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然是事與願違的,有些東西,刻意去求從來留不住。
李裴玨又夢見聖靈不見了,她從夢裏驚醒過來,“齊遙,齊遙……”她囁嚅地喊出聲。
夢的結尾她看到齊遙的臉,他對她說:“阿玨,我不要聖靈了,你走吧。”
外麵的天還是黑的,房間裏沒有一絲光,這樣深沉的黑暗真讓人覺得安全呀,除了冷,安靜下來的夜晚,真好。
她盯著天花板,想起過往的很多事。回憶飛得很遠,遠到那時她還是隻不曾有記憶的未啟蒙的小刺蝟的時候,她被獸夾困住,她拚命掙紮,可她越掙紮,後肢的傷口越疼,她開始絕望地嗚咽。
沒有人來幫她,深林裏的深夜,月亮的光鋪在樹林的樹冠上,偶爾漏下來一些,落在層層疊疊的落葉上,疏疏朗朗地光影裏,她的嗚咽聲卻引來了一隻狐狸。
那隻狐狸走近了,他低下頭湊近她,她的絕望更深了,她閉上眼睛再發不出聲音。
但過了一會兒,當她再睜開眼睛,一隻溫柔的手已經將她托在手心。她看到齊遙的臉和他褐色的眼睛。
這世間怎麽會有這樣好看的人。她的心像被林子裏的那種帶毒液的毛毛蟲蟄了一下,居然在顫抖。
他取下夾在她後肢的獸夾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經不再隻是隻小獸了。
她動了心思,通了人性,被啟了蒙,漸漸地她開始懂得更多的感情,年年月月,月月年年一百多年,她慢慢了解著除自己以外的其他的事物了解這個世界。
他給她取名字,他說,你是精靈界唯一的一隻刺蝟,我在書上看到“玨”這個字甚好,就叫阿玨吧。
他想了想又說,你跟我父親姓吧,他姓裴。
她很開心,她的名和姓都是他取的。
他總說,阿玨,你真的很有靈性,阿玨,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最聰明的精靈,阿玨,你天生就是個人類。
她更開心了,她所有的努力終於可以讓他覺得她不是一隻天性愚笨的刺蝟。她如此在意,是因為狐族,是天性就帶靈力,一出生就開蒙自帶修為的,況如齊遙,他可是精靈族族長之子啊。
回憶在打圈,她朦朦朧朧地睡著了,再醒來,是被手機來電給吵醒了,她不自覺摸過手機貼在耳邊。
“我的車子壞了,能坐一下你的車上班嗎?我,我不太會搭地鐵……”
“嗯,嗯……”李裴玨還沒睡醒,日常叫她起床的鬧鍾還沒叫喚,她明白還可以再睡一會兒。對方聽見她鼻音濃重的應了兩聲,也不知道怎麽回她,就拿著電話呆在原地,這邊廂裴玨卻已經捏著手機又睡著了……
莫銘掛了電話,走進一間早餐店,事實上他早餐已經在家吃過了,但還是一樣買了一點打包起來,坐在店裏,隔著玻璃門等馬路對麵的那輛車的主人下樓。
他車子開到半道壞了是真,等打完保險公司的電話發現正在她家附近是真,不會搭地鐵也是真,但其實主要原因是有些事想同她說的。
辦公室裏人言可畏,前幾日他聽見兩個職員竟然在議論她,連帶著其他人都被說得麵目全非。他一時憤慨,便做了殺雞儆猴。
為此,盧芝林還來找他,說他不該如此,作為一名老板,做事不能太有偏頗。
他在心裏問自己,是對誰有了偏頗呢?
