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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章 死而複生

  說是要吃酒,結果是去給阿鬱換衣裳。


  他的玄色袍子實在被悅漓撓的不成樣子了,白花花的裏衣透出來,戰況十分慘烈!


  悅漓本來想去找祭生,但清漣走了,祭生也就時時不見蹤影,去魔界找他還不如直接把阿鬱趕回冥界來的痛快,路程還近了點兒呢。


  或者隨便找個男妖借一件?可這黑燈瞎火的到處給一個男人借衣服,實在是有一些.……

  有傷風化!


  對,有傷風化。


  於是悅漓在寢殿裏麵翻來覆去,終於扔了件寶相如意的深藍長袍給他。


  這還是從前簿天留下來的。幸而剩了這樣一件,不然可要愁壞了她。


  阿鬱接過袍子使勁揉了揉她亂糟糟的頭發:“哪天非得好好修理修理你這尖利爪子!”


  “阿鬱!”


  “嗯?”


  他剛要進屋,又被悅漓拉住了破破爛爛的袖口,疑惑地轉過身來。


  “我們說好了,我分的清你和沉熠,你也不要把我當成那姑娘的替身。


  我是悅漓,你是阿鬱,千萬可別弄混了。”


  “我知道的,你不必刻意提醒我。”阿鬱不禁失笑:“從今往後我隻當你是好妹妹。”


  真的有那麽一個姑娘嗎?


  阿鬱其實什麽也記不起來,他甚至覺得就算有這樣一個人也應該是悅漓的。


  可他既不想逼她更不想失去她,情急之下不經大腦便說了這番話。


  好在,雖然漏洞百出,但她信了。


  鬱壘啊鬱壘,

  堂堂冥界先祖,為了一個妖精竟然做到了這步田地,真真是憋屈極了。


  他自嘲地翹起了嘴角。悅漓往前推了他一把:“你成日裏隻穿黑的,我瞧著早就乏了,快去換來給我看看。”


  阿鬱慢悠悠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悅漓正趴在桌子上打著瞌睡,她這一天又是驚又是嚇,早就累的睜不開眼了。


  阿鬱歎了口氣,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剛要放到床上,她倒是醒了,一翻身,從他懷裏滾了下去。


  悅漓揉了揉怔忪的雙眼皺著眉看他,看了半天終於看清了這團模糊的身影。


  她呆了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看!好看的。”


  唔,怎麽說呢。


  這顏色的確比較配他,不深不淺,襯得他眉眼越發深邃起來。


  隻是……隻是……

  悅漓見他的臉色沉下來,想笑又不敢笑,低頭抿著嘴唇強忍著。


  可一低頭,又看見他露了半截小臂的短袖和裸在袍子外的墨色束腳。


  “噗—不是,哈哈哈咳咳,我沒在笑你哈哈.……呃.……真的哈哈咳咳咳.……”


  見他黑著臉把袍子往下拽了拽悅漓簡直要笑的直不起腰來……

  以前簿天總是拿身高壓自己一頭,悅漓總覺得簿天已經很高了,原來阿鬱比他還要再高一點。


  腿這麽長,怪不得總是走那麽快,總要她小跑著才能跟上。


  悅漓笑夠了,一邊擦眼角的淚一邊對他說:“阿鬱,你還真是不倫不……咳咳,我是說風采絕倫…”


  “夠了!”他一拍桌子,嚇得悅漓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嗝,又連連擺手:“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天地可鑒…”


  阿鬱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索性直接坐到了床上,冷聲說:“我今晚就睡這兒,不走了。”

  “不行!這是我的寢殿!你愛睡哪睡哪,別賴在我這裏。”


  “我那身衣服誰抓破的,好妹妹,我好歹是個王,穿成這樣怎麽出門,你要負責的。”


  這話悅漓怎麽聽怎麽別扭,又問他:“你不是厲害的很?隨意捏個抉…”


  阿鬱麵色不變,仍是沉靜地看著她:“說起這個,我的修為也不是用不盡的,畢竟今日已給你分了許多,也是疲乏的緊。”


  悅漓平白生出來些羞愧和內疚。


  “話雖這樣說.……”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隻好道:“好吧,那我去偏殿,你早些歇息。”


  不等她說完,阿鬱已經施施然仰倒在床上,被子自己個兒在半空中撣開又輕飄飄蒙上了他。


  屋子裏回蕩起綿長的呼吸。


  悅漓十分善良地給他掩上了門。


  轉過身來,她才後知後覺,這明明是自己的寢殿,為什麽會被別人給趕出來!而且而且,他不是術法都用盡了嗎,不是累了乏了,又支使被子是怎麽回事!


  不過好心想給他換個衣服,真真是引狼入室!

  悔不當初啊!

  悅漓痛心疾首,回頭就槌起了門,槌到手都疼了裏麵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隻惡鬼!竟然在她的殿外設下結界!還是她解不開的結界!


  悅漓簡直是欲哭無淚,狠狠踹了一腳門,才一瘸一拐地往偏殿走。


  屋子裏的阿鬱忽然睜開了眼。


  他的手裏用力攥著一張皺巴巴的宣紙。


  寥寥數筆,盈盈佳人,躍然紙上。


  落款單名一個“玄”字,飄逸俊灑。


  是悅漓在靈官殿瞧見的第一張畫,當時跑的太急不注意將它帶了出來,於是折了幾折塞在了袖子裏。


  阿鬱抱她的時候,它滑了出來,落到他手裏。


  玄,鏡玄。


  這個名字同沉熠一樣,是紮在他心裏的刺,甚至這根刺更深更痛。


  他,是悅漓亡故的夫君,是阿鬱聽到的,第一個關於她的名字。


  掌心驟然裂出一團大火。


  火光映著他如枯井般深不見底的黑眸,眼睜睜看著畫像在掌心燃燒殆盡,連灰都不剩。


  悅漓剛翻身上了床,突然心髒一跳。


  她捂著胸口緩緩躺下來。


  果然一想到他就心裏發悸。


  假如鏡玄沒死的話……悅漓現在才能勉強冷靜下來仔細思索著前因後果。


  他在竹遠宮裏,可以悠閑作畫,應當是已經同竹遠是一夥的了。


  知道魔書卷軸藏在哪兒的,她,著筆的史官,剩下的,還有親自擬旨的已故的先魔主—鏡玄。


  她提審了所有的史官,一無所獲,卻從未想過他還活著,對魔界的一切根本是信手拈來。


  究竟怎麽回事,到底那杯酒沒能殺了他,還是他死而複生了……

  悅漓像是置身在一個巨大的陰暗的漩渦裏,入目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她望不到盡頭,望不到岸。


  一個念頭荒謬的,卻又瘋狂地生長蔓延。


  假若有那麽一種方法能讓鏡玄死而複生!

  那阿熠呢…


  她的阿熠,是不是就要回來了…


  悅漓咬緊了牙關,身子止不住輕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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