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賞罰分明
在吳三桂、王永吉等人的陪伴下,趙君虎終於見到了天下聞名的山海關。
山海關南臨渤海,北麵與長城沿線連在一起,是關外進入關內的咽喉要地,被譽為“邊郡之咽喉,京師之保障”。
除了主要的鎮城之外,在麵向關外、關內的兩座城門的基礎上還分別修建了東羅城和西羅城,鎮城的南北方向上便是南翼城和北翼城。
趙君虎一路默記地形,最後來到了東羅城。
與西羅城相比,東羅城的城牆明顯堅固許多,高約七米,牆芯為夯土構築,外側包了一層青灰色的石磚,城樓上擺放二十多門紅衣大炮,城門外的匾額上寫著“天下第一關”。
此時已是下午時分,趙君虎極目遠眺,崇山峻嶺的輪廓隱約可見,空中黑雲陣陣,地上雜草叢生,除了風吹得大旗呼呼作響外,四周寂寥無聲,想到不知多少白骨埋在這片蒼涼的土地上,他心中頓生悲涼,反倒將情人逝去的傷痛衝淡了一些。
“陛下,那邊便是遼東了!”吳三桂指著遠處。
“吳將軍,比起關寧鐵騎,韃子的戰鬥力如何?”趙君虎很認真地問道。
吳三桂有些意外,難道皇帝想找個借口興師問罪?
這不怪他內心戲多,以前崇禎一聽到壞消息便要殺人,時間長了大臣隻好報喜不報憂,崇禎被騙了幾次之後,也學聰明了,查出不實之言,便以欺君之罪又砍了幾名大臣的腦袋。
這簡直是送命題,吳三桂看了看王永吉,一時間不好回答。
“你直言便是。”趙君虎看出他有些顧慮。
“韃子驍勇善戰,大大小小和我國打了十幾仗,未嚐敗績,我大明的軍隊無一能與之抗衡。關寧鐵騎雖號稱最精銳的部隊,勉強能與之正麵一戰,但實力尚有不及。”吳三桂索性將話說開,想看看皇帝到底什麽反應。
王永吉等人有些擔心吳三桂直言無忌,隻道皇帝便要發作。
“韃子強在哪些地方?”趙君虎還是一臉認真。
大家越來越看不懂了,皇帝什麽時候變得這般謙虛好學。
吳三桂微微冒汗,“啟稟陛下,微臣認為有三點。其一,韃子自幼練習騎射,馬上作戰能力極為強悍。其二,韃子以騎兵為主,往往趁我軍立足未穩,便以重甲騎兵衝擊,配合大部隊迂回包抄,我軍極易被衝垮。這其三嘛,韃子後勤物資豐富,整備精良,士氣明顯高於我軍。”。
吳三桂一代梟雄,見識果然不凡,趙君虎暗暗讚歎,“說得不錯,不過還要加上一條,韃子人心齊,多爾袞野心勃勃,想當皇帝,但是為了大局能主動讓步,立順治為皇帝。哪像朕的這些臣子,成天忙著勾心鬥角,閹黨和東林黨,文臣和武將,南方和北方,為屁大的事能扯上一整天,哪有功夫幹正事?”
吳三桂沒想到還能得到皇帝的誇獎,心下不免嘀咕,原來皇帝什麽都知道,你早幹嘛去了?
“陛下英明!”王永吉心悅誠服,既歎服皇帝對了遼東局勢了如指掌,又拜服皇帝點中朝廷的弊端。
“不過當務之急是山海關,如果明日韃子殺到,不知吳將軍可有把握破敵?”趙君虎讓兩人起身,隨口一問。
皇帝怎麽知道明日多鐸便到山海關?吳三桂又開始冒汗,“請陛下放心,韃子戰鬥力雖強,但不善於攻城,山海關固若金湯,就算韃子有千軍萬馬,臣必定讓他們無功而返。”
說到最後,吳三桂聲音也高了許多,他確實有資格說這話,山海關在他手上被經營成了銅牆鐵壁,不說多爾袞,即便皇太極對他也十分忌憚。
“朕相信你絕對有這個實力,”趙君虎有意無意看了他一眼,“可惜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這句話你要牢記於心。”
“陛下教訓得是。”吳三桂心裏一緊。
“臣有罪。”王永吉聽見這句話,沉默半晌,忽然跪在地上。
“王大人,這是何故?”趙君虎有些吃驚。
“前些時李自成派杜之秩前來勸降,還送了幾萬兩白銀,當時臣以為陛下已殉國,擅自做主,答應降了李自成。”王永吉戰戰兢兢,頭都不敢抬。
吳三桂大驚,不想王永吉偏偏將這事說出來了,崇禎最痛恨通敵賣國,前薊遼督師袁崇煥與韃子有些捕風作影的勾當,便被皇帝抓去淩遲處死,王永吉主動承認豈不是自尋死路?
