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做我朋友
悅漓從冥界回來後,睡了整整一天才緩過來。一想到那雙黑得發暗的眼眸,總有一種死裏逃生的悻悻。
竹遠毫不留情地嘲笑她,不過失了幾萬年的修為,膽子變得這樣小。
翻了一半的白眼又收回來,悅漓一顆果子用力丟到他身上,惡狠狠說:
“還不都怪你,往後別再想讓我做什麽,我!拒!絕!”
“這不是帶了好酒與你賠罪來了嗎,
不過聽說血汙池這位可真是個狠角色,這才短短幾天,就血洗了整個冥界,我看現任鬼王堅持不了多久了…
你呀,沒被他吃的渣都不剩,著實該慶幸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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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找帝君,他老人家明著討厭你;你若是拜在這位府上,怕是給你吃的骨頭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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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又開始隱隱做痛了。
清漣瞪了竹遠一眼,直道往後再不歡迎他來,一來準沒好事。
悅漓問她:“清漣,你可聽說過我得罪了什麽人,或者,我曾拜入哪位仙君府上?”
清漣十分為難地搖了搖頭:“主上,這都是過去的事了,過分糾纏隻會使自己難受,別再想了。”
在漫長的妖生裏,好多事情都被一段一段隔開了,空白中隻留下了飄渺的玄色身影,一聲一聲道著“等我”。
你,究竟是誰呢?
悅漓甩了甩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思緒清空,又問竹遠:“天帝伯伯今日可好?”
竹遠依舊笑著,說昆吾山出了些棘手的事,天帝遠赴虛空下界了。
那可是為尊神裂開的虛空啊,昆吾山脈仙氣凜然,邪物不敢靠近半步,究竟多棘手的事,還要天帝親自去探查。
竹遠無辜地說他也不知道。
又過了幾日,一位鬼差遞了請柬,說新任鬼王登基大典,還望主君赴宴。
還真是快呀,不過月餘,他真的就繼任鬼王了。
悅漓本想推辭,後來聽聞六界都受邀前去,連竹遠都要去湊個熱鬧,這才答應了。
“隻要我做鬼王,你便是我的朋友?”
悅漓一想到他說這句話時微微上挑的眼尾,隻覺得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六界都要去,如果不是能拉著竹遠壯膽,她自己是萬萬不想再和那隻惡劣的鬼魂碰上的。
“不過,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連你都想親自去瞧瞧?”
靈官殿裏,鏡玄將狼毫輕輕撂下,好奇地看向竹遠。
竹遠靠在椅背上悠閑地翹著二郎腿:
“我哪能像你這般自在,還得為你我生計奔波勞碌。
此去冥界,也是想探探這位鬼王的虛實。
若是脫離了掌控,還是
盡快除掉為好。”
鏡玄垂下眼,又拾起了筆。
“怎麽,你看不慣我?
還是你以為你跟我不一樣?
你繼續做你的癡情人,你繼續做你的良善公子,可你別忘了你是為了什麽死的!
你的惡事早做盡了,與我不過彼此彼此。
所以,別在我麵前裝一副慈悲模樣。”
“我不過問你一句,發這麽大脾氣做什麽。”鏡玄淡淡道:“你不是一向藏的很好麽?如今怎麽演不下去了?”
聽他這樣說,倒是把竹遠給說笑了。
他走到案邊去看,二八佳人躍然紙上:
“又在畫你這心上人呢。
隻可惜人家恨你入骨啊。”
鏡玄恬淡地臉上終於染了幾分怒氣:“你說夠了沒有!”
竹遠覺得他生氣的樣子最是順眼,十分有成就感道:
“不過說實話,你這畫功著實不錯,哪天給我也畫一幅丹青,我好好供在殿裏。
喂,你別走啊…”
殿門重重的摔上了。
一旁地心腹小仙歎了口氣:
“您這是何必呢,每次魔主來,您都打心眼兒裏開心,何必每次都說這些戳心的話,又將他氣走……”
竹遠施法將畫著悅漓的宣紙盡數焚去,隨口辯解道:
“我哪有開心,他成日裏一點事都不做,我煩他還來不及。”
至於為何每次都惹他生氣,竹遠想,或許自己是見不慣他愛一個女人愛到連命都不要這副癡傻模樣。
自己不過是提醒他有些自知之明,省得他拿自己撿回來的命不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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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三途河畔。
水鬼遊蕩,欲望低吟。
青火跳動,玉瓦堆砌的巨大祭台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龍紋。
他便站在龍騰之上,金絲祥雲暗袍,黑發高高冠起,眼底洶湧著銳利的幽光,頗有幾分君臨天下之氣。
祭台底下的鬼婦妖娘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那眼神像是要活活吃了他。
身旁有個女鬼擺著纖細的腰肢,掐著嗓子笑道:“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鬼,攪得人家春心蕩漾~你說是不是嘛…”
竹遠強忍著惡心往後躲,順帶一把將悅漓推了出去。
交友不慎,實在是交友不慎。
悅漓在那女鬼僅剩的半顆眼珠子的注視下陪笑道:“是,是。”
心裏卻想,他今日與那次一見似乎有些不同,輪廓更深邃了些,難不成還是個長身體的鬼娃娃?
而且今日這發總覺得冠的奇怪,若是讓我來束,應當會更好一些。
這樣想著,手裏就好像真的有了一束黑發,悅漓想了想那張臉,忽地身子一顫,打了個噴嚏。
再抬起頭,發現四下一片沉寂。
女鬼把自己垂在前麵的頭發從悅漓手裏抽出來,吸了口氣。
竹遠又給她往前推了一把:“那鬼王叫你呢,怪慎人的,你挺住,我先撤了。”
等等,等等,
這登基大典關我什麽事?
我與這鬼王很熟嗎,不過隻是見過一麵而已啊。
眾目睽睽之下,悅漓硬著頭皮飛上了祭台。
眾目睽睽之下,鬼王一步一步走到悅漓身旁,執起她的小爪子。
萬鬼摒棄凝神,等著爆炸性的消息的宣判。竹遠腦子裏千萬思緒閃過,不知道這劇情是怎麽個走向。
萬一祭生那家夥沒同意。
妖界、魔界、冥界一旦聯手,天界豈不是岌岌可危。
如此說來,這兩個人是留不得了。
空氣浮動著詭異的沉悶,連三途河裏的水鬼慘叫聲哭冤聲也停了下來。
隻見鬼王將手裏的小爪子高高舉起,沉聲道:“這位,從此便是我的朋友。”
???
???
悅漓的心跳驟然停了一下,一臉不可思議:“你要說的就是這個?”
開什麽玩笑,我連拒絕的理由都想了幾萬條,你沒看見祭台下麵那些女鬼想要殺了我的眼神嗎?
搞了半天,你就想說這個?
鬱壘側過臉在她耳旁低聲笑問:
“不然,你以為呢?”
真是,這隻惡劣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