沒一會兒就看見李裴玨一副著急的樣子跑下樓來,莫銘看了看表,拿了早餐起身快步朝她的車子走去。
他敲了敲她的車窗,顯然她看到是他吃了一驚。猛然才記起早晨好像是接過一個電話來著。
她手足無措,他卻已經施施然上車坐好了。
他又看了看表,眉頭微微皺了皺,“好像要遲到了。”
他從來不遲到,任何事情。
李裴玨尷尬地笑了笑,踩了一腳油門,安慰他:“不會不會,我知道一條近道,我上班很少遲到的。”
她自覺失言,想起他是老板,又想起他因兩句話便將人開除睚眥必報的心眼,趕忙又說:“莫總,我上班從來不遲到,但是偶爾技術性地踩點哈。”
他將買的早餐擱在車頭,不知道怎麽說出口,但還是指了指,“我不知道你吃什麽,隨意買了些。”
李裴玨一早起來頭還是懵的,到此時她估摸著才徹底清醒過來。
“莫總,你有事找我?”她從鏡子裏偷偷瞄他,咳嗽還沒好,她又忍不住咳了幾聲。
他眉頭皺得更深了,沒有言語。
他的安靜她早就知曉,見他不說話也沒多想,畢竟她現在的心思都用在如何開飛車去上班上。
正暗暗為今日路況祈禱,莫銘卻突然說了一聲,停車。
李裴玨一頭霧水,隻得靠邊停下來。他推開車門就下去了,丟了一句:“把早餐吃了。”
李裴玨看著他的背影隻能在心裏暗暗白了個眼,大哥,這樣真的會遲到的……
她打開莫銘給她買的早餐,外麵天氣那麽冷,居然還是熱乎的。她早就餓了,拿了個生煎包一口扔嘴裏,滿足死了。
天空零星的飄起了雪,細小的雪米粒撲到車窗玻璃上,那麽小的一點點,竟然有棱有角,雪花的形狀清晰,李裴玨第一次看覺得煞是神奇好看。
她趕忙將最後兩個生煎一口氣塞嘴巴裏,搖下了車窗伸手去接那細小的小花。她想仔細看看那雪花的形狀。
她聽見有人上車了,回頭看是莫銘回來了。也忘記嘴裏的東西還沒吃完,鼓囊著嘴開口就說:“你看你看,雪花真的是有形狀的。”說著就把手伸到他麵前給他看。
自然是事與願違的。有些東西,刻意去求從來留不住。
她看著手心的星星水點,又看了看莫銘,明白自己現在的行為怕不是像個傻子,一時尷尬不已。
莫銘看著她懊喪地垂下了頭,沒忍住,一下子笑了出來。
李裴玨轉頭去看他,居然真的在笑,而且還是那種露出整排牙齒的笑。她吞下嘴裏的食物,瞪了後視鏡裏的那個眼睛彎彎正掩著嘴的男人一眼。
“莫總,今天上班可真的要遲到了。”她極力打破尷尬。
“我已經把會議往後順延了一日,並向公司請了一天假。”莫總察覺到自己的失禮,很快地回答道,,打消她的擔憂。
“莫總,我擔心的是我要遲到了。”
“向公司請的那天假是幫你請的。”
“……”李裴玨瞬間感覺自己好像上了賊船。
“你先把藥吃了。”莫銘把藥遞給她,“我有事找你。”
李裴玨看了看他遞過來的藥,居然是治感冒咳嗽的,本來為他的善變和自作主張有些生氣的,但此刻不知道怎麽說了。
“你剛剛就是去買這些藥了?”李裴玨盯著莫銘問。
“咳嗽久了會引起其他並發症的。”他回望她,坦然地說。“莫總,你有什麽事你說,但如果是關於之前的事情,關於你母親的事,該說的我都說了。”李裴玨莫名地覺得他此舉不單純,“況且不能因為要遲到就直接請假吧?我全勤獎金……”
哎,本月全勤獎早就泡湯了……不提了,不提了。
她看他的眼神又開始充滿了戒備,他無奈地把藥放下來。
“我母親的那條項鏈不見了。”莫銘知道這件事情有可能關係重大,“是被人拿走的。”
“東西被偷了,需要我幫忙報警嗎?”
“我調看了監控,並沒有任何可疑之人。”
“床底下沙發底下找了嗎?上次我的項鏈就掉在床縫裏了……?”李裴玨表現的若無其事。
“……”莫銘有點難堪,“李裴玨,你要小心點。”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他長手長腳坐在副駕駛上,顯得車內格外局促,他看著她,眼裏依舊是波瀾不興的平靜。
“所以呢?”她腦海猛的閃過昨晚上在辦公室看到的那個身影。
“也許是我想多了。”莫銘聽出她的敷衍,有點泄氣。
“既然假都請了,我希望你能跟我去一個地方。”他又說,“想必你也感興趣的。”
李裴玨可不感興趣,任何事。她討厭他的自以為是。
“莫總,我再次跟你強調一遍,我對你所說的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我隻是個平民,我隻想簡簡單單上個班,普普通通地過我自己的小日子。”
“可你不是,你有該守護的東西不是嗎?”
“我不想跟你解釋。”李裴玨有點怒了,但語氣隨即冷淡下來。
“你是母親親自選出來的接班人,你們都有共同要守護的東西。”
“麻煩你下車,我要去上班。”裴玨轉過頭去看窗外,她不想再聽見他說一句話。
“你到底在逃避什麽?”
“莫銘,請你下車,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她執拗地背著頭不看他。
“隨著項鏈失蹤的還有我母親的遺物,包括你的資料!是我管理不善,可你該明白,我是善意提醒!”
“……”
良久,他都沒有聽到她說話,他去看她,她半長的碎發遮住了他看得見的半張側臉,他隱約覺得不對勁,終於忍不住去拉她的手臂。
她轉過頭來,滿眼通紅,眼裏噙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