不過投降是自己決定的,王永吉隻是附議,吳三桂倒有些佩服他一力承擔,思索片刻,跪下道:“此事罪責在臣,與王大人無關。”
他做好準備,隻等皇帝問責便要發難。
趙君虎一臉平靜,“都起來吧,你們當時投降也是迫於無奈,後來吳將軍反悔,使計大敗唐通,這些事朕早就知道了,功過相抵,朕就不追究了。如果你們心裏有愧,就多殺幾個韃子!”
王永吉感動得老淚縱橫,連連叩首,嘴裏不停念叨,“陛下如此寬宏大量,罪臣更覺不安。”
王永吉不起來,吳三桂也不便起來,他心裏有鬼,反而有些不踏實。
趙君虎淡淡道:“怎麽,還要朕請你們起來?”王承恩連忙扶起王永吉,“王大人快快請起!”
趙君虎話鋒一轉,語氣森然,“不過你們記好了,投降李自成朕可以不計較,但是若有人敢勾結韃子,朕必定親手送他上路。”
王永吉沉聲道:“罪臣謹記陛下之言。”
吳三桂有些不自在,轉移了話題,“陛下,杜之秩尚在大牢等候發落。”
“帶上來。”趙君虎在曆史書上看過杜之秩和唐通的史實。
不到一會,杜之秩五花大綁,被幾名士兵押上了城樓。
他被關了好幾天,有些不適應光線,眯著眼睛看見皇帝,大吃一驚,“陛下饒命!臣罪該萬死!”他本想抽自己幾巴掌,演得更逼真一點,奈何手不能動。
趙君虎不急不躁,“杜之秩,你錯在什麽地方?”
杜之秩本來隻是順口一說,打死也想不到皇帝會如此較真,呆了一呆才道:“臣錯在投降李賊。”
趙君虎冷冷道:“你趁唐通出居庸關與李自成交戰時,開關投降,致使唐通腹背受敵,也被迫降了,可有此事?”
杜之秩大為震驚,當時李自成攻克居庸關後,隨後就包圍了京城,消息便被隔斷了,按道理崇禎不可能知道得這麽詳細。
吳三桂和王永吉也是頭一次聽說,方才明白內情。
“你身為監軍,投降李自成也就罷了,但你卻在隊友背後捅刀子,此種小人行徑,朕豈能饒你?”
杜之秩能言善辯,要不然也不會被李自成委派作說客,見周圍的將領全是鄙夷的目光,低著頭呐呐無言。
“朕說這些話,是想讓大家明白,也好讓你死得心服口服,免得天下人誤會朕濫殺無辜,”趙君虎拔出碎玉劍,歎了口氣,“朕以前誤殺了些忠臣良將,以後不會了。”
隻聽杜之秩驚呼一聲,趙君虎一劍刺穿了他的胸口。
東羅城上鴉雀無聲,對比王永吉的從輕處罰,誰都看得出,皇帝處事公道,既不失寬厚,殺起人也毫不拖泥帶水,正是聖明之君的基本要求,便有不少人暗暗喝彩。
吳三桂更加驚慌,換了以前,皇帝這般英明,他必定誓死報效,但借兵之事已騎虎難下,何況皇帝手上無一兵一卒,要保住山海關,隻能和韃子合作。
皇帝對韃子深惡痛絕,剛才估計贏得了不少將士的人心,萬一讓皇帝知道圖薩就在山海關,隻怕便是一場大亂。
想到這裏,他心裏更加驚惶,見皇帝正打算打道回府,忽然喝道:“張文煥!”
“末將在!”一名腰大膀圓的將領應聲而出。
“你帶四名侍衛寸步不離保護陛下,不要讓閑雜人等接近陛下。”
王承恩大怒,“吳三桂,你這是何意,莫非想軟禁陛下?”
趙君虎兩道目光如利劍一般直視吳三桂,吳三桂不敢再看,拱手道:“陛下,山海關乃敵我雙方必爭之地,韃子的奸細無孔不入,微臣也是擔心陛下的安全的,望陛下切勿誤會。”
張鵬翼上前逼近吳三桂,“吳總兵,末將對山海關再熟悉不過了,自當保護陛下,不需要其他人。”
“你莫要忘了,你是山海關的副總兵,竟敢對本帥無禮。”吳三桂大怒,張鵬翼回來後對他不理不睬,陳圓圓和幾百騎兵人影不見,說都不說一聲,儼然把自己當成了皇帝的人。
張鵬翼回道:“你也莫要忘了,有陛下在,什麽時候輪得到你發號施令?”
“你……”吳三桂怒睜雙目。
他二人在山海關多年,都有些親信,雙方目光對視,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王永吉忙道:“兩位別吵了,近來山海關不太平,臣看吳將軍也是一片好意。如果吳將軍敢欺君犯上,臣就算拚了這把老骨頭,也要力保陛下平安無事。”
“原來因為奸細。”趙君虎轉身走了一步,忽然冷笑道:“剛才誰說山海關固若金湯?”說罷丟下吳三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