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連他上過大學沒有,甚至上過中學沒有也不清楚。但是他有一種質樸的,原始的,幾乎是神秘的聰明智慧。對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他是隨海軍陸戰隊到南太平洋的戰地攝影記者。
他結過婚,遇到我之前很久已經離了。沒有孩子。他的前妻是搞音樂的,好像記得他說是個民歌手之類的,他外出攝影長期不在家的生活使婚姻難以維持。他把破裂的原因歸罪於自己。
除此之外,據我所知羅伯特沒有家。我要求你們把他看作我們的親人,不論這一開始對你們有多困難。至少我有一個家,有與人共享的生活。羅伯特是孤身一人這不公平,我當初就知道。
由於理查德的緣故,也由於人們愛講閑話的習慣,我寧願(至少我自以為是這樣)這件事不傳出我們約翰遜家之外。不過我還是交給你們來判斷該如何處理。
在我這方麵,我當然決不以同羅伯特·金凱在一起為恥。恰恰相反。這些年來我一直愛著他愛得要命,雖然由於我自己的原因,我隻有過一次設法同他聯係。那是在你們的父親去世之後,結果失敗了。我擔心他出了什麽事,由於這種害怕,就沒有再作償試。我就是無法麵對這樣的現實。所以你們可以想象,當一九八二年這個包裹同律師的信一起來到時我是怎樣的心情。
如我所說,我希望你們理解,別把我往壞裏想。如果你們是愛我的,那麽也該愛我做過的事。
羅伯特·金凱教給了我生為女兒身是怎麽回事,這種經曆很少有女人,甚至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體驗過。他美好,熱情,他肯定值得你們尊敬,也許也值得你們愛。我希望你們兩者都能給他。他以他特有的方式,通過我,對你們很好。
望好自為之,我的孩子們。
母字
廚房裏寂靜無聲。邁可深深吸了一口氣,望著窗外。卡洛琳環顧四周,看著洗滌池,地板,桌子和每一件東西。
當她開口說話時,她的聲音輕的幾乎像耳語,“哦,邁可,想想他們兩人這麽多年來這樣要死要活地互相渴望。她為了我們和爸爸放棄了他,而他為了尊重她對我們的感情而遠遠離去。邁可,我們想到這簡直沒法處之泰然。我們這樣隨便對待我們的婚姻,而這樣一場非凡的戀愛卻是因我們而得到這麽一個結局。”
他們在漫長的一生中隻在一起度過了四天,隻有四天。就是在我們去參加那可笑的伊利諾伊州博覽會的時候。你看媽媽這張照片,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子。她真美。這不是照相的美,而是由於他為她做的一切。你看她,放蕩不羈,自由自在,她的頭發隨風飄起,她的臉生動活潑,真是美妙極了。
天哪,擦亮了眼睛。
卡洛琳又說:“顯然這些年來他沒有跟她聯係過。他死時一定是孤身一人,所以才讓人把相機寄給她。”
我記得我跟媽媽為了那件粉色連衣裙吵架的事,接連好幾天,我嘀嘀咕咕鬧著要,並且問為什麽不行。後來我拒絕跟她說話。她隻說一句:‘不,卡洛琳,這件不行。’
邁可想起他們現在坐的這張舊桌子,就因為這,弗朗西絲卡才在他們父親死後要搬進來。
卡洛琳打開那軟包裝的小信封。“這是他的手鐲,項鏈和那小圓牌。這是母親在信裏提到的那張紙條,就是她釘在羅斯曼上的那張。所以他寄來的這座橋的照片上看得出來橋上釘著紙條。”
邁可,我們該怎麽辦?你考慮一下,我一會兒就回來。
她跑到樓上去,幾分鍾後拿著那件粉色連衣裙回來了。那衣服疊得好好的包在塑料紙裏。她把它抖落開,舉起來給邁可看。
想象一下,她穿著這件衣服在這兒廚房裏跟他跳舞。想一想:我們大家在這裏度過了多少時光,她在為我們做飯,坐在這裏同我們談我們的問題——討論到哪裏去上大學,談維持成功的婚姻有多困難的時候,必定時時刻刻看到什麽的形象。天哪,我們跟她相比多麽天真,多麽不成熟。
邁可點點頭,走到洗滌池上麵的碗櫃旁。“你想母親會留下什麽喝的嗎?我可真想喝。回答你的問題?我不知道我們該怎麽辦。”
他在碗櫃裏掏來掏去,找到一瓶白蘭地,幾乎空了。“還夠兩杯,卡洛琳,要一杯嗎?”
好。
邁可從櫃子裏拿出僅有的兩隻白蘭地杯子放在黃色貼麵的餐桌上。他倒空了弗朗西絲卡最後一瓶白蘭地,而卡洛琳開始默默地讀第一冊筆記本。“羅伯特·金凱於一九六五年八月十六日一個星期一來到這裏。他正設法找羅斯曼橋。那是下午近黃昏時分,天很熱,他開著一輛小型卡車,他給它取名叫哈裏……”