擾了大爺的雅興,讓你生不如死……”
??“跳騷一般的存在。”
??那黑袍人言罷,綠袍人話音戛然而止,稍許諸人驚愕的眼中他由慢到快,“嘭”的一聲,一道眼珠爬滿血絲的賈大師,筆直地倒在冰冷的冰雪裏,沒人知道死前那一刻,他到底經曆了什麽。
??驀然間,整個府邸被沉寂掩蓋,眾人靜若寒蟬,目光中的無盡恐慌支配著遊離的靈魂。
??唯有那眸中的燈火,在風雪中依舊肆無忌憚的搖晃,變幻的光影中,那道黑袍身影越發神秘詭異。
??諸人還未從方才,詭異的一幕中晃過神來,便聽得身後砸來熙熙攘攘的聲音,那人便是這府邸的少爺。
??先前見到倒地的賈大師,腦海一片空白,這時諸人才驚恐的往後、旁邊散開。
??唯有他一人站在最前麵,鼻孔朝天似是目空一切,顯得格格不入。
??卻見那黑袍人,微微抬眸,不緊不慢地平淡道:“等你許久了。”
??少年抬眸凝視著他,迷茫道:“等我?為何等我?”
??那人黑袍下所掩蓋的眼眸,仿佛有一縷薄霧籠罩,深邃而迷幻,莫名的恐懼感蔓延心頭。
??“風流!快退回來。”
??他聞言欲轉身離去,卻發現已然無法挪步,諸人隻見少爺衣袍化作漫天碎末,僅存單薄的白色睡衣,諸人心頭唯有一個念頭,少爺今夜恐怕不得善終。
??隨處可見飛雪,零星的幾片陡然朝著少年飄然而去,一朵朵溫熱的血花染紅了白衣,立在雪地裏呻吟,喘著粗氣,被冷風吹的渾身抽搐著。
??黑袍身影隨意地笑著:“你在害怕,這點微末小傷死不了人的,用手捂住傷口不要讓血流出,對,就是這樣,你似乎做的很好。”
??“知道我為何不直接闖入把他殺了?因為我想讓你們看到這一幕,看到他是怎麽死的,也讓他慢慢感受死亡的氣息,我想對他來說那是一件很奇妙的體驗。”
??“父親……救救孩兒吧,我還不想死,給他錢,對,我有很多,很多的錢。”
??那人字字如冰錐一般,嵌入他的腦海裏,陰冷刺骨令人毛骨悚然,隻見那少年低聲的嘶吼著,然而隻換來一句冰冷的疼愛。
??那老爺已經知道此人的恐怖,登時雙膝跪地,顫顫巍巍的哀求道。
??”仙人,那不孝子不知所範何事,皆與我等無關,還請放過我等,殺他一人即可,勿必再造殺孽啊。”
??眾人愣了愣,皆顫抖地跪在雪地中求饒。
??“嗬嗬……”
??那黑袍身影嘴角上揚,勾起一抹冷笑,便見一朵朵雪花再次飄落而去,柔弱青煙般劃破白衫,穿透血肉,滾燙的鮮血流淌而出。
??那少年仰頭倒在雪中,隨後在黑夜中鮮血蔓延出去,又由遠到近慢慢地冷卻凝固。
??那黑袍身影在庭院中踱步,漫不經心地沉吟道:“嗬嗬……相信我,身體很快就會麻痹,那樣疼痛感會變弱,不過離死還需要不少時間呢。”
??“咱倆慢慢的來,我不急的,你說什麽……哦?你也這麽認為,嗯,少年心性倒是不錯!深得我心。”
??少年吱吱嗚嗚,聽不清,臉上青筋暴起,搖晃著腦袋,沾染血跡的兩腿不停抽搐。
??半晌後,一層薄薄地冰雪鋪在少年蒼白的臉上,自眼角至兩邊耳垂的位置,有著淺顯的痕跡,也不知道是雪水,還是淚水。
??這時,穿著貂皮大衣衣衫不整的臃腫婦人,帶著哭腔推開人群,瞧見兒子倒在血泊之中,頓時眼前天昏地暗,癱軟在地,像瘋子般指著那老爺一頓數落,又指著眼前陌生黑袍身影,破口大罵。
??黑袍人眉峰一挑,厭惡地低沉道:“聒噪。”
??隻見一片冰花陡然飛入那婦人口中,一抹血光飛濺而過,婦人瞪大雙眼,捂住嘴巴疼痛難忍,發出低沉地呻吟。
??嚇得跪倒在雪地中的諸人一陣哆嗦,而那少年的喘息聲也變得微不可聞。
??深夜中,滿天鵝絨般的飛雪,紛紛落在庭院,那少年雙眼無神的躺在雪地裏。
??疼痛感已然褪去,唯有蝕骨的寒氣還在滲透、啃噬,尚存餘溫的軀殼。
??那道黑袍身影,見得眼前一幕幕,從始至終,未曾有過半點波瀾,此間事了,轉身邁步離去,風起衣袂隨風蕩漾,漫天飛雪伴其左右。
??“咯吱”的踏雪聲深夜中輕唱,殘存的燈火依舊隨風搖曳。
??路過冰雕穿過重門,隻見得重門緩緩合上,好像從未打開過一般。
??哐當!
??重門關上的一刹那。
??隻見府邸上空的萬千冰雪驟然肆虐,於北風中吟唱,轟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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