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不存佛
蒼穹之下，山穀之巔，墨色的雲層隨風搖曳，時有雷光掠影，伴有驚雷滲透穀底，沉悶的轟鳴聲，於“楓葉穀”中回蕩。
??在那明暗交替的光影中，見得一襲白衣翩翩的男子，玉手中握著一柄三尺長劍，眉目清秀，身影俊朗，白色絲帶束其青絲，儀表不凡。
??手中長劍若是換作一把水墨折扇，同一副文人墨客模樣無二，可倘若細細瞧去，那人竟是女扮男裝。
??此時，心慌意亂的情緒，全然印在白皙無暇地臉龐上，清澈的眼眸凝視前方，柳眉微皺，握住長劍的玉手，不免緊了幾分。
??不過，身後護著的一名僧袍男子，倒是顯得極為平靜，眼神中瞧不出悲喜。
??此人身形高大，肩寬體壯，麵如刀劈斧砍一般，無塵無垢多了一抹煙火氣。
??那二人前方九丈處，一行十三名黑衣人橫插一腳，攔住了去路，提劍而立。
??皆都頭戴黑色鬥笠，鬥笠之上刻有金色篆紋，由頂部延伸到下端，頂上留一圓孔，又以黑紗掩麵，瞧不見真容。
??為首之人，右手負背，身後背著一柄黑色綢緞包裹，似是利劍的物件，一襲黑衣金綢鑲邊，祥雲騰飛。
??“楓葉穀”中搖曳回風，衣袂飄搖。
??不同的是，此人頭戴黑色鬥笠，卻並未黑紗掩麵，而是一張臉，被一個麵部猙獰的“青銅獸麵”籠罩。
??第一眼望去，給人以略顯深沉、冷峻的印象，若是定睛瞧去，便會發現此人眼眸深邃，深處戾氣頗重，定是個不好惹的狠角色。
??深穀之中，兩撥人僵持之久，雷光掠影，秋風蕭瑟，隱有洪波湧起，拔劍相向之勢。
??這時便見得佩戴“青銅獸麵”之人，緩緩朝前走出幾步駐足，微微抬頭，凝視執劍白衣女子，溫聲道。
??“師妹，與我回去吧，這段孽緣，還是散了的好，師傅已然決定的事，又豈會隨意改變，你又何必如此固執，惹他老人家生氣？”
??然而，這聲音頗為沙啞，嗓音猶如飽經風霜的老人，曆經滄桑。
??“師兄，我既然已經下了“倒懸山”，又怎能隨你回宮，受他的掌控。”
??“我若是今日與你回去，你是知道的，將會是怎樣的命運，更何況……我已有心意之人。”
??白衣女子聞言搖了搖頭，她不甘心此生被人擺弄，即便那人是他的父親，顧首回眸，瞟了一眼身後的僧袍男子，臉上盡顯嬌柔之姿，斷然拒絕。
??那張“青銅獸麵”之下，男子的臉色不難揣度，指著師妹後方的一襲僧袍的和尚，一字一頓地微怒道。
??“師妹，你難道就是為了，這個躲在女人身後的禿頭和尚？”
??“寧可拋棄少宮主的身份，忘卻整個“羅浮宮”，甚至逃離師傅？”
??“這……就是你所要掌握的命運？”
??“師兄，多說無益，我決定的事也不會改變，你若是一定如此，便隻能一戰了。”白衣女子索性不再說下去。
??“你與師父真的很像，有自己的主見，脾氣也倔的很。”
??見師妹如此決絕，便不再與師妹多說了，喃喃了句，隨後，眼神輕挑，望向那藍衣僧人，冷哼一聲。
??“多年來，本座不曾下山，聽聞自許名門正派的僧人，遊走紅塵，結善緣，渡塵劫，以證修行之法，見到你之後，卻是不敢恭維。”
??“和尚，你，該，死！”
??白衣女子聞言一怔，霍然搶步上前，有些惱怒，尚未言語，僧袍男子便拉住女子的手，搖了搖頭，示意不必多說，邁步向前，目光投向那“青銅獸麵”之人。
??道塵眼中未有波瀾，雙眸凝視著冥封，詫異道。
??“想必施主，便是慕兒口中的冥封師兄，貧僧與慕兒相戀廝守，本是情之切，愛之深，何錯之有？”
??“世間之人何止千千萬，卻為何容不下我二人？”
??“佛與魔，在世人的眼中，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冥封聞言眉峰一挑，抬眸怒斥:“嗬……何錯之有？一個和尚與我談情愛之事，這本就是無稽之談？明知此事會將一個女人，推往無盡深淵。”
??“而你，作為佛門中人，卻罔顧佛法，犯下紅塵業障，這便是你修的法，渡的劫？在我眼中，你與魔，又有何異處？”
??卻見道塵啞然失笑，搖了搖頭，悠悠地道:“所謂的佛魔之論，冥施主是否過於草率，魔由心起，是魔非佛，成佛亦成魔，即便入魔，那貧僧，也是佛。”
??此言一出，冥封與獨孤慕兒皆是一愣，斷然不明其意，愕然地看著道塵。
??便見道塵一把拉過獨孤慕兒，嘴角微笑道:“既然有些事情無法改變，貧僧願褪去佛心，以身化魔，永不踏出“羅浮宮”，護這一世羈絆，隻為那滄海一浮生。”
??冥封聞言冷笑，半晌後，戲謔道:“哦？這.……倒是有趣，與那些道貌岸然之流，倒是不同而論，不過這話，若是你的師傅在此地，聽你之言是否會伏了你，這個犯了色戒的邪僧。”
??“就憑和尚你這句話，若不是你我站在對立麵，我們或許能交個朋友，可惜沒有如果。”
??“今日不管你如何詭辯，終究是你臨終遺言，而這“楓葉穀”底，便是你的葬骨之地。”
??此時，蒼穹一道雷光掠影。
??卻見冥封眼眸中鋒芒乍現，隻見他右腳猛然一踏，身後土石橫飛，下一瞬，化作一道殘影，掠到道塵身前一丈外。
??同時，並攏的雙指間一道黑色劍氣突現，一聲劍吟聲激蕩人心，猛地揮劍劈向他的光頭。
??道塵心中一凜，眼前似有重重劍影，劍氣陰寒如霜，倉促之餘，右手將獨孤慕兒遠遠地推離後方。
??左手抬起時，指間經文纏繞，黑色劍氣落入掌間，隻見道塵驟然一握，劍氣崩碎開來。
??冥封輕喝一聲，縱身飛出，抬起膝蓋衝著他的胸口撞去，“鐺’的一聲巨響，道塵二人四周荒氣肆虐，瞬間產生的罡風激蕩“楓葉穀”底。
??道塵雙手重疊下壓，掌間經文縈繞，周遭佛氣氤氳擋住來勢。
??冥封帶著他爆射高空的同時，道塵口中，輕念法決，大乘梵音縈繞，“佛陀金身”顯現，全身膚色漸漸的演變成古銅色，經文遍布，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光芒，莊嚴而內斂。
??冥封周遭黑氣繚繞，朝著右手流去，虛握間凝聚出一柄三尺黑劍，猛然重重地揮出一記平斬，劍氣磅礴洶湧。
??道塵一雙金眸佛光璀璨，左手抬手經文湧動，握住強橫一劍，頓時，周遭疾風勁走，衣袂翻飛。
??右手掌間陡然現四尺經文漩渦，轟然鎮壓而去，聲勢浩蕩。
??卻見冥封神色如常，左手悍然推出，數十柄黑色飛劍由掌間迸發而出，似是一朵三尺至陰至寒的黑蓮，散發出一縷縷寒氣。
??嘭！
??道塵身心大震，刹那間，被震退出數丈之外，微微抬起眼眸，眼瞳驟然收縮，飛劍黑蓮化作劍羽，朝著他爆射而來。
??道塵側向旋身，飛劍擦著麵門而過，在他的臉上留下數道劍痕，登時鮮血濺起，隻見得冥封嘴角蠕動，飛劍倒飛而回。
??他晃身閃躲，猛然劈出兩掌打碎飛劍，側目打眼瞧去，卻見冥封已經消失在眼前，心中不由一涼。
??“小心身後！”獨孤慕兒雙目陡涼，急忙大喝道。
??不知何時冥封已然出現在他的身後，低喝一聲。
??“你躲的了麽？受死吧！”
??話音砸落，冥封劍指點出，數百道劍氣猶如一條條黑蛇，一湧而出，瞬間淹沒道塵的身體，呻吟聲不斷。
??獨孤慕兒聞聲心神俱顫，被十二名黑衣劍客纏住，根本沒有半分機會脫身。
??血染藍色僧衣，道塵的“佛陀金身”被打破，砸向地麵而去，冥封怎麽會給他喘息的時間，心念一動。
??鏘！
??他背後墨色古劍出鞘的一刹那，暗黑色的劍氣，陡然綻放，劍光衝天，劍寒如霜，寒光掠影，似是要與這雲中驚雷一爭高下，朝著道塵飛射而去。
??卻見古劍的周遭，驟然出現數百柄飛劍，道塵嘩然色變，低吟一聲:“一指點乾坤！”
??一根金色巨指，似有無數經文纏繞，猛地戳了出去。
??哢嚓！
??嘭！
??二人攻勢消弭，墨色古劍被震的倒飛回來，冥封眼中殺意森然，握住劍再次飛身揮劍斬下。
??快要落地之時，道塵右掌輕輕拍打在地麵上，猛地彈起，一道孤冷的劍華掠過眼前，留下一道溝壑來。
??道塵淩空後翻，單膝跪地，卻見冥封旋身一記重劍下劈，劍勢滔天，劍氣吞吐，道塵“佛陀金身”再現，雙手十字格擋架於身前。
??鐺！
??頓時，地麵凹陷，周遭土石浮空，紅葉飛旋，哇的一聲，道塵血線噴出，“佛陀金身”瞬間被一劍崩碎。
??又見冥封轉身右腳猛然後踹，道塵悶哼一聲，爆射出去，他右腳順勢，猛地朝前踏出，下一瞬掠了出去。
??頓時，身後土石竄動，他如影隨形般，左手驟然探出，五指張開扣住道塵的麵門，隻聽得他沙啞的嗓音，低沉一聲。
??“鎮！”
??話音砸落，隻見懸空的道塵身後，刹那間，穿過成百上千的黑色劍氣，沉悶的呻吟聲跌宕起伏。
??一道道劍氣罡風激蕩出去，碎石木屑橫飛，塵煙繚繞，漫天的紅葉沉浮，暗黑色劍氣散落一地，一層一層地寒霜蔓延出去。
??誰曾想到冥封對和尚的殺心如此之重，逮著機會不留半分餘地，五指驟然發力，捏住他的麵門，朝著地麵狠狠地摜去。
??嘭嘭嘭！
??一來二去猛摜三下，硬生生地砸出一個碎石坑來，浮空的道塵，在他手中癱軟如泥，喉嚨卡血，僧衣破爛。
??獨孤慕兒此時已經擺脫那十二名黑衣劍客的糾纏，朝著道塵飛奔而來。
??卻被冥封朝著身後，隨手劃出一道冷豔的弧光，獨孤慕兒麵露駭然之色，揮劍疾退，又被掠來的黑衣人團團圍住。
??獨孤慕兒怒火中燒，顫聲呼喊:“塵哥！”
??她卻沒聽見道塵的回應，身形猛顫，眼角嘬淚，側頭怒視冥封，怒罵道。
??“塵哥已甘心入魔，隨我回“羅浮宮”，為何出招如此很辣，此事我定將告知父親，將你廢其修為，打入“羅浮窟”，永受幽寒之苦。”
??冥封不為所動，低頭側目，凝視手中的“墨霜”，低沉道。
??“師妹，這把劍，想必你比誰都清楚，劍身尤墨，陰寒如霜，此劍名“墨霜”，師傅在下山之時贈予我，勿必帶你回宮。”
??“同時，下了“封”字殺令，這個和尚必須死，隻有他死了，才能斷了你荒繆的執念。”
??此劍伴隨“羅浮宮”初代宮主多年，一把墨色古劍掃蕩“誅魔界”一方，凶名顯赫在外，之後在北川“倒懸山”，一手創建了“羅浮宮”。
??獨孤慕兒聞言，頓時，身形一僵，心神俱顫，喃喃道。
??“封字殺令，見血封喉。”
??一分殺氣起，三分入骨深，九分驚魂落，這就是“墨霜”。
??隻見劍身之上，陰寒之氣如煙般繚繞，狂暴的戾氣撲麵襲來，使她心神恍惚，不禁心亂如麻，不知如何破解這無解的殺局。
??不等她想出破局之法，便見冥封低沉一聲，打斷了本就混亂的思緒:“將少宮主帶走，不得傷其分毫。”
??“是少主。”一行黑衣共十二人，異口同聲道。
??黑衣劍客緊握長劍錚錚而鳴，劍吟疊蕩，頓時，昏暗的“楓葉穀”中，雷光劍影，縱橫交織。
??十二道黑衣人手持長劍，各自邁步一方，卻見兩列劍陣由內到外依次展開。
??內陣由六人以圓形排列，外陣由六人站在六個方位列陣，內陣淩厲的劍氣攻伐之強，外陣劍意綻放，引而不發，與人對敵內外交替，生生不息
??此陣為“羅浮宮”的三大劍陣之一，攻守兼備，名為“黑白劍陣”，劍陣生，八方氣流翻湧，一道道劍氣貫穿其中，地殺之局初顯。
??獨孤慕兒置身陣中，不免柳眉微皺，“黑白劍陣”的凶險，她諱莫如深，即便破陣之法心中明了，也不免緊握劍柄，立於身前。
??周身疾風勁走，荒氣布滿劍身，如絲線般的劍氣遊走劍體，浩蕩的劍氣威壓蔓延而去。
??此劍，名為“幻羽千絲”。
??兩方尚未交手，便見虛空中彌漫的劍氣爭鋒相對，劍吟不止，獨孤慕兒身影一晃，朝著和尚的方向掠去，卻見她的眉心處隱約有光芒湧動。
??“醒魂海”中，兩枚雙色“道印”，散發著陣陣光芒，圍繞“本命魂印”，徐徐轉動。
??她劍威陡然一增，執劍之手不停的揮舞，斬向“黑白劍陣”，激蕩的碰撞之音不絕於耳，劍花留影，泯滅轉瞬之間。
??陡然間，晃神之際，冥封一瞬間感覺到掌間傳來一股炙熱，驀地心中一驚。
??一刹那，隻見那遞出的兩指間，數千道金色經文驟然吐出，頓時，冥封麵露驚愕之色，被擊飛出數十丈，一口鮮血猛地噴吐